第10章 Treble·9
那個聲音滿含怒氣，顯然是氣急敗壞，連風度都維持不住了。
更要命的他就衝著這個剛剛從他身邊走過去的孩子！
他叫他什麼來着？
塞巴斯蒂安？
自己此行到波爾的目標是什麼？
也叫塞巴斯蒂安！
吉姆·瑞恩忽然想起來先前看到的少年樣貌，在帶球的時候他的頭髮時常飛舞起來，以至於他看的並不甚清晰，而當他走過來的時候，卻完全印到了眼底！
黑色長發如同緞子，翠色眼睛好似春天裏開出的第一片嫩葉，以及明顯是亞裔混血兒的面孔，還有那手術刀一般的傳球——
吉姆·瑞恩忽然愣住了。
這個在街邊踢球的塞巴斯蒂安，和那個在波爾圖裡他要去尋找的塞巴斯蒂安，一項一項都對上了，就連竹竿一樣的身材都這麼相似，還有他剛剛聽到的那個男聲——
吉姆·瑞恩心裏有種不妙的預感，他遲疑着，遲疑着，終於轉過了自己的頭顱。
視線里首先看到的，是少年完全被汗水打濕的後腦勺，半長的頭髮凌亂的披散在肩后——簡直是讓人看着，就覺得一股熱氣滾滾而來。
而在剔除了少年黑髮的視野範圍里，還有另外一個中年人，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半張側臉。他穿着西裝打着領帶，頭髮梳得順溜，全身上下一絲不苟，好似在哪座寫字樓里喝喝咖啡看看文件的精英！
但是吉姆·瑞恩絕對不會被他散發著精英氣息的外表所欺騙。
何況他所有氣質都被一臉的怒容給毀掉了。
“嗨，豪爾赫，不是沒有事嗎？”
少年的聲音十分輕快，可是吉姆·瑞恩一聽到，心就沉到了谷底。
哦，上帝！
現在他連自欺欺人都不能夠了！
塞巴斯蒂安，豪爾赫——單聽到一個沒有關係，德國大把大把的叫塞巴斯蒂安，在葡萄牙街頭喊聲豪爾赫可能會有七八個人回頭。
但是塞巴斯蒂安和豪爾赫合在一起，還是在葡萄牙波爾圖的街頭，還是和足球聯繫在一塊——
吉姆·瑞恩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如果沒有巧合，那麼自己在這塊草皮上十分中意的天才就是自己一開始要去波爾圖看的目標，塞巴斯蒂安·卡隆佩里茨——他們完完全全就是同一個人！
還真是個巧合……
去他媽的巧合！
那孩子都已經是波爾圖俱樂部的職業球員了，可是他看到了什麼，居然在波爾圖的街頭踢野球？
還差點被人兇悍的動作給鏟傷了！
豪爾赫·門德斯這個經紀人是怎麼做的，都不知道把他管管，別讓他這麼四處遊盪嗎？！每一個年輕的、天賦卓絕的孩子都是上帝賜予他們的珍寶，哪裏經得起這麼揮霍！
就像那個前幾天他才被門德斯陪同着見面了的克里斯蒂亞諾·朗拿度，兩個人的經紀人都是豪爾赫·門德斯，但是那個孩子可是將自己保護的很好！
場上的少年們三三兩兩，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散開了，估計今天也不能再繼續踢下去。明顯有一個少年想要過來找塞巴斯蒂安，但是走到一半又退回去了。
而在吉姆·瑞恩的不遠處，那兩個人的對話還在繼續。
“……你總是這麼任性，塞巴斯蒂安，萬一出了事怎麼辦？現在新賽季還沒有開始……沒有開始你懂嗎！波爾圖的主力名單還沒有確定，你想就在這種時候，在外面摔斷——哦，不對，因為自己愚蠢的腦子被鏟斷一條腿，然後坐在板凳上看守飲水機一個賽季嗎？！”
“……豪爾赫，呃，你這樣的語氣……”
“……不對嗎？”
“……好像先生附體，借用你的嘴巴把我訓了一頓。”
中年男人的聲音頓了一頓，彷彿被噎住了，隨即惱怒地道：“要是何塞看到你這麼踢球，你等着天天坐看台吧！”
“安啦安啦，想想你當初是為什麼看中我的？”
“因為你的小聰明、愚蠢、固執——到了十匹馬都拉不回來的程度。”
“豪爾赫！”少年提高了聲音，彷彿有些不滿，但是隨即又軟了下來，語氣卻毫不退縮，“我還以為是你的球商、智商、情商在一瞬間高到了十匹馬都拉不回來，以至於你終於做出了一個正確的決定。”
