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立志(修)
第二天,外面剛蒙蒙亮,周立民就醒了過來,精神出奇的好,絲毫沒有酒醉的頭痛。
周立民搖了搖頭,有些納悶,以前只要喝醉了,第二天肯定會頭痛欲裂,整天都會萎靡不振,可今天卻不知道怎麼了,像打了雞血一樣精神。
看了眼仍在呼呼大睡的兄弟,周立民覺得活着真是一種幸福,本來前世冤死而產生的憤懣不已的痛恨,也好像突然消逝了。
既然沒有睡意,周立民索性起床,拿着洗漱用具,輕手輕腳的出了宿舍。在水房,周立民又照了半天的鏡子,雙手不斷揉捏着身上的各個部位,還不時擺個姿勢,還好這個時候水房沒人,否則看到周立民的表現,肯定會認為是傳說中的自戀狂。
把東西放回宿舍之後,周立民沒有叫醒馬有亮他們,一時無事可做,周立民就打算在校園裏逛逛,好久沒回到過母校了,周立民很是想念。
信步走到了大四生的小花園,隨便找了地方坐下,周立民發現這裏好像和記憶中有些不同,卻看不出來哪裏有問題。自嘲的笑了笑,周立民覺得是重生回來,哪裏都新鮮而已。
享受着寧靜的清晨,望着剛露頭的太陽,周立民旋即知道了問題出在了哪裏,以往這裏是京城大學大四學生晨讀的聖地,以前這裏處處一片讀書聲,可隨着畢業生各奔東西,投奔前程,這裏才顯得如此寧靜、冷清。
想到大多數人都已經有了方向,周立民不禁想起了昨天,兄弟幾個勸他重新選擇就業方向的情節。雖然昨天有過一霎那改變的念頭,可周立民並不知道該不該重新選擇,該如何選擇,沿着前世的道路,這一世,他肯定會走的更好,甚至能成就一個商業帝國,即使什麼都不做,僅憑藉對前世股市、樓市的了解,也能成為有數的富豪。
周立民皺着眉頭,思索着自己將要走的路,卻忽然發現,腦海里勾勒的商業帝國,並沒有讓他感到興奮,甚至還有一點厭惡。前世的自己在商場上也算小有成就,圈內也擁有着不小的名氣,可最終卻冤死在兩個tzd手裏。
死前的那種無助,已經深深的烙在了腦袋裏,即便自己真的建立一個商業帝國,在權力至上的國情下,就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嗎?……前世的時候,雖然算是功成名就,可是任何政府部門都能拿捏着自己的喉舌,自己得千小心萬小心的伺候着那些官老爺。一旦惹他們不高興,即使一個小科長也能讓自己難受一番。
突然,一道亮光閃過了周立民的腦際,官老爺?!有了權力,我不就能掌握自己的命運了嗎?如果我的背景凌駕於兩個tzd之上,他們對我還敢肆意妄為嗎?如果我的官兒大,那些政府的小吏們還敢在我面前趾高氣揚嗎?恐怕都得在我面前卑躬屈膝吧。
周立民越想越興奮,他覺得自己已經有了選擇,從政!錢算什麼,充其量讓自己的生活更好一些,可是權力不同,只要有了權力,自己就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再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魚腩,憑藉多出的15年經驗,他深信能在官場有所作為。
周立民站起身,做了幾次深呼吸,暗暗下定主意,就讓這輩子在官場上拼搏吧。學政治經濟出生的周立民,從股子裏有為國為民的高尚情懷,這也是他的老師吳定中以私人身份另收他為關門弟子的緣由。
前世的國家,改革開放三十年,雖然取得了舉世無雙的成就,可經濟發展的高成本與低效益也一直讓人詬病,甚至有可能讓後世子孫為今天的付出買單。可前世作為一個商人,周立民除了在網上註冊個馬甲發發牢騷,他對大局無能為力。
望着漸漸明亮的天空,雖然不知道老天爺是否存在,可這一刻,周立民虔誠的向老天鞠了一躬,感謝老天再次給了他一個機會,暗下決心,定將不負此生,要國家真正走上強國之路!隨着方向的明確,從昨天醒來,若有若無的陰霾從周立民身上徹底消失了。
隨便活動了一下,周立民去食堂打了幾份早飯,帶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后,發現馬有亮他們都還在睡覺,覺得有些無聊的周立民,突然冒出來想整一下這個兄弟的想法。也許是重生后,首次明確了目標,所以心情才會顯得很輕鬆,讓周立民不自覺冒出惡作劇的念頭。
去水房打了盆水,先輕輕的揭開幾個兄弟的被子,然後周立民極快的捧了一捧水,輪着往幾人身上澆去,一邊還急切的喊道:“快起來,發水了!”
