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出人意料（修）
“小王，梁書記在辦公室嗎？”今早一上班，王東升給梁書記秘書王澤章打電話，很焦急的問梁發是否來了。作為縣委常委、組織部長，王東升倒也沒必要和縣委第一秘客氣，再加上此刻也顧不上了。
“王部長您好，梁書記在辦公室呢。”秘書小王客氣的說道，對別人也許還能端端架子，但是對組織部長他可不敢怠慢。
“辦公室有人嗎？”也許是急切了點，王東升覺得今天小王怎麼一點眼色都沒有，不知道一下說清楚啊，還得他問，不由語氣加重，有些嚴厲的問道。
“沒人，書記這會正看文件呢，您有事就過來吧，我先去彙報一聲。”作為秘書，小王自然能聽出王部長不滿了，雖然不至於害怕，但不想得罪這尊大佛，趕緊補救。
“好的，你先請示一聲。”王東升掛了電話，就直接去梁發的辦公室了。
梁發正在看報紙，這是多年養成的習慣，每天早上，他都會先把人民日報、省委黨報和豐華早報看一遍。可連人民日報都沒看完，小王就進來請示說王東升要過來彙報工作。雖然有點不悅，不過梁發知道肯定是有什麼急事兒，否則王東升不會一大早就來打擾他。
“梁書記，事情好像有點不對，您看看，這是一早收到的市委組織部的傳真。”王東升快步走到梁發辦公桌前，也沒有心思溜須拍馬，躬身一探，雙手把一份傳真遞給了梁發。
梁發看完傳真，靜靜的拿着傳真沒說話，“你縣大集鎮鎮長人選暫緩，市委組織部另行安排。”就這兩句話，讓梁發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按照規定，鎮長由上一級黨委提名，本級人大代表選舉產生。不過一般情況下都是縣常委會直接任命，報備市委組織部。換句話就是鎮長的任命由縣委常委會說了算。特殊情況下，上級直接安排，但一般會提前和縣委打招呼。還從來沒有縣委常委會決定了，被市委組織部否定的情況。
關於錢德民的任命早已經傳了出去，現在竟然被市委組織部否定了，這是狠狠的打了縣裏一巴掌。還好沒有正式下文，否則豐華縣就該成為笑話了。這影響可不小啊，而且事先一點風聲都沒收到，如果是市委的決定，梁發認為張書記肯定會知會他一聲。
左思右想還是不明白，梁發拿着這個通知有些楞了，拿起電話想給張書記打電話，撥了幾個號碼之後才想起，張書記去省委開會了。無奈之下，只好撥通組織部長董天來的電話。
兩人雖然都是市委書記張赫的嫡系，但是兩人並不對路，主要是當年兩人爭市委常委的時候，梁發被董天來坑了一把，所以兩人之間也沒什麼往來，如果不是張赫壓着，估計這兩人還會鬧出點事情來。
“董部長啊，您好，我是梁發，打擾了。”兩人除了必要的公共場合會虛假的客套幾句之外，私下根本不接觸，梁發主動打這個電話感覺有些窩囊，不過畢竟求到董天來了，還做強作笑顏，恭敬有加。
“梁書記啊，你好，有事嗎？”由於兩人不對付，董天來也不客套，直截了當的詢問，當然了，表面的關係還是要維護的。
“有件事情向您請教一下，我們報上去的大集鎮鎮長人選有問題嗎？”梁發也不願墨跡。
“哦，你說這事啊，本想打電話告訴你一聲，一忙起來就給忘了。”董天來毫無誠意的隨口找借口，“是這樣，省委打算在你們縣搞一個農村工作的試點，初步地點就選在大集鎮，具體鎮長人選正在選拔，我們也是昨天剛接到省委組織部的通知。”
“好的，謝謝，歡迎董部長有時間來豐華視察。”梁發也不想把兩人的關係弄得過僵，畢竟現在董天來已經成為市委常委了，還是組織部長。聽到董天來肯定的回答后，梁發掛斷了電話。
往老闆椅上一靠，閉上眼睛，左手輕輕的敲擊着桌面。右手緩緩揉着新音穴，梁發開始了沉默。
看到梁書記的動作，王東升知道，梁書記肯定是遇到難題了。