正確的決定？
難道是指的簽下來他？！
哦，上帝！吉姆·瑞恩心裏嘀咕，這孩子，是在嘲笑他的經紀人嗎？
男聲顯然噎住了，不知道是想起來了什麼事情，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就在這個時候，少年清脆的聲音響起來：“安啦安啦，他們又不是職業球員……波爾圖裏的同齡人都踢不過我呢，你幹嘛這麼不放心？”
“塞巴斯蒂安。”中年男人的聲音沉下來。他好像是完全不想跟少年糾纏了，於是決定換一個角度說話。
當然，吉姆·瑞恩不知道，此刻在他身後的少年眼中，自己的經紀人突然沉下氣，彷彿要祭出什麼殺招。
“什麼？”
“我是接到了何塞的電話，才趕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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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話彷彿有種神奇的魔力，在說完的剎那，少年就再也沒有出聲了。
吉姆·瑞恩的心裏升起了淡淡的疑惑。
什麼何塞？西班牙、葡萄牙乃至於整個伊比利亞半島之上，叫做何塞的人不知道又多少。怎麼這個何塞，就直接把少年說的乾脆消聲了？
哦，對了，如果他的記憶里沒有出現差錯的話，波爾圖現在的那個主教練，名字就叫何塞。
門德斯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吉姆·瑞恩忽然睜大了眼睛。
門德斯接到了何塞·穆里尼奧的電話才趕往的這裏，那就是說，先前的一幕穆里尼奧肯定看到了。哦，上帝，他肯定將球場上的那個孩子認出來了否則他不會給門德斯打電話。該不會，把自己也認出來了吧？
吉姆·瑞恩有一點點心虛，他忽然又想，自己有什麼心虛的，不是還沒有真的進行挖角嗎？
於是他光明正大的將自己的腦袋轉了過去，恰好在那一刻，面向著他的那個男人將頭抬了起來。
他清楚的看到了對方眼裏的震驚。
喔，這可不是一個十分好的見面方式！
“瑞恩先生，沒有想到會在這裏看到你！”
與此同時，那個一直沉默着的少年也轉過了頭來，眼裏全是一種做了壞事被抓包的情緒。
門德斯的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衝著他十分得體的露出笑容——當然，在早將他發怒的樣子全部收入眼底的吉姆·瑞恩心中，他的形象早已經暴露透了。
“塞巴斯蒂安，這位是吉姆·瑞恩先生。”
“瑞恩先生你好！”少年抱着皮球，十分有禮貌的朝他點頭。
“瑞恩先生可是英格蘭曼徹斯特聯隊裏的一員……”
喔？
吉姆·瑞恩看到少年挑起了眉毛，顯然是有一點點驚訝，這不禁讓他有些自得。紅魔曼聯的名頭，對於這些二流聯賽里的小球員來說，那可是如雷貫耳，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腦袋都想鑽進去，每年自薦來到曼徹斯特訓練營的人不計其數。
只這一個名字，便讓人趨之若鶩，而這正是在他們這一代人手上發展起來了。吉姆·瑞恩有些高興，他等着看少年眼裏的嚮往，然而卻漸漸覺得不妙——
那雙翠色的眼睛裏，的確是有一點點驚訝和好奇，然而除了那麼一丁點兒情緒，就再也沒有其他的了。什麼期待，什麼嚮往，通通沒有看到，就連一開始的一點點驚訝，到最後也消失了。
吉姆·瑞恩心裏“咯噔”一下。
難道這孩子對曼聯不感興趣？
要是還是自己只看了錄像，沒有親眼看過少年踢球的時候，吉姆·瑞恩肯定是大笑一聲，然後就將少年拋到九霄雲外——嚮往曼聯的人那麼多，其中不乏天資出眾之輩，難道他還就差這麼一個嗎？
