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刀與劍,俠探對劍痴

第7章 刀與劍,俠探對劍痴

“錚——”刀劍交擊之聲清越悠揚。

兩個黑色的人影在屋頂上你來我往,打得衣袂翻飛。

兩人的武功都很高,年輕的那個攻勢凌厲,疾風裹刀刃,有劈山之勢。

而年長些的劍式更老辣,每每像是信手拈來,一招一式渾然天成。

“九淵劍!”燕三白飛身站立在不遠處的屋脊上,瞳孔猛的一縮,沒想到時隔多年還真的能再見到這柄劍,和那個持劍的人。

李晏站在他旁邊,背手道:“陸雙行,他果真還活着啊。”

沒錯,那個年長些的劍客正是神隱十幾年的劍痴陸雙行,而他對面的那個年輕刀客,則是大理寺少卿關卿辭。

關卿辭不喜防守,出招多以進攻為主,刀勢層層疊加,就連陸雙行這樣淫浸劍道數十載的人都得避其鋒芒。

腳步在瓦片上疾點,後退,但看似樸實無華的黑色橫刀卻緊追不捨,帶來死亡的氣息,這種感覺,很危險。

陸雙行的表情終於變了變,卻並不是驚懼,而是讚賞,一個前輩對於晚輩的讚賞。那雙多情卻滄桑的眼眸盯着關卿辭,盯着那柄刀,然後忽然間,眼中精芒乍現,一直在後退的腳步驟然停下。

右腳向後重重踏下,瓦片瞬間崩裂,手中長劍如游龍般鑽入關卿辭一瞬之間露出的破綻。

關卿辭凝眉,但刀勢卻仍然不減。

陸雙行心中閃過一絲訝然——好一個後生可畏。

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就在陸雙行的劍馬上要刺進關卿辭胸膛,關卿辭的刀也即將劈到陸雙行時,陸雙行的劍勢陡然一變,劍刃翻轉,重重往旁邊一拍,卻恰似四兩撥千斤,將關卿辭持刀的手拍離了去。

兩人再度分開,關卿辭只覺被陸雙行拍到的手臂蘇麻一片,好強的力道。

陸雙行到底是陸雙行,他以劍成名的時候,關卿辭還是個連刀都沒有摸過的小毛孩。關卿辭看得出來,如果不是陸雙行留手,恐怕自己已敗。

但關卿辭的心裏,從沒有退縮二字。

他是大理寺少卿,而陸雙行有殺人嫌疑,只要明白這點就足夠了。

陸雙行卻起了愛才之心,似乎並不想打了,“後生,你刀法精湛,但還缺點火候,打不過我的,收手吧。”

“我打不過你,但並不代表沒有機會殺你。”關卿辭冷聲道。

陸雙行不禁多看了他一眼,這位後生,確實有點意思,“確實,打架跟殺人是兩回事,但你代表大理寺,可不能當街隨意殺人罷?”

關卿辭不禁皺眉,確實,他不能殺陸雙行,也攔不住他。這個人的武功,比當年傳聞中的還要高上許多。

兩人陷入僵持,而陸雙行卻忽然望向燕三白身後,笑道:“不過若你身後那位白衣少俠出手,那我可能就走不了了。”

關卿辭猛的回頭,就見燕三白竟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後。在這屋頂上,並不穩固的瓦片上,竟一點聲響都沒有。

燕三白越過關卿辭半身,拱手道:“前輩過獎。不過既然前輩已現身,那在下就不得不失敬了。”說著,他又回頭對關卿辭道:“關大人,可否將此人讓與我?”

關卿辭戰意正盛,手緊握着刀柄,並不願退讓。若在此處讓了,那麼多雙眼睛看着,豈不更證明大理寺無能?

然而燕三白的眼神雖柔和,卻也透着一股如山的堅決。事實上,看上去很好說話的人,往往最固執。

這時,李晏的聲音從後面傳來,“關大人,且退下吧。”

洛陽王發話了,關卿辭略微皺了皺眉,終於還是暫且退下。大理寺直接聽命於皇帝,連六部尚書的帳都可以不買,但洛陽王的面子卻一定要賣。

世人只知洛陽王才藝雙馨,面若好女,可只有身在官場,才能真正體會到洛陽王的可怕。

燕三白看了一眼李晏,點頭致謝,然後終於取下了腰間那柄看上去更像裝飾用的佩刀,看向陸雙行。

前一刻還文質彬彬的狀元爺,抬眼的一剎那,就變成了快意江湖的俠客,他抬起劍,一襲白衣清冽如風,“請。”

零丁帶着汪敏站在略遠的地方,汪敏不由擔心的問:“燕大哥不會有事吧?”

