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抱着金山要飯吃
聽完楊開順的介紹，周立民不由心裏一動。本來按照楊開順的介紹，周立民最好的選擇應該是先去大王莊，然後才是李家寨和馬各庄。畢竟前面兩個村子都是和陳泰不對付的人在當書記和村長，而且按照楊開順的說法，兩個村子的狀況還好些，發展難度也小，不過楊開順介紹完馬各庄的情況后，周立民突然想起了前世好像聽說過馬各庄。
“老楊，馬各庄是不是挨着黑河鎮？”周立民又點了一根煙，有些激動的問道。
“是啊，雖然挨着黑河鎮，不過兩邊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黑河鎮靠着海，這幾年靠着海產養殖，算是都富了。”楊開順有些納悶，怎麼周鎮長突然問起這個問題了，抬頭看了一眼周鎮長，見到周鎮長皺着眉頭好像在想事兒，沒有搭話的意思，就自顧自的繼續說：“馬各庄人均土地雖然不少，大概有四畝多，總共得一萬多畝，可那邊都是粘土，不怎麼長莊稼，靠種地根本吃不飽，所以現在也沒多少人種了，那些地都荒着。”
“下午咱們先去馬各庄！”周立民等楊開順說完了，把煙頭狠狠一掐，心裏就決定了先去馬各庄，同時，用心回想着關於前世的一些聽聞
“鎮長，您看，咱們還是先去大王莊或者李家寨吧，畢竟這兩個地方近一些。”楊開順有些不解周立民的選擇，婉轉相勸。
楊開順之所以選擇這三個村子，還真是仔細考量了一番。大王莊現在是不富裕，不過村民凝聚力強，書記王戰飛和村長李忠國都是幹事的人，和陳泰也不對付，而且和自己關係都不錯。不用周立民費心，就能爭取到這個村的支持。
再說李家寨，這個村子已經被小礦主們禍害夠了，只要周鎮長稍稍許諾，不難將這個村子爭取過來。
有了這兩個村子的支持，周鎮長就能開個好頭，也能迅速站住腳。
而馬各庄是個最難啃的骨頭，實際上楊開順把這個村子放在調研點，而且最後介紹，並不是為了讓周鎮長在這個村子有什麼作為，只是單純的想讓周鎮長了解一下村裏的難處，怕周立民這個年輕的鎮長缺乏對農村的基本感受，想當然的去做農村工作，到時候免不了摔跟頭。
這是楊開順的一番好心，也是一番苦心，他不能明着提醒周立民。畢竟懷疑領導可是立場問題。只能婉轉的以這種方式去提醒，說起來，楊開順海真是為周立民着想，對周立民沒二心。
可楊開順沒想到周鎮長上來就打算啃最難啃的骨頭。一般情況下領導做了決定，他作為下屬只有服從的份了，絕對不能反駁，這很容易犯領導的忌諱，但楊開順擔心周立民會年輕氣盛，意氣用事，再加上他認為周鎮長應該是個從諫如流、心懷寬廣的人。所以忍不住出言相勸，想請周立民放棄這個決定。
周立民明白楊開順的好意，心裏也有些感動，畢竟楊開順是真心為他着想，冒着開罪自己的風險，提醒自己，一般人是做不出來的。
“下午不開車了，叫上田偉，咱們三個騎自行車去馬各庄，別通知馬各庄，咱們就私下去轉轉。”周立民下定了決心，而且把明察改暗訪了。
楊開順更加困惑，抬起頭有些不顧身份的盯了會周鎮長，看着周鎮長胸有成竹的樣子，甚至隱隱有些興奮，楊開順知道再勸也沒有效果了。楊開順儘管不明白周鎮長的意圖，不過他也看出來了，馬各庄是非去不可了，當下也不再阻攔，答應了一聲，出去準備了。
等楊開順出去之後，周立民忍不住站了起來，在辦公室里兜圈子，實在是壓不下心裏的興奮。如果事實和自己想的沒有出入，那麼這次馬各庄可真要翻身了，或許還能一躍成為鎮裏面最富裕的村子，甚至在全縣、全市都數得着。