但是現在自己親眼在現場看到了他的表演，親眼目睹了在這短短的幾十分鐘內，宛如手術刀般漂亮到極點的傳球。以他這麼多年浸淫足球的經歷，他還沒見過，有誰能夠在這個年紀比他更出色——別忘了少年現在才只有十六歲！這個年紀，對於職業球員來說，即使是在天才輩出的巴西，也算得上是十分小的了！
當然，要想辦法把他忽悠過去。
就在他琢磨着怎麼開口的時候，那個少年卻出人意料的說話了：“瑞恩先生，請問……你知道克里斯蒂亞諾·朗拿度嗎？”
吉姆·瑞恩一個激靈。
對了，據說他和克里斯蒂亞諾是很好的朋友！說不定可以將這裏當做突破口，引起這個孩子的興趣！
此時，心裏正為這個絕妙主意感到自得的吉姆·瑞恩還不知道，在他這麼想之前，那個“突破口先生”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以各種理由勸說過少年。
很明顯，突破口先生失敗了。
當然，發生於他們倆之間的時候吉姆·瑞恩還不會知曉，曼聯兼職球探心裏正在勾勒一個美妙的計劃——克里斯蒂亞諾的衝刺與塞巴斯蒂安的傳球——這個想像是如此的美好以至於他的決心又堅定了無數倍，一定要將這孩子拐去曼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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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巴斯蒂安眨了眨眼睛。
他覺得自己周身的氣氛有些微妙。
這位來自於曼聯的球探先生，為什麼眼裏突然出現了一種可以名之為“狂熱”的光芒？他剛才走過來的時候，這位球探先生可還是在微笑。
簡直是一秒鐘變身的節奏！
“我當然知道他，事實上，我很欣賞他呢！”
“這樣啊！”塞巴斯蒂安點點頭，他就只差沒有說出來一句，那我就放心了！
吉姆·瑞恩等了半天，都沒有見到這名少年再說話，不免有些心急。然而曼聯畢竟是英格蘭老牌豪門，他也不好表現得太過於急切。
塞巴斯蒂安才剛踢了場野球，全身都是汗水，正恨不得立馬回家痛痛快快地在浴缸里滾一圈呢，又被拖在這裏不能走。因此就一直站在旁邊干眨眼睛，除此以外，什麼都沒有做。
因此，就剩下門德斯一個人在旁邊調節氣氛。
索性他好歹都是干經紀人的，說著說著，就將話題說的活絡起來。不知道怎麼繞的，又回到了塞巴斯蒂安踢野球這件事情之上。
少年直接將臉都垮了下來。
他就知道要是被逮住了會被說，問題是就只踢了這一次，說好的要給自己的小夥伴找回場子的！難道小夥伴被欺負了向自己請求援助，自己還能夠拒絕嗎？結果就被逮住了！看這樣子，估摸着先生多半也看到了！
塞巴斯蒂安頭都疼了，要是先生真的不高興，按在板凳上分分鐘的事情！自己可以從此加入飲水機家族了！
門德斯板著臉：“……知道不好你還要做！”
吉姆·瑞恩胖胖的臉上出現笑容，恰好與門德斯形成對比：“對於年輕人不能這麼嚴厲嘛……他們愛闖，有活力，有衝勁兒，這是好事！”
門德斯直接搖頭：“他有多餘的精力可以發泄在訓練場、球場上，不用在這裏……身體對抗太激烈了，對他不是好事！”
曼聯兼職球探眯起了眼睛：“我倒是覺得很好，職業球場上，什麼不可能發生？他能夠從兩人飛鏟里跳出來……單憑這個，已經可以適應英超了！”
塞巴斯蒂安默默地低頭，他覺得自己大概把這位球探先生的意思給讀懂了。
不就是想要將自己拐去曼聯嘛！目的地和克里斯一樣。
為了這個居然誇得這麼肉麻，連適應英超都出來了，弄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可是，就連先生都說，自己這副身板，想要在葡超里活下去都夠嗆。
至於英超，還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