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赴任（修）
“梁書記，聽說，市委組織部的李長順要去送周立民上任。”王東升得知李長順要送周立民上任之後，趕緊過來和梁書記商量，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滿和抱怨，“鎮裏面的幹部，什麼時候用得着市委組織部了？咱們縣裏又不是擺設。”
這話說的有點過，不過作為親信，偶爾和領導說點牢騷話，倒也能讓領導感覺貼心。而且深知梁書記性格的王東升自然不是白給的，也不會公然詆毀上級組織，這麼說只是代表他對市委組織部有意見，時刻表明自己的立場。
“周立民關係掛在省委組織部，工作由市委組織部和咱們縣委共同安排，市委組織部派人送周立民上任也不為過。”梁發倒是心平氣和，手裏翻看着今天的報紙，尋找着感興趣的板塊，好像不在意李長順送周立民上任這件事。
梁發很少有失態的時候，總是很深沉，下面幹部很難了解他的想法。這對於維護權威，豎立威信確實很有幫助。下屬們總覺得凡事梁發斗都心中有數，自然不敢生出二心。
“既然組織部李處長去了，咱們派去的人級別也不能太低，傳出去不好聽。我看這樣，你陪着去一趟吧。大集鎮的情況你也熟悉，正好提提要求，讓大集鎮班子配合好周立民的工作。”話鋒一轉，梁發交代王東升親自去宣佈周立民上任，尤其是在配合上加重了語氣。
王東升心知肚明梁書記的目的。上次把和孫茂才的溝通情況彙報給梁書記后，梁書記連說了兩個好字。
“梁書記，您放心吧，我會把這件事辦好的。”王東升給梁發點上煙，笑着表示理解了領導的意圖。
兩人抽了會煙，王東升見梁書記好像沒有繼續交代的意思，請示了一聲出去了。
……
第二天一早，李長順就帶車過來了，和梁書記、陳縣長見了面，簡單的交談了幾句，就以公務要緊為由，結束了談話，準備即刻去大集鎮宣佈周立民的任命。
當聽到王東升竟然也親自去，李長順不由皺了皺眉頭。暗自思量，“，作為縣委常委、組織部長，梁發的親信，王東升肯定不是給周立民去壯聲勢的，難不成有什麼想法？”
不到九點，一行人分坐兩輛車開始往大集鎮開去。行前，李長順對周立民說：“小周，來，坐我的車，有些注意事項和你交代一下。”
周立民知道李長順和自己有話要說，連忙彎腰對王東升賠笑道：“王部長，不好意思啊。”
王東升不耐的揮了揮手，沒有言語。周立民也沒覺得奇怪，畢竟不是一路人。
“立民啊，這次你估計要常住大集鎮了，家裏都安排好了嗎？”一上車，李長順沒有了棺架了，帶着微笑，關切的問周立民家庭情況。
想到家人，周立民不禁覺得好笑。家裏人聽說自己要調到大集鎮之後，還以為自己被發配了，一個個着急上火。畢竟這段日子風言風語的，家裏人也都知道自己得罪了縣委書記。不過家裏人，包括叔叔和堂哥們並沒有疏遠或者挖苦自己，而是給自己出謀劃策，二哥周立軍甚至提出湊點錢，走走梁書記的路子，請他放自己一馬。
周立民一面感動，一面苦笑着解釋自己是去當官！是去當鎮長，這才讓家人如釋重負。想到家裏人開始目瞪口呆，隨後欣喜若狂的樣子，周立民就覺得溫馨。
“立民，想什麼呢？”
“李哥，不好意思，走神了，您放心吧，家裏都安排好了。”周立民撓撓頭，露出一絲略帶尷尬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
沒人的時候，李長順還是讓周立民叫他李哥。
李長順見周立民難得露出一絲孩子氣，拍了一下周立民的肩膀，忍不住取笑：“立民啊，以前我還以為你“未老先衰”呢，整天沉穩的像個老頭兒。”
周立民被李長順的說法弄得哭笑不得，“李哥，我哪有你說的那麼老啊。”心中卻想到，“自己兩世為人，青春飛揚的日子早就過去了，雖然現在看起來年紀小，不過心理年齡還真算是個小老頭了。”