馬有亮他們昨天喝多了,即使昏睡着,都仍然覺得頭昏腦脹。正在似夢非睡的時候,突然間感到身上一陣透心涼,登時雞皮疙瘩就起來了,耳中傳來不知道誰的吼聲。
“發水了?!什麼發水了?……靠!不是吧?!”
一陣雞飛狗跳之後,只見一幫只穿着底褲的老爺們,從床上嗖一下竄了起來,馬有亮更是神勇,一身肥肉咕咚砸到地上,也顧不上喊疼,衣服也不穿,就往外沖。
沖在最前面的孫磊跑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停住了,可後面的趙迪和馬有亮卻沒有急剎車的本事,挨着個的往前撞去,結果幾人壓餅子一樣撞到門上。馬有亮的大身板撞上去,讓趙迪和孫磊感覺好像被坦克碾了一樣,呲牙咧嘴的在那裏喊疼。
馬有亮心急火燎的還在催促:“小七兒,你幹什麼!趕緊開門出去啊。”
“出個屁啊,這是宿舍,什麼時候聽說過京城發水啊?!”已經反應過來的孫磊使勁推開趙迪和馬有亮,揉着又悶又疼的胸口,破口大罵,“咱們被老大那個王八羔子耍了。”
這時馬有亮和趙迪也都琢磨過來了,是啊,宿舍好端端的怎麼可能發水,再一看周立民竟然在那裏笑的腰都直不起來了,腳下還擺着個臉盆,傻子都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二話沒說,調轉身形,餓狗撲食般奔周立民殺了過去。
和各個兄弟鬧做一團的周立民,一邊鬧着,求饒着,一邊卻在出神,享受着闊別已久的友情和輕鬆。
友情加速了時間,沒覺得怎麼樣,就已經下午三點多了了。周立民突然想起來,自己也快離開學校了,可還沒有向老師辭行,這可不是為人弟子的態度啊。
想罷,和馬有亮幾個人說有事出去一趟,趕緊跑下樓。到了樓下的便利店。和大爺打了個招呼,拿起電話,撥通了老師家。
短暫的等待后,傳來師母的慈祥的聲音:“你好,哪位?”
聽到師母恍如隔世的聲音,周立民鼻子一酸,眼淚靜靜的流了下來。
前世的時候,師父、師母只有一個女兒,在國外定居,無人侍奉膝下的老兩口,一直拿自己和幾個師兄當兒子看,尤其是周立民這個關門弟子,更是享盡了師母老兒子般的疼愛,可畢業后,周立民卻忙於公司的發展,雖然也在京城,卻很少來探望老兩口,除非是求到師父的時候才會過來。
說起來,已經好幾年沒見過老兩口了,想到師父的關懷,師母的疼愛,周立民不斷在心底鄙夷自己,還真是沒有良心啊,有愧師父師母的疼愛啊,不過往事已矣,愧疚也沒用了,就用這一世去彌補吧。
“師母,是我,小民。”收起惆悵,周立民壓下哽咽,盡量不讓師母聽出自己的異樣。
“小民啊!你可來電話了,這幾天你師父一直念叨你呢”周立民能感受到電話那邊師母的驚喜。
“呵呵,這幾天一直忙着收拾東西,差點忘了和您二老道別!”