零丁拍拍他的肩,“放寬心,有王爺在呢。”

關卿辭和李晏則分站在兩個不同的位置看着,神色都極為認真。

跟燕三白交過手的人都說,燕三白武功很高。但是高到什麼程度呢?沒有一個人說的清楚。因為比起燕三白其他的武功,他的輕功實在是太高了,江湖之中根本沒有幾個人能望其項背,你想跟他打,首先得摸得到他的衣角吧?

所以燕三白很少跟人動手,大家就都以為他只是輕功很高,直到燕三白在臨江畔擊敗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長須老祖,才真正名聲鵲起。

只是,燕三白的武功很特別,似乎自成一派,誰都看不出來他到底師承何處。

李晏和關卿辭目光里便多多少少帶了絲好奇和探尋,而下面街上的人,都在抬頭望。

“快看!燕公子上去了!!”

“天吶洛陽王也在!他回來了!”

“嗷嗷燕大俠!殿下!”

“燕俠探!”

不少姑娘小姐激動的朝屋頂揮手,人要俏一身孝,他們心目中文武雙全的狀元郎也可真是把這身白衣穿得絕了。

陸雙行甩了甩劍,活動了一下手腕,率先出招。

劍至,可燕三白已然不在原地。陸雙行心中瞭然,本也沒抱第一劍就能碰到燕三白的希望,於是立刻轉身。

“鐺!”刀劍相擊。然而沒等這短促的一聲落下,燕三白又消失在了陸雙行面前,他太快了,快到那身白衣都跟背後的天光融合在一起,像風,像雲,自在而隨意。

陸雙行心道有趣,也跟着加快了速度。劍痴劍痴,也可耍得一手快劍。

金屬交擊之聲聲聲不絕,就像一串風鈴在風中搖曳。而那兩道一黑一白的身影被籠罩在刀光劍影里,快得只能讓人嘖嘖讚歎。

場間能窺得真章的,只有李晏和關卿辭,以及零丁。汪敏雖自幼跟着父親習武,可在這樣的高手對決前,他的眼睛首先就跟不上速度,只看了一會兒就發酸。

陸雙行再次一劍刺空,還來不及收劍,就見一抹足尖出現在劍尖。足尖輕點,長劍微微向下彎曲,而後反震,燕三白就像只有一隻燕子的重量一般,整個人輕靈的向後翻越。

如果說剛才的打鬥極快,那燕三白這個動作就被拉扯的很慢——雖然他實際上仍是很快的,但那向後翻越的動作太飄逸,以至於看在眼裏,像是個慢動作一樣。

眼睛是會騙人的。

下面的百姓有這個錯覺,陸雙行也有這個錯覺,雖然持續的時間極短,但足以讓燕三白從容的做出下一個動作。

足尖點瓦,臨風而立,燕三白的雁翎刀幾乎是在他還未落地之時就已刺出。

陸雙行的劍也緊隨而上。

金屬交擊之聲並沒有如預料般響起,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看着,就見那兩人的兵器赫然針尖對麥芒,定住了!

極快的畫面終於回歸平靜,就像滿是水暈的湖面變得如鏡面一般光滑。兩人都手持兵器,刀劍對劍尖,紋絲不動。

兵刃在嗡鳴,高速的小幅的震動着。

從李晏和關卿辭的角度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燕三白和陸雙行鬢邊的頭髮和衣角都在無風自動,互相較量的氣勁從他們周身散發出來,以他們為中心,剎那間吹去了腳邊瓦片上的塵土。

劍痴和俠探,誰的內力更高?

九淵對雁翎,這兩把隨着主人而名噪一時的兵刃,究竟孰優孰劣?

關卿辭暗自心驚,不說燕三白的輕功,就是那手快刀都招式奇絕,看上去不像是一派的,倒像是很多刀法融合在一起,隨性而為,讓燕三白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就能跟劍痴打得不分伯仲,簡直妖孽。而且,關卿辭隱隱覺得,燕三白還沒有出全力。

當然,陸雙行也沒有。

看不透,還是看不透……難道燕三白是打娘胎里就開始修鍊了嗎?

下面的人一個個都張大了嘴。

“這也可以啊!燕大俠真是打起架來都這般好看……”

“快看!狀元爺的頭髮絲好像動了一下!”

“啊,瓦片碎了!”

“啪!啪!啪!”

瓦片接二連三的碎裂,大家聽着那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才體會到這靜止的對立中暗藏的兇險。

而恰在這時,一陣錚錚琴聲忽然響起,也不知道究竟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剎那間,好似四面楚歌。

下面的百姓頓時都呆住了,心裏氣血翻湧,好似真的看到了烽煙繚亂喊殺震天的戰場。

饒是屋頂上的高手,也不禁晃了一下神,而就是趁這個當口,陸雙行忽然急速後退,脫開燕三白內力的糾纏,猛的往身後的巷子裏一躍,消失在眾人眼前。

不好!燕三白幾乎是立馬回過神來,轉瞬間也消失在巷子裏。

關卿辭跟不上他們的速度,站在屋頂上向下一看,眼中冷芒凝聚,沒想到陸雙行還有幫手,大意了。

“四面封鎖,給我搜!”