“不和你開玩笑了，和你說點正事吧。”到大集鎮開車不過三十分鐘路程而已，李長順臉色一正，抓緊時間囑咐：“立民，你也知道，這次我來就是為了給你壯聲勢，不過王東升也跟來了。按說，以你和梁書記現在的關係，你一個鎮長任職，由縣委組織部派個副部長，甚至科長還差不多，沒想到王東升卻來了，我估計這裏面不簡單。”
“嗯，我知道，昨天梁書記找我談話，敲打了一番。估計王部長這次送我上任，肯定是帶着梁書記的指示來的，應該會在大集鎮班子面前繼續敲打我吧，讓我老實點。”周立民苦笑着把昨天的情況簡單介紹給李長順，他也很無奈，甚至有些納悶梁書記為什麼就不肯放他一馬。
“你說的可能性很大，到時候小心點，輪到你發言的時候最好中規中矩，別鋒芒太露，我也會給你襯着點。”李長順倒也不怕王東升，只是有些擔心周立民年輕，經驗不足，自亂陣腳。
“我會小心的，先多謝李哥的幫助了。”周立民伸出手用力和李長順握了一下，語含感激。
“到時候隨機應變，王東升也不會明目張胆的。”一般代表組織宣佈幹部任命都是比較嚴肅的事情，王東升這個組織部長深諳其道，不會做出過分的事兒，否則對其本身都會有負面影響，王東升自然不會幹這種傻事兒。
車子很快到了大集鎮鎮界，當地黨政、人大、政協四套班子成員早已經等候多時，不過人大主任和政協主席都是宋達兼任的，人大來了一個副主任，政協只有一個辦公室主任。見到車子來了，呼啦拉圍上去了。宋達見到王東升和李長順從車上下來，趕緊迎了上去。
鎮黨委書記宋達已經五十多歲了，雖然笑容滿面，不過還能看出一絲憂鬱。這兩年的閑職書記，工作上雖然輕鬆，但邊緣化的尷尬讓他覺得鬱郁不得志。這次見陳泰倒台，省委派了個二十齣頭的新鎮長，讓他覺得雲開霧散，苦苦等待的幾回終於來了，退休前，還能真正享受一下把手的權力。
“王部長，歡迎您到大集鎮。”宋達笑呵呵的彎腰上前，伸出雙手用力和王東升握手。
“宋書記，看你紅光滿面，精神實足啊。”王東升伸出去的手稍沾即松，嘴裏只是隨意的客氣。
即使現在陳泰失蹤了，大集鎮還是一直控制在孫茂才等人手中，宋達沒有什麼話語權。梁發和王東升現在主要是通過孫茂才他們控制大集鎮，所以對宋達的示好是視若無睹。
宋達雖然沒有實權，不過在官場上也打滾了一輩子，自然明白，王東升，或者可以說梁書記沒有接納他的意思，不禁有些惱怒。可老領導早就退了，現在對豐華根本沒有影響力，沒辦法幫助他，所以對王東升的冷落無可奈何。
宋達乾笑了兩聲：“感謝王部長關心。”說完不再言語，側開身子，有些尷尬的站在一旁。
孫茂才等人立刻圍了上去，絲毫沒有顧及謝曉美。按照黨內排名，孫茂才僅名列第五，怎麼也輪不到他這個時候上前。
孫茂才和王東升明顯透露着親近，兩人握着的手搖了半天才鬆開，“王部長，感謝您親自來大集鎮指導工作，我們可都是企盼已久了。”
王東升對待孫茂才和宋達的態度截然不同，熱情的拍着孫茂才的手，笑道：“老孫啊，有些見外啊。中午和你好好喝兩杯。”看了眼周圍的人，點了點頭，“謝謝大家來迎接，辛苦了，有機會去縣裏，讓我儘儘地主之誼。”說完挨個握手。
王東升有些不和規矩的話，明顯是給孫茂才撐腰，鎮裏面其它幹部見到孫茂才和縣裏領的關係如此親近，都不禁有些色變。孫茂才沒有當選鎮長的負面影響弱化了很多，不知不覺間，大家都開始重新考慮站隊問題。
見到眾人望向自己的眼神越發恭謹。孫茂才心情大好，對大集鎮更是志在必得。
一幫人寒暄半天才算結束，簡單的和謝曉美、張大年、劉春天等人打了聲招呼。王東升才開始給大家介紹李長順和周立民。
“這位是市委組織部的李長順處長，這次來是宣佈周立民同志任命的。”
話音剛落，鎮裏面的一幫人又圍上去，對市委組織部的人，即使是一個小科員也不敢怠慢，更不用說一個處長了。
李長順剛剛見到王東升的表現，心裏肯定了周立民的判斷。這個王東升就是過來給周立民難堪的，他得幫周立民一把，否則他的處境更不妙了。從周圍人看周立民輕視的目光就知道，很多人並沒有把這個新來的年輕鎮長放在眼裏。
