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上任（修）
在家陪了幾天父母，順便轉了轉親戚。周立民終於等到了正式上任的日子。由於豐華縣緊鄰市區，所以周立民昨晚很早就睡了，打算今天一早坐早班車去市裡。
到了市委，周立民看看錶，發現還不到八點，市委、市政府門前一片寂靜，覺得餓着肚子也不舒服，周立民索性到附近找個早餐點，喝點粥，吃兩根油條，把溫飽問題解決了。
吃完早餐，點了根飯後煙，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周立民慢步向市委走去。在市委、市政府的外面，周立民特意駐足打量了一下這個大院。相比省委、省政府而言，唐水市市
唐水資源豐富，尤其是礦產資源，在全國城市裏面，煤、鐵、銅、金和石灰石等儲藏量都居前列，再加上環渤海，比鄰京城，水陸交通發達，以資源對外輸出為依託，大力發展重工業，每年的gdp和財政收入都排全國20名之內。所以才有財力修建雄偉的市委、市政府辦公樓。
整個大院座落在市中心，周邊是繁華的商業圈，四條主幹道將大院圍在其中。從風水上講，這是個大富大貴的寶地。
走到掛着組織部牌子的辦公室門前，周立民沒有貿然進去，畢竟這個時候還是有點早。一個小夥子正貓腰拖地，其他人有的忙着收拾辦公桌，有的在泡茶，有的在看報。周立民沒有孟浪的上去幫忙，而是悄悄退了出去，在走廊裏面等候了幾分鐘，聽到裏面沒什麼動靜了，才往裏走去。
周立民剛要進門，迎頭出來個美女，年紀和他差不多，手裏拿着杯子，估計去打水。周立民讓到一旁，不過美女並沒有過去，而是出人意料的停在了周立民面前，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儘管臉皮比較厚的周立民，被美女如此打量，也不禁有些臉紅，覺得有點尷尬。正打算咳嗽一聲，提醒一下。美女瞪着美目，有點遲疑的問道：“你是周立民？”
“我是周立民，您是？”周立民有些納悶，這個美女怎麼會認識自己啊？
“真的是你啊！我是張娜啊！初中同學啊，怎麼了，長本事了，不認老同學了啊？”張娜有些驚喜的望着周立民，見對方認不出自己，又有些着惱，蹙着柳眉，用蔥白的細長食指虛點着周立民。
“原來是你啊，呵呵，變得太漂亮了，我還真沒認出來。”周立民思索了一下，記起初中還真有個同學叫張娜。望着眼前，這個眉目如畫，身材修長，前凸后翹，尤其是一雙長腿，纖細筆直，盈盈一握的蠻腰，我見猶憐的美女。周立民感嘆還真是女大十八變啊，原來的青澀的小女生已經成為國色天香了，但論相貌，周立民見過的女生裏面也就王楠能穩勝一籌，連前世的女友和張娜也只是在伯仲之間。
聽到周立民的誇讚，見到周立民眼裏的驚艷，張娜暗暗得意，轉怒為喜，不過還是豎著柳眉，有些撒嬌的嬌嗔：“算你還有良心。”
看着眼前的周立民，張娜有點激動。初中那會，周立民學習拔尖，運動會上也經常獨領風騷，就連打架都有一手，不是很帥卻耐看的相貌，良好的人緣，讓他成為學校的風雲人物。自然也是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張娜也是暗戀的成員之一。
再次見到周立民的張娜，十分興奮，拉着周立民嘰嘰喳喳的就說開了。屋裏面的人們看着市委一枝花和一個年輕人聊的那麼熱乎，眼光複雜的瞅着賭着門口的兩人，尤其是兩個年輕點的，更是迸出妒忌、敵視的目光。
看着勁頭正足的張娜，周立民心想還是趕緊打住吧，否則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張娜，我是過來報到的，要不一會等我辦完手續，咱們再聊？”周立民抬手看了下手錶，提醒張娜自己還有正事兒。