“你個臭小子,還好意思說,都要走了,也不知道到家裏來。”師母有些嗔怪的數叨着周立民。
“我知道錯了,我這就去您那當面請罪,對了,師母,我師父在家嗎?”聽到師母的怪責,周立民除了內疚還是內疚。
“在家呢,你趕緊過來吧,師母給你做好吃的!”一聽周立民要過來,師母立刻高興起來。
放下電話,前世已經習慣了打秋風的周立民什麼也沒拿,直接向教師宿舍樓走去。對於老人來說,重要的是心意,而不是東西。
周立民輕車熟路的來到了教師樓,到了老師門前略微有些猶疑,最後還是抬手按響了門鈴。叮咚兩聲之後,就聽到師母的聲音“來了。”
周立民仔細的看着開門的師母,透過仍舊烏黑的燙髮,彎彎的眉毛,紅潤的臉龐,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美麗,額頭逐漸顯現的皺褶、精緻的花鏡體現出一個知識女性的徐娘風韻,而綢子的老太衫,腰間的圍裙和手裏的鍋鏟讓周立民倍感親切。
沒等師母說話,周立民一下抱住了師母,將頭放到師母的肩膀上,輕輕呢喃道:“師母,我想您了!”說完,眼睛紅了起來。
“你這孩子,這是幹什麼?”師母輕輕的拍了拍周立民的背。“這麼大孩子也不怕別人笑話,快起來吧。”師母有點意外周立民的動作,可從滿臉笑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很喜歡周立民的親昵。
自從女兒91年出國定居之後,只有一個保姆照顧日常生活的老兩口兒,總是感覺膝下無人,不能享受天倫之樂的滋味實在有些煎熬。
吳教授的妻子周麗萍也在京城大學任教,退休后,被學校返聘,不過,她一直和吳教授念叨,想出國和女兒一起生活,可吳教授國內的事業和他的身份讓這一念頭只能是個空想。幸虧兩人住在學校,還有不少的學生可以讓他們牽挂。
眼前的周立民,一直是周麗萍最喜歡的一個孩子,甚至常常覺得他就是自己的小兒子。所以每次周立民來了,她都會親自下廚,看着周立民大快朵頤的吃相是她最開心的時候。料到這會肯定是周立民來了,周麗萍就自己跑過來開門。
“老頭子在書房呢,你先過去吧,一會飯菜好了,我叫你們。”周麗萍交代兩句后沒等周立民說話,急步回到了廚房。
輕輕推開書房的房門,又回到了這個熟悉的房間。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老師背後整整一面牆的書櫃,裏面滿滿的經論。周立民深知,那不是裝點門面的裝飾,而是國家許多重要決策的支撐,前世周立民的成功也委實有老師的一份功勞,因為他總是能從老師的工作中體會到國家的發展方向。
右手邊的牆上掛着老師親手寫的一幅字,“以德載物,以理曉人;鞠躬盡瘁,治家齊國。”也許換個人敢掛這幅字都會讓人覺得虛偽,可這卻濃縮了老師的一生。記得自己還問過老師,為什麼把字掛在老師的左邊,而不是正面。當時老師笑着解釋:“這裏離心比較近。”
厚大的辦公桌,層層疊疊的文件,堆積的書籍和豎立的黨旗讓周立民深深的感覺到老師的辛苦與責任,每次周立民來到書房,都會覺得處處都帶着一份厚重,唯有窗前幾盆綠植給房間帶來一股淡淡的輕靈
伏案奮筆的吳教授沒有覺察周立民的到來,緊鎖的眉頭,嚴肅的表情,繚繞的煙霧和沙沙的走筆聲,當這習慣的一幕出現在周裏面面前時,他就知道,估計老師又在研究國家大事。
吳教授名叫吳定中,京城大學黨委副書記、副校長、國務院特別顧問、國家經濟發展委員會顧問、國家重大經濟政策制定參與者,國務院特別津貼享受者。作為國際上都有一定知名度的經濟學家,這些年,吳定中教授為國家經濟發展嘔心瀝血,做出了巨大貢獻。
輕輕咳嗽一聲,驚醒了老師。頭髮灰白的吳定中,抬起頭,瞪起眼睛,從老花鏡上面打量着來人,看到是周立民后,緊鎖的眉頭逐漸鬆開,嘴角開始綻放一絲笑意。
看着略帶青澀的周立民,吳定中不由感到驕傲。周立民是他這些年來最為看重的一個學生,有天分,肯吃苦,難得的是對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獨特的想法,而且勇于堅持,敢於實踐,從不會人云亦云。
說起來,還是在一次公開課上,針對80年代末90年代初日本政府一系列宏觀經濟政策,和周立民的一次偶然師生交流讓兩人結識。雖然周立民的觀點並不完善,甚至有些理想主意,空想主意和極端化趨勢,不過這並不妨礙吳定中發現周立民的閃光點,甚至周立民的一些思路也給了吳定中很多啟發。隨着以後兩人交流的增多,讓吳定中起了愛才之心,並最終讓周立民在大三的時候成為了自己的研究生,也讓素來嚴謹的京城大學感到驚詫,不過憑藉吳定中的身份,倒也沒有人阻攔。而且,吳定中還以私人身份收了周立民為關門弟子。