打定了主意，李長順就有了動作。一邊和宋達握手，一邊親切的拍着宋達的肩膀：“宋書記你好，神交已久啊。”說完並沒有鬆手，而是拉着宋達，又閑聊了幾句。最後還特意把自己的私人電話和呼機號碼給了宋達，好像和宋達一見如故。
接下來，凡是和王東升沒有什麼交流的，李長順都親切的交談了幾句，而對孫茂才一幫人，李長順只是簡單的嗯、啊了幾句了事。
這下大家都明白了，看來這個周立民也不簡單啊。市委組織部如此支持，和孫茂才之間肯定會是一番龍爭虎鬥啊。這還真不好辦，在根深葉茂的本地派和強勢的外來派中選擇是個難題，兩方各有優勢，誰也不能肯定誰能笑到最後。本來略微傾向孫茂才的眾人，又開始搖擺不定了。
王東升見李長順慢慢的把形勢扭轉過來，不想讓他繼續發揮，趕緊把周立民推出來。欺他年輕，面對這種場合沒經驗，盼着周立民會出醜。
“這位是周立民，小周同志，是大集鎮新任鎮長，年輕有為、幹勁十足。”說完，把周立民叫到了跟前，“小周鎮長和大家打聲招呼吧。”
眾人打量着周立民，雖然早就知道新任鎮長很年輕，不過此時見到真人，依然感覺震撼，這年輕的有些過分吧？自己辛辛苦苦混了半輩子才混個一官半職，這個小子如此年紀就成了鎮長，人比人氣死人啊。
從車上下來，周立民就站在李長順身邊，一直微笑不語。趁機仔細觀察大集鎮班子成員。聽到王東升介紹自己，不禁暗自好笑，王東升還真不打算放過自己了。年輕有為，還不是以自己年輕就身居高位引起眾人敵視，幹勁十足就意味着毛躁，缺乏穩重，這可是為官者的大忌諱。而且還叫小周鎮長，讓他上前打招呼，明顯是落他的面子。
沒等到大集鎮班子成員上前，周立民就走了過去，清楚的叫出每個人的姓氏和職務，微笑着和每個人打招呼，包括孫茂才等人都沒落下，一點生分的感覺都沒有。大氣、沉穩，這是很多人對周立民的第一觀感，這也使得很多看輕他的人改變了想法，怪不得這麼年輕就當了鎮長，不簡單啊。
王東升也沒有想到周立民這個年輕人能表現如此之好，一番努力竟然沒有取得明顯效果，不由開始有些怒氣，沉着臉，吩咐上車去鎮委。臨行前，把孫茂林叫到車上，而李長順針鋒相對的把宋達叫到了他的車上。
剛上車的宋達還很興奮，畢竟李長順是市委組織部的處長，正好管他們這種科級幹部，如果讓李長順記住了他，以後稍微能惦記着點，也許還能往上奔奔。可和李長順接下來的交談，話里話外都離不開周立民，李長順總是暗示，大集鎮以後的工作中，宋達要支持周立民。這讓他明白了，李長順和周立民關係匪淺，李長順這是為周立民拉票呢。
不過宋達仔細想想，這兩年沒了靠山，鎮裏被陳泰把持了，他徹底被邊緣話。本來這次陳泰倒台，也許是個機會。不過，看剛剛王東升他的態度，明顯放棄了他，選擇了孫茂才，投考梁書記的路已經被堵死了。而這個周立民看來背景也不小，兩個人肯定會在大集鎮你爭我奪，自己面臨的依然是靠邊站。
與其如此，還不如行險一搏，拉周立民一把，畢竟這小子如此年輕就當上了鎮長，以後前程不可限量，如果周立民在大集鎮站穩腳，用不了幾年估計就會高升，到時候大集鎮就是自己說了算。即使失敗了，自己也不過是被邊緣化，頂到頭提前退休，和現在也差不了多少。
而且還有個李長順，如果打好了關係，即使幫不上自己，但兒子也可以借上力。想到這裏，宋達雖然對自己這個一把手不能掌握實權有點悲哀，不過還是下定決心支持周立民。
“李處長，您放心，省委和市委把大集鎮作為新農村建設的試點，並把立民同志這樣優秀的幹部安排到我們大集鎮來，這是上級對大集鎮和周立民同志的信任。我代表個人向上級和您表個態，對於立民鎮長的工作，我一定全力支持，爭取早日完成省委和市委佈置的任務。”
宋達的話絲毫沒有提及縣委，明確的表示了站在周立民這邊，讓李長順和周立民都大感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