周立民突然起意去馬各庄，是因為他想起了前世的時候聽到一個傳聞。這個馬各庄好像有着豐富的地熱資源，八幾年的時候年大港油田在馬各庄一帶打成一眼三千多米深的油井，可井內沒有噴出原油，卻噴出了熱水，而且水溫近百度，日自流量近千噸。據說還屬於溫泉，礦物質含量豐富。
不過好像前世這個事情只是當笑話異樣聽說而已，也沒有實際去過，再說如果真有這回事，那肯定會連篇累牘的報道，可實際上，前世這個事情還真沒太大的影響。所以周立民也不敢確定，才有了一探究竟的想法，改變了行程安排。
……
路上，偶爾撇一眼周立民，楊開順感覺很敬服，不管周鎮長出於什麼目的把調研的第一站定在馬各庄，也不管周鎮長是否能把大集鎮發展起來，光憑這股大熱天騎着自行車轉悠的勁頭兒就值得讓人尊敬，數遍大集鎮的領導，不說孫茂才那幫人，就是連名聲不錯的謝書記和毛鎮長他們估計也做不到。
“小田啊，跟着我這個鎮長受罪吧。”周立民扭頭看了眼正在抹汗的田偉，微笑着詢問。
上任以來的這段時間，周立民對楊開順已經很信任了，可對自己這個秘書的認識依然僅僅停留在表面，也就是剛上任的時候，這個田偉表現不錯，自己手頭又沒有合適的人，所以才選了田偉當秘書，雖然這幾天也暗地觀察了一番，不過還是覺得差點火候，這次一起調研，也是近距離觀察田偉的好機會。
“鎮長，這幾年疏於鍛煉，騎了這麼幾步路就冒汗了。倒是您面不改色，一點汗星都沒有。”田偉趕緊快蹬兩下，趕到周立民身側，不動聲色的拍了個馬匹。
“是啊，我們這種政府機關的人，長期坐在辦公室，沒幾年就該大肚子了。經常鍛煉鍛煉比較好。”周立民笑呵呵的和田偉閑聊。
旁邊楊開順這個老油子一聽周立民這話，心裏咯噔一下，暗地裏替小田擔心，周鎮長看似隨意的在聊天，實際上是處處機關，田偉還年輕，估計沒辦法領會周鎮長的意圖，千萬不要說錯話。同時楊開順又很興奮，暗想，看來周鎮長真的把自己看成心腹了，否則周鎮長不會把自己晾在一邊，卻又當著自己的面試探田偉。
“周鎮長，我還沒見過哪個領導騎着自行車調研，您可算開了先例了，跟着您，我可是多了很多鍛煉的機會。”田偉沒有領會周立民的意圖，以為是在閑聊，仍是輕鬆的回答。不過回答還算規矩。
“哈哈，咱倆還年輕，體力不錯，楊主任可就跟着受罪了。”周立民撇了眼跟在右後側的楊開順：“不過楊主任身體也不錯啊，這麼多年的機關幹部，看起來還是很結實，沒有**啊。”周立民開玩笑，拿楊開順打趣。
揚開順也趕緊靠過來奉承：“周鎮長，我這老頭子可比不了您這樣有能力、有體力、有學歷、有幹勁的新時代“四有”年輕幹部啊。”
“你呀！”周立民滿臉笑容，抬手虛點了兩下楊開順，沒有多說，心裏暗嘆，這個老楊拍馬屁水平都如此之高。
扭過頭，對田偉說道：“小田，你可不要和楊主任學，不能光拍領導馬屁。”
見到田偉用力點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周立民就沒再多說。
其實周立民怕田偉是個貪圖富貴享受的人，這種人在沒掌權之前看起來兢兢業業，踏實肯干，可一旦掌權就會作威作福、為禍一方。不過這種人從細節上也能分辨一二，周立民剛剛的話就是在試探，另外也是在敲打田偉不要仗勢胡來，要有真本事才行。
儘管田偉沒有領會周立民的意圖，不過話里沒有一絲不滿的意味，而且周立民能感覺的到，田偉對這次大熱天騎自行車調研沒有怨意，反倒是甘之如飴般的在享受，而且最後對自己的話也有所觸動，看的出來田偉還是值得信賴的。這讓周立民對田偉放心不少。
楊開順看着周立民輕鬆的表情，暗暗鬆了口氣，田偉又過了一關。不過一個二十七歲的鎮長秘書，如果還不能時刻領會年輕領導的意圖，肯定跟不上領導的步伐，前途也不會太大。所以楊開順還是覺得應該找機會和田偉好好談談，畢竟這幾年他和田偉也算是難兄難弟，現在又是一個戰壕的，怎麼也要拉一把，另一方面，田偉是周鎮長的秘書，身邊人，以後周鎮長周圍人多了，自己也能藉助田偉的力量，不至於勢單力薄。