轉頭,卻見那個紅衣的洛陽王也不見了,至於隨從零丁還和汪敏站在那裏,沒來得及下去。

關卿辭沒心情理會他們,微皺着眉,回憶起剛才的琴聲。

他不通音律,不知道這是哪種琴發出來的,但這種能影響人心智的琴音卻有一個響噹噹的名字——幻音*。

難道西北蒼茫山的人也來了?

這普普通通一樁命案,到底牽連了多少人?

燕三白不知道陸雙行要去哪裏,原本以他的輕功,追上陸雙行只是時間問題,可是他覺得……陸雙行的前進是有方向的,他似乎在刻意引導燕三白去追。

於是燕三白放慢了速度,跟在陸雙行身後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然後,他就看到了汪府。

陸雙行為什麼來這裏?

難道……

“師兄!”是陸苓歌,他已然發現了外面的異動,此刻看見陸雙行,神情複雜,也不知是喜是悲。

陸雙行終於停了下來,師兄弟兩人一個站在那頭的院牆,一個站在這頭的院牆,遙遙相對。

“苓歌。”

陸苓歌看到後面跟着的燕三白,很快就明白了現在的狀況,他不禁勸道:“二師兄,大師兄已經死了,不管有什麼事情,我們先坐下來談談好不好?燕大俠素有清譽,一定不會冤枉你的!”

陸雙行的表情雲淡風輕,他微微一笑,問:“那如果人真的是我殺的呢?”

“這……”陸苓歌語塞。

“苓歌,你已經長大了,有些事情可以自己去面對,你真的覺得是我殺了大師兄嗎?”

陸苓歌搖頭,彷彿還是當年那個對兩位師兄萬分憧憬的小師弟,“我不知道……但是師兄,只要你配合,真相肯定會水落石出的!”

陸雙行搖搖頭,抬起劍,“想要讓我束手就擒,那便先勝過我。來吧,苓歌,讓我看看你這些年可有長進。”

還未等陸苓歌再說什麼,陸雙行就陡然出劍,竟是逼他出手了。昔日的師兄弟,如今已刀刃相向。

對了幾招后,陸苓歌漸漸露出凝重的神色。當年那些師兄弟中,二師兄陸雙行的天賦最好,所以陸苓歌這些年一直苦練武功,唯恐自己對不住這掌門之位。

可如今一交手,陸苓歌就知道自己還是比不上他。陸雙行真的太強了!陸苓歌剎那間就回憶起了當年被他指導劍技時的情景,那股濃濃的挫敗感,就像附骨之疽一般,揮之不去。

他暗自咬牙,不知不覺便用上了十分的力氣。

兩個人之間的對招愈發兇險,燕三白的神色不由凝重起來。

忽的,旁邊傳來喊聲。

“狀元郎~”

不用轉頭,燕三白就知道是誰來了,於是又無奈又有些窘意的扶着額。

那人‘嗯?’了一聲,歪着腦袋,還以為他沒聽到,於是又喊了一遍,“狀元郎~”

燕三白霍的轉過頭去,就見李晏朝他揮了揮手,另一隻手則撐着院牆,翹着腿,歪斜着身子,坐姿……咳,姑且叫它放浪不羈。

在他身邊則站着一個書生打扮的人,懷裏抱着把三弦,模樣清秀,天庭飽滿。他見到燕三白,比李晏更歡喜的樣子,一笑,露出滿口白牙,恁地燦爛。

“我把剛剛搗亂的人給找着了。”李晏笑着邀功。

那書生便聳聳肩,燕三白這才看到,書生那把三弦上的弦全斷了。

但這兩人哪像是剛剛交過手的樣子,站在一起毫無芥蒂,心朱雀大道還要寬。那書生還朝陸雙行揮揮手,“哎呀陸大俠~我的弦全斷啦,您自個兒保重啊,被抓了可不怪我哦!”

陸雙行打鬥的間隙瞥了他一眼,“你能把嘴巴縫起來嗎?”

書生‘切’了一聲,“當心啊,年紀一大把別閃了老腰,輸給你師弟你丟不丟人?”

燕三白眼皮抽了抽,這倆人……到底是一夥的嗎?

驀地,一直留心戰局的李晏卻是眸光微斂,手中摺扇電射而出,“住手!”

說時遲那時快,剛剛陸雙行跟書生說話分了心,眼看陸苓歌的長劍就要趁此機會刺進他的胸膛,李晏的摺扇忽至,一下把劍給打偏了,堪堪擦着陸雙行的胳膊刺過,帶出一道血痕。

燕三白此刻也急急飛掠過去,哪裏想到就這一晃神的功夫,兩人的交手竟衍化成了生死相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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