“啊！不好意思啊，我都忘了，你來這裏肯定有事。”張娜不好意思的吐了一下香舌，嬌笑：“你是來報到啊，走，我領你去見我們處長，”說完，也不等周立民說話，轉身把被子隨意放到一張辦公桌上，回過頭來，拉着周立民就往外走去。也不管別人的目光
周立民趕緊扭頭向裏面的人說了聲不好意思。寧犯閻王，不惹小鬼。尤其是組織部這幫人，真得罪了他們，以後給他小鞋兒穿，還真夠受的。
“李處，這是周立民，過來報到的，我給您帶過來了。”也許是美女的優勢，也許同樣背景不俗，張娜和省委組織部的張曉蘭一樣，進了領導的辦公室都很輕鬆，說話也比較隨意。
看着眼前，四十來歲，瘦瘦高高，白白凈凈的李處長，穿着乾淨整潔，樸素而不張揚，頭髮梳理的中規中矩，戴着一副金邊眼鏡，感覺像個學者，不過從眼睛裏偶爾閃現的精光，讓周立民發現這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要不怎麼流傳一句話，精英都在官場。
周立民可不敢向張娜那麼隨意，趕忙略彎腰，緊走兩步，伸出雙手：“李處長，您好，我是周立民，今天過來報到。”
“你就是小周啊，我叫李長順，省委組織部的通知我們已經收到了，歡迎優秀的年輕幹部回到家鄉。”李處長笑着說道。“小張兒，你先去忙吧，謝謝你啊。”對於這個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的女兒，儘管是自己的下屬，李處長也不敢怠慢，客氣的說道。
“李處，你們談，我先出去了。”張娜一扭小蠻腰，帶着一陣香風出去了，臨到門前，還扭過來，囑咐周立民：“周立民，一會談完了，記得去找我。”得到肯定的答覆后，才滿臉笑意的出去了。
李處長和周立民談了大概十五分鐘，主要是講了些組織紀律和將來的工作安排。雖然已經知道結果，不過周立民還是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是不是不招人待見啊？省市兩級組織部轉了一圈，一共呆了還不到一天，就被踢到下面去了。
談話期間，李處長也不斷探聽周立民的情況。像周立民這種情況也很少見，從省委組織部帶帽下來，連工作地點都安排好了，而且還是在畢業分配已經結束的前提下，所以李長順對周立民的背景很是好奇，不斷的側面詢問。
可是這個看似稚嫩的年輕人卻少年老成，異常沉穩，李長順套了半天話，什麼有效信息也沒得到，到現在還只是知道這是個京城大學的高材生，有個當小學校長的父親和務農的母親，至於省裏面甚至京城有什麼關係，則完全摸不着頭緒。看來這個年輕人真的不能小視。所以李處長決定，親自把周立民送到豐華縣。
從李長順辦公室出來，周立民本來想到外面溜達溜達，下午過來等着去豐華。不過想到張娜的邀約，雖然不想去，不過還是覺得失約不太好，再說，十幾年不見，也很想和老同學敘敘舊。
見到周立民過來找自己，張娜眉飛色舞，也不知道害羞。其實張娜本性活潑，這幾年，爸媽雖然一直在給他找男朋友，可沒有一個她瞧上眼的，雖說是官宦之家，可是隨着年齡的增長，家人還是催促她趕緊找個男朋友。
驟然見到近十年沒見的白馬王子，塵封的記憶和情愫爆炸式膨脹，所以張娜很激動，自然也就急切了點，這到也無可厚非。實際上，張娜也真有幻想成真的打算，所以讓周立民談話結束之後來找他。
拉着周立民進了大辦公室，張娜嘰嘰喳喳的給大傢伙介紹周立民，好像炫寶一樣，大大的講述了一番周立民以前的光輝歷史。可能見到這小子一來就把市委一枝花摘走了，大家對周立民並不待見，顯得愛搭不理。
見狀，周立民趕緊從包中掏出老師給的中華，散了一圈，眾人才算有了點好臉色。
中午和張娜吃過飯，兩人回到了市委。一頓飯的功夫，讓張娜的眼睛開始含情脈脈，這讓曾經受過傷害，不敢輕易言愛的周立民緊張不已，再加上不知道為什麼，腦海裏面老是浮現王楠的身影，借口下午要去豐華縣報到，趕緊跑去找李處長。
臨別時，看着張娜幽怨的眼神，既讓周立民有些心疼，又讓他感覺恐慌。想起前世大三時那一道倩影，不禁黯然神傷。你在他鄉還好嗎？也許連今生都無緣再見了吧。