馬各庄離着鎮政府也就是十公里，三人閑聊着，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馬各庄。周立民事先已經交代過了，不通知馬各庄的村委會，所以也就沒人來接。
三個人到了村口，周立民停下來，四下打量了一番，一時倒還真不知道先去哪裏好，只能回想記憶中的畫面，可他從沒有來過馬各庄，也不知道從何查起，他也不可能直接問楊開順和田偉這裏是否有一個能冒開水的油井，不禁有些躊躇。
還是楊開順腦袋轉的快，他知道，周鎮長既然把第一站安排在馬各庄肯定有其道理，不過此時見周鎮長也沒有什麼明確的目的地，所以就搶先開口：“鎮長，馬各庄的人這個時候肯定沒有下地的，我們到村裏面轉悠一圈，先找人了解下馬各庄的情況吧。”
“好吧，我第一次來這裏，兩眼一摸黑啊，老楊，你帶路吧。”周立民沒有不懂裝懂，那樣在楊開順和田偉這種本地人面前更凸顯自己的無知，相反這種一是一，二是二的坦率和信任卻讓楊開順和田偉感覺貼心。
在土路上走了一段，轉過一道彎，就見到了一片頹敗的平房，甚至還有草房凌亂的攤在眼前。第一排房子前面有幾個老楊樹，樹下一群穿着破舊的村民正圍在一起不知道幹什麼。
周立民三人推着車子走到近前，才發現一群人打牌的打牌，下棋的下棋，很悠閑，如果不是破舊的衣着，周立民還以為這是後世的農家樂。
“老鄉，您好啊。”周立民拍了下外圍一個站着的中年漢子的肩膀，笑着打招呼。楊開順和田偉根本不知道周立民的目的，所以沒有貿然上前。
“你是？”中年漢子扭過頭，有些愕然的問。
“我們是縣旅遊局的，來大集鎮轉轉，看看有沒有什麼好的景點，走到這裏迷路了。”周立民信口胡鄒，也不想想，如果縣裏面來人，肯定得有鎮裏的人陪着，那會騎着自行車亂跑啊。
不過村裏面的人一般都比較樸實，說白了就是沒見過世面，沒有那麼多的花花心思，再說這個年代，人們對陌生人也沒有後世那種強烈的防備心理，所以周立民的這番順口胡鄒也沒有引起眼前村民的懷疑。
聽到周立民的話，本來熱鬧的場面驟然一靜，所有村民都抬起頭打量這幾個外來人。先前的漢子見周立民三人都穿着白襯衣，黑皮鞋，三七分的頭髮，不由就信了周立民的話。開始緊張了，結結巴巴的說道：“領、領導同志，我、我們這裏是馬、馬各庄。”一句話說完，臉竟然全紅了，頭上也開始冒汗。
這也怨不得這個漢子，畢竟村裡人沒啥見識，村裡人聚在一起還能侃幾句莊稼話，一旦見了縣裏的大幹部，就不敢出聲了。
“不要緊張，我們不是什麼領導，只是迷路了，走到這裏，想順便轉轉，誰能帶帶路？”周立民雖然依舊在微笑，語氣也很溫和，可是卻仍讓這幫村裡人不明原因的感到緊張。
一幫人七嘴八舌議論了半天，最後一個三十多歲，穿着比較整齊，看樣子有點文化的人站了起來。
“您好，我叫馬右良，如果不嫌棄我們馬各庄這個窮地方，那我就帶你們轉轉。”馬右良邊說邊伸出手和周立民他們一一握手。
“呵呵，你太客氣了，這麼大熱天還要麻煩你陪我們瞎逛，辛苦你了。”這群人裏面馬右良是寥寥無幾穿着還算乾淨的，而且雙眼清亮有神，鬍子刮的溜凈，周立民不覺對他有些好感。
“呵呵，看樣子，您肯定是個幹部，咱們都沒客套了，現在天也不早了，既然你們想逛逛，就趕緊走吧。”馬右良並沒有在周立民等人面前進退失據，儘管看出周立民他們應該是幹部，不過仍舊不卑不亢。
“那好，邊走邊聊吧。”周立民也急着知道，記憶中的畫面是否能和現實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