“小王，你去把李書記請來。”沉默了片刻的梁發終於有了動作，拿起電話交代秘書小王。作為縣委書記，梁發很少親自給下屬打電話，一般都是通過秘書轉達，也許他覺得這樣才能彰顯出一把手的權威。
不稍一會兒，李書記走了進來。看到梁書記臉色不愉，王東升沉悶的抽着煙，李來福估計肯定又出麻煩事兒了。所以也沒廢話，面色嚴肅的坐了下來。
“老李啊，錢德民鎮長任命，市委組織部沒有通過，這是通知，你看看吧。”梁發有些無奈的把把市委組織部的傳真遞給了李來福。一邊向李來福解釋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來福看了一下，臉上雖然沒有什麼變化。可心裏卻鬱悶的不行，好好的一件事，怎麼就讓市委組織部給攪黃了啊？這種事情自己從政以來，除了聽說那個比較混亂的年代發生過以外，還真沒遇到過。
就在昨晚，一幫子人還慶祝他在常委會的勝利，轉彎抹角的恭喜他在縣裏面取得更大話語權。哪成想，一覺醒來，竟成了個笑話。自己這個黨群書記還真是窩囊。
過了兩天，王東升突然接到了一個奇怪的電話，市委組織部讓周立民去市裡。
市委組織部找周立民幹嗎？難不成還要提拔？一個剛畢業分配來的學生，不可能提拔！雖然想不通，王東升還是打了個電話把周立民叫了過來，告訴他下午去市委組織部，並例行公事的叮囑一番。
周立民也想不到市委組織部叫自己去幹嗎，難不成真有好事？不過現在縣裏面除了這個鎮長之外，也沒有什麼值得期待的職位。而自己除了發表了一篇文章，也沒去走動，按理說這個鎮長自己也拿不下來。
還算有自知之明的周立民沒有過高的期待，不過一般組織部找人基本上都是考察幹部，代表組織談話，代表着進步，所以周立民心裏還是有些期望。
下午到了市委組織部，先去找了張娜。如果過家門而不入，指不定這丫頭怎麼折騰他。
見到周立民來了，張娜很興奮，拉着周立民進了組織部旁邊的小會議室，關上房門之後，笑嘻嘻的嬌問周立民：“大木頭，這麼早就來了啊？是不是聽說有好事兒了，迫不及待了啊？”作為組織部的人，張娜自然知道周立民的事情：“今晚你得請客啊。”
聽話聽音，周立民明白這是他要提拔了，不過他還是摸不着頭腦，不知道自己升的什麼官。
沒等周立民說話，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楚倩賊兮兮的竄了進來，“你們兩個為啥跑進這裏，是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啊，老實交代！”這丫頭自來熟，跟誰都不客氣。一副過來捉姦的樣子。
楚倩的話殺傷力有點大，把張娜臊了個大紅臉，畢竟她和周立民還沒有確定關係，對躲在門口的楚倩鞭長莫及，惱羞成怒的狠勁兒擰了下周立民的胳膊，跺着腳說要撕爛楚倩的嘴。
周立民無奈殃及池魚，也不敢出聲反擊，唯恐這個不請自來的美女再說出什麼雷人的話來。惹不起，躲得起，周立民拽開張娜的胳膊，一邊往外走，一邊說：“我現在得馬上去找李處長，等辦完了事兒，再來找你們。”
後面傳來楚倩清脆的笑聲，還有張娜的申斥聲，讓周立民苦笑不已，現在的姑娘怎麼都這麼“精神”啊！
輕車熟路的走到李長順辦公室門前，周立民靜了靜神，輕輕的敲了三下。
“請進。”
輕輕推開門，見到李長順坐在辦公桌后正望着門口，周立民趕緊大步上前，沒等李長順站起來，就伸出了雙手，恭謹的問好，“李處長您好，又見到您了，還沒感謝您上次的提攜呢。”
李長順也伸出雙手用力握住周立民，仔細的打量着周立民，心裏暗自慶幸，上次還真是賭對了，這小子年紀輕輕的，剛畢業一個多月就當了鎮長，還是省裏面決定的，以後前途還了得？而且這小子這麼強的勢力，卻不顯山不漏水，穩重的可怕。
看着周立民恭謹的神態，讓人很舒服。一上來就對上次的幫助表示感激，明顯是個知恩圖報、玲瓏剔透的人，不禁讓李長順心情大好。