臨走的時候，張娜又跑過來相送，並且一再囑咐自己到了豐華之後，要打電話給她。望着拚命揮手，眼睛含淚的張娜，周立民狠心的扭過了頭上了車。
坐着組織部的車，和李處長簡單的說了兩句，周立民就沉默了下來。
一路無話，下午三點，李長順和周立民就趕到了豐華。縣委書記和縣長親自帶隊走下樓迎接，當然這是給李長順面子而已。
李長順和縣委書記、縣長等主要領導寒暄了幾句，就和大家邁步走進了會議室。
“下面我宣佈一項通知，經省委組織部研究決定，下派周立民同志（副主任科員，副科級）到豐華縣掛職鍛煉，具體工作由唐水市組織部和豐華縣委、縣政府安排。”李長順宣讀周立民的不算任命的任職文件。
聽到這個四不像的通知，縣委書記不自覺的皺了皺眉，心想：“這是什麼意思？一個娃娃還副主任科員，副科級？！估計又是哪家的衙內下來鍍金來了，怎麼安排啊？還真是有點頭痛。實職領導崗位，就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也干不來，再說別人也不服，弄個虛職糊弄一下，估計這小子背後還不滿意，人家可是下來撈政績來了。”
“經過市委組織部研究決定，周立民同志的具體工作，由豐華縣縣委、縣政府自行安排。”李長順接着念：“梁書記啊，我可是代表組織部給你送了個優秀人才啊，別看小周年輕，這可是京城大學研究生。你們可要好好使用啊，省裏面和宋部長都很關注青年幹部的培養和使用啊。”
說完李長順撇了眼周立民，心說，話我給你點到了，以後就看你的造化吧。不過看到周立民沖自己微微一笑，略一頷首，李長順知道，這番心思並沒有白費，周立民領會了。也幾乎無法察覺的點了點頭，雙方心照不宣。
聽到李長順的話，縣委書記梁發沉吟片刻，省裏面和宋部長都關注這個周立民？看樣子來頭不小啊，可沒聽說省裏面哪個主要領導姓周啊？，不過牢牢掌控豐華縣的強勢習慣讓梁發十分不喜這種釘釘子的事，同時連帶着對周立民也沒有什麼好印象。暗想：“聽話，就讓你老實呆兩年，不聽話，就趁早走人。”
打定主意后，梁書記習慣性的端起茶杯，掀開茶蓋，微微吹吹茶末，“李處長放心，我們豐華縣委、縣政府一定會正確使用年輕幹部。”
周立民不由腰板一挺，正確使用？而不是重點培養，大力提拔，這話值得推敲啊。怎麼自己剛一來，縣委書記這個一把手就對自己印象不好啊？一來就敲打上了，這可形勢不妙啊。
李長順也是眉頭一皺，梁發的話有點不大對頭。這個下馬威有點重啊，難道有什麼自己不了解的情況？餘光瞄了一眼仍舊穩穩端坐，面上沒有一絲變化的周立民。暗想：“以這個年輕人的之前的表現，估計也能品出這句話的味道了，不過還能穩如泰山，還真是難得可貴，由此可見其絕對是見過世面的人，這麼年輕，城府就這麼深，背後不會太差，再說看他和張娜的關係非淺，沒準還能成為張秘書長的女婿。”
想到這裏，李長順心裏一橫，“梁書記說的對，像周立民同志這種優秀人才就要放到重要的崗位上，大膽使用！”李長順故意曲解“正確使用”的意思，明目張胆的為周立民造勢。
聽到李長順的話，周立民不由暗自感動，不管李長順出於什麼目的，這可是不遺餘力的幫了他一把，甚至冒着得罪梁書記的風險。他這樣說，幾乎是在代表了市委組織部，甚至省里的意見，估計梁書記也要重新掂量掂量。
梁書記聽完李長順的話，沒有說話，只是微笑着輕點了下頭。
抬頭看了看面無表情的梁書記，好像沒有什麼不滿，可周立民總覺得梁書記的笑容裏面帶着一絲冷意，細細的看了看梁書記，五十多歲的年紀，卻一頭烏黑油亮的頭髮；五短的身材，挺着個大肚子，一張大臉盤，醬黑的臉色顯出幾分威嚴，一雙大眼倒是炯炯有神，尤其是一對粗眉，平添了幾份殺伐果決，有點鷹鉤的鼻子，讓整個人顯得有點深沉。
“還是李處長站位高啊，我代表縣政府表個態，一定服從梁書記的指示，正確使用，重點培養年輕幹部。”會議室的氣氛有點沉悶，誰也沒想到縣長陳文武突然跳出來表態。