“你小子還捨得來啊,你師母都不知道念叨多少回了,罵你沒良心呢。”吳定中看到周立民來了,頓時覺得輕鬆起來,放下手中的筆,摘掉老花鏡,往椅背上以靠,開始拿這個關門弟子打趣。
“看您老說的,我也不能天天往這跑啊,耽誤國是啊。”前世的時候周立民就習慣了和老師扯皮,重生回來之後,那個穩重的企業家周立民也消失了,只剩下還略顯頑皮的學生時代的周立民。
“別和我胡扯了,說說你工作的事兒吧,我聽說,你選了個民營企業?”這段時間,學校也不斷傳着,京城大學才子自甘墮落,跑去民營企業的小道消息,吳定中也偶然聽到老師們聊天才知道,心下頗為不解,也不忍心自己的關門弟子前程暗淡,另外有些嗔怪周立民沒有和他商量。所以周立民一來,他就直接問起來了。
“呵呵,沒想到您老都知道了啊。其實,您也知道,這兩年跟着您長了點學問,有些想法,覺得民營企業是驗證我的想法的最好載體,才會選**營企業。不過這兩天我有了一些其他想法,今天來,也是想和您請教一番。”
“哦?”深知弟子性格的吳定中有些詫異的看了看周立民,他知道這個弟子,一旦他有了想法,甚至自己也無奈何,“你說說看。”
“就咱們國家目前的體制而言,政府才是經濟活動中的最大也是最強主體,換句話說,政府在市場行為中才有最大話語權和決定權,老師,您別怪我狂妄,我現在的想法是通過政府這個媒介,全方位的實現我的想法。……”周立民侃侃而談自己的理想,不過他當然不會說是因為前世的經歷,才讓今生的自己重新選擇。
吳定中皺皺眉頭,作為半個從政者,他深知官場的複雜,周立民的這種心態,不會讓他在官場上有太大作為。覺得有必要提點一下。
“晚清小說家吳趼人,寫過一本小說《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裏面提到,若要做官“先要學會了卑污苟賤,又要把良心擱在一邊”,“鮮廉寡恥、不怕難為情”。你有這個心理準備嗎?”
“老師,您說的我明白,官場可以說是個沒有硝煙的戰場,充斥着明爭暗鬥、權謀之術。不過,不管怎麼說,即便官場是個黑洞,我也要闖一闖。我相信自己!”周立民有着多出10來年的經驗和閱歷,對官場也有個清晰的認識,所以他才敢選擇這條道路。
看着周立民堅定的神情,吳定中心裏嘆了口氣,心想,周立民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了,就讓他試試吧,真有什麼事情,自己豁出去這張老臉,拉一把就是了。
“你決定了?”
“是的。”
“那你準備去哪?要不要我打個招呼?”吳定中還是想幫幫弟子。“計劃委里,我還認識幾個人。”
周立民知道,只要自己同意,進計劃委十拿九穩。不過這並不是自己想要走的路,憑藉預知的十年,去地方,自己的路更寬廣。
“不了,老師,我回老家,一方面父母年紀大了,另一方面,我覺得地方更適合我。”
聽到周立民的拒絕,吳定中並沒有覺得他不知好歹,反而更加欣賞,覺得這個弟子也許真能成事。
“那好吧,既然你有了決定,我也就不多說了,你走前,我叫你的幾個師兄來一趟,你認識認識,以後可能會對你有些幫助。”
周立民對幾個師兄也有所了解,深知他們的能量,想到老師的關懷,讓周立民一陣感動。
“謝謝您了,老師!”說完,周立民起身給老師深深的鞠了一躬。不僅感謝老師的關懷,更感激這兩年來對自己的教導,感激老師前世對自己不離不棄的幫助。
……
“開飯了!”外面傳來周麗萍的聲音,結束了師生的深談。
吳定中應了一聲,開始收拾東西,拂一下稀疏的頭髮,站起身來往外走去,快到書房門口的時候,吳定中突然頓了一下,“剛才忘了告訴你,一會我老朋友的孫女也過來吃飯,也是咱們學校的,叫王楠。”
“您說的該不會是今年大三,法律系的王楠吧?”周立民楞了一下,突然有點急促的問道。
“怎麼,你們認識啊?那更好,呵呵。我還擔心冷場呢。”吳定中笑了笑。
“我不認識她,不過卻久聞大名啊!估計咱兒學校的男生,有人可能不知道您,但絕對沒有可能沒聽說過王楠的。那可是京城大學校花、大美女啊。”
“什麼亂七八糟的。”吳定中對這些八卦沒什麼興趣,隨口斥了一句。
……
陪着師父在客廳裏面閑聊,等待着王楠,周立民有些期待,一直想見見這位傳說中的校花,沒想到今天還有共進晚餐的機會。
正在周立民胡思亂想的時候,傳來一陣敲門聲。隨即一陣如同黃鸝的清脆聲音傳進耳朵
“周阿姨,我是王楠,麻煩您開門。”
“立民去開門,我這裏騰不開手。”周麗萍在廚房交代周立民去開門。
“好的,師母。”
打開房門的周立民,看到外面的女孩時,覺得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