“沒想到這麼快又見到你小子了，不過下次見到你，就該叫周鎮長了。恭喜啊！快坐吧”李長順對周立民也不怠慢，話里話外都帶着一股子親熱，好像是相交多年老友。
聽到李長順的話，周立民心裏騰一下就熱了起來，終於成為鎮長了，這將是自己政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起點，終於有一展所學的機會了。別看只是一個鎮，畢竟也是主政一方，不是市裡、縣裏普通的科級幹部能比的。
不過，臉上可不敢過於得意，還是平靜的問道：“李處長，您就別賣關子了，快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吧。”
見李長順那麼熱情，周立民也不好過於拘謹，那樣會顯得生分，有點辜負李長順的心意，甚至會讓他產生冷臉貼到熱屁股上的想法。所以，周立民口吻也輕鬆起來。
“你小子啊，還和我藏着掖着啊？”見周立民如此上道，李長順更加高興，心裏想着，自己沒啥背景，賞識自己的老書記也早就退了，現在，光靠能力肯定出不了頭，在這個處長位置上，已經整整呆了五年，自己已經四十齣頭了，再不往上奔奔，估計到退休也就這樣了，當下再不遲疑，笑道：“立民哪，我和你一見就投緣，如果你瞧得起我的話，你就叫聲李哥吧。”說完有些期待的看着周立民。
周立民對李長順的感覺不錯，第一次見到自己就不遺餘力的幫助自己，甚至不惜得罪一個縣委書記，不管出於什麼目的，起碼能證明這個人有魄力，未嘗不可一交。當下順桿往上爬：“李哥，那我就高攀了！”
周立民一聲李哥，可把李長順給美壞了。心裏暗想：“也就這個時候，周立民才會這麼容易的接受自己，看這架式，用不了今年，周立民就得風生水起，如果那時候再攀關係，指不定要費多大力氣，還不一定入人家法眼呢。”
當下，兩人互相介紹了一下自己的情況，算是親密無間了。如果李長順要是知道，自己這一念之間給以後帶來多大好處，恐怕今天就得樂瘋了。
李長順也沒有過多廢話，把具體情況給周立民說了一下，就帶着周立民去了董天來部長的辦公室，還特意交代了董天來部長的喜好和需要注意的問題。
部長辦公室裏面，董天來正襟危坐，雙眼略帶嚴厲的看着周立民。對於這個空降的小子，董天來並不是很喜歡，省裏面越過市裡，對一個鎮長職務直接任命，這很少見。起碼從他當組織部長以來就沒見過。不過董天來對這個能讓省裏面直接操作的年青人也很好奇，所以才打算親自找周立民談話。一般情況下，鄉鎮的科級幹部都是縣委組織部談話，根本見不到董天來的面。
見到周立民面色平靜，不卑不亢的站着，頗有寵辱不驚的味道。董天來倒是有些詫異，一般的年青人即使再優秀，估計在知道自己提職之後，都會忍不住面露得色，即使掩飾好的，也能從眼睛裏看出一絲得意。可眼前的周立民眼神一片清澈，沒有任何少年得志的痕迹。在自己這個市委常委、組織部長面前，也沒有卑躬屈膝的獻媚，不由對周立民高看一眼。
官場上有句老話，“欺老莫欺少”。指不定哪天，年青人就會爬到自己頭上，所以儘管董天來對周立民不順眼，不過也不想輕辱之。
“小周同志，來了啊，坐吧。”晾了周立民兩分鐘，董天來開始談話。
“董部長您好。”周立民知道，官員一般都習慣把第一次見面的下屬晾一晾，一方面，讓對方感到忐忑，從而建立心理優勢，另一方面，也方便領導觀察下屬表現。別小看這些小細節，領導對下屬的第一印象往往就來源於此。
周立民也沒有上前去和董天來握手，兩人的差距實在過於巨大，如果去主動握手，反而讓人感覺擺不清位置，有點不知所謂。所以聽話照做，話都沒多說，端坐到董天來對面，只是半個屁股沾到椅子上，雙手放到了膝蓋上。
看到周立民的言行，董天來也挑不出毛病來。心裏暗贊，這小子還真是個做官的料。說話不由少了兩分嚴厲，多了幾分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