這個表態可有點株心啊，站位高？說反過來就是梁書記站位低。代表縣政府表態？這可是聲明他才是政府一把手！雖然最後表示服從梁書記的指示，可是大家都明白這不過是場面話而已，重點是縣長在上級組織部面前否定了縣委書記。
不光李長順和周立民吃驚，就連梁發都皺起了眉頭，忍不住掃了一眼陳文武，納悶這個還算縣裏根本說不上話的縣長怎麼突然冒出來了。
其實陳文武也是借題發揮而已，看到李長順力捧周立民，再看到周立民沉穩的表現，陳文武推斷周立民背後的勢力不俗。
和梁書記不同的是，陳文武一個外地幹部，來了一年多了，不過在豐華縣幾乎沒有話語權。縣委、縣政府權力被以梁書記為首的本地派牢牢的把在手裏，讓他這個縣長空有其名而已。所以陳文武對周立民這樣的衙內到來很是歡迎，盼着周立民能把水攪渾。
雖然看似得罪的梁發，可這對陳文武沒有實質影響，畢竟大家不是一個戰壕的。可這句話卻將周立民完全推到了梁書記的對立面，幾乎沒有迴旋的餘地。
一句話，就將周立民的注意力轉移到了這個四十左右的陳縣長身上。中等身材，略顯單薄，帶着個黑框老式眼鏡，還偏偏弄個中分頭，雙眼有些混濁，沒有什麼神氣，一身西服也不像梁書記那麼考究，看樣子就知道，這個縣長頗不得志。
這個陳縣長，從進會議室開始，就沉默不語，表情僵化，甚至有些木吶，周立民就覺得陳縣長在縣裏估計並沒有什麼權威，不是被壓制的死死的，就是應聲蟲。可剛剛的一句話，讓周立民對徹底推翻了自己的看法，也讓他看到了陳縣長的精明和野心。不怪說，中國的精英都在官場，到來處級幹部這個層次，沒幾個簡單人物啊。
“小周啊，既然陳縣長也表態了，你就說說對工作有什麼想法吧，組織會充分考慮的。”表情並沒有變化的梁發突然問起周立民。梁發也不想徹底得罪周立民，畢竟還沒摸清這小子的底，同時也逼着周立民表態，並且也暗點了一下，自己才是一把手。
一對老狐狸，沒想到自己一來就要站隊，不管怎麼選擇，都免不了充當炮灰的角色。周立民心裏也是有苦說不出，一來就面對一、二把手的爭鋒，這日子如何也無法安寧了。不過他也不怕，畢竟自己多了十幾年的經驗，不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丁。
既來之，則安之。想到這裏，周立民沒有猶疑：“感謝省委和市委組織部的信任，讓我來到豐華縣，我一定在縣委、縣政府的領導下，努力工作，爭取早日做出成績。”
幾個老狐狸一聽，不由暗嘆，這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燈啊，這麼年輕，就這麼圓滑，不簡單啊。竟然想到拿省委和市委給自己增勢，同時表示了，兩邊都不想得罪，只想好好工作的態度。雖然算不上上策，不過也有些急智。
“好，梁書記，我看這樣吧，政府這邊還缺個辦公室副主任，小周既然是副科級科員，我看就讓他上吧，您看呢？”沒等梁書記發話，陳縣長就搶先說道。
“嗯，按照級別倒也合適，不過小周畢竟剛畢業，沒有經驗，辦公室主任的工作又過於繁雜，瑣碎，拔苗助長啊，不利於他成長，還是緩緩吧。”梁發不動聲色的敲打了一番陳文武，“我看這樣吧，先到政研室鍛煉鍛煉吧，現在小周應該先熟悉一下豐華的情況，李處長，你看這樣安排合適嗎？”梁書記一錘定音，絲毫沒有提及周立民職務問題。
“還是以豐華縣的意見為準吧。”李長順知道這時候捲入書記縣長的鬥爭頗為不智，而且梁發的話也挑不出毛病來，周立民剛畢業，雖然是副科級，但是確實不適合立刻上領導崗位，陳文武的提議確實有點欠考慮，被梁發抓住痛角，着實敲打了一番。
陳文武也發現自己有些着相了，不過這樣一來，周立民必然會站到自己這邊，也算錯有錯着，對梁發的提議順勢同意了。
“我服從組織安排。”周立民知道該自己表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