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節 歸心(上)
雖然丁毅用和緩的聲音說過上述一番話,但對趙雷等人的激勵顯然更勝大聲喝斥,沉默片刻后便聽趙雷、馬成等人道:“丁老大,是我們錯了!但我們沒有忘記弟兄們的誓言,你就等着看我們以後的表現吧。”
趙雷等人的態度讓丁毅很是滿意,語氣中已經有了些欣慰,他話鋒一轉,道:“我知道現在大家不適應,心裏急躁。其實不只是弟兄們着急,就是我也不太適應公子安排的這個教官的角色。但是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干好這件事,不只是為了大帥的叮囑,也不只是因為公子的恩情厚意,而是這件事關係到是否能揚我漢人軍威,剷除千年來邊境蠻胡大患!”
屋內一片寂靜,看來大家都在思索,過了片刻王守義問道:“丁老大,咱們私下裏不是聊過,這軍校恐怕是公子為日後打算才建立的嗎?怎麼又拐到那兒去了呢?”
王守義問這話時,我正好來到房間外,偷眼從支起的窗戶向內望去,見丁毅微笑了下,反問道:“守義,依你看公子能否成就大事?”
王守義性格在眾人中除了丁毅外最為沉穩,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思索了片刻才道:“這事兒沒人說得清楚。但依我看,公子胸有丘壑,多謀果敢,又能禮賢下士,行事不拘一格,將來必成大器,如果要我選,即使沒有大帥的因素,我也願意把寶押在公子一邊。”
丁毅笑道:“守義的話不錯,雖然公子眼下年紀尚輕,但不失為值得追隨的明主,以前倒也罷了,現在既然我等有意追隨公子稱呼當然要改一改。這也是為什麼我一直要你們不得和公子過於隨便的道理。尤其是趙雷、馬成你們幾個,日後在眾人面前不許再與公子兄弟相稱,私下裏願意怎麼叫我不攔你們,公開的場合必須給我改口!”見趙雷等人無不點頭應是,丁毅接着道:“昔日我與公子閑談時,他不只一次提到過漢武大帝時‘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的豪邁。以公子的為人稟性和心中的志願看,異日如有可能,必會對塞外蠻胡行雷霆一擊。所以我們培養這幫小子,不旦是為公子建立一支奇兵,更重要的是為未來的軍隊培養更多合格的將領。即使這幫小子成才后達不到你我的水準,只要有我們七八分的本事,那就足夠了!大家想,如果塞北大營多了數十個得到趙雷、馬成你們真傳的年青將領,那打起仗來又該是怎樣一種局面。”
“怎麼樣?不需那麼多,只要有幾個能達到丁老大你的水平,那我看蠻胡來得再多也不夠宰的,老馬,老常,老宋,老潘,守義,阿望,你們說是不是?”趙雷這個閑不住的傢伙當然是第一個發言,順便小小地拍了丁毅一記馬屁,各人聽了紛紛附和。
趙雷的心思丁毅如何不曉得,心裏又好氣又好笑,道:“趙雷,我問你,你覺得公子安排那幫小……學員整天練習隊伍,口號是無用之舉,對嗎?”
“丁老大,剛才你說的都對,大傢伙也都明白小……公子的用意,但我確實覺得玩這些花活沒有用處。”趙雷聽了丁毅的問話,正色道:“當兵打仗靠的是勇猛,謀略,武器,糧草,我就看不出干這些是什麼用意。”
丁毅剛想開口,卻聽外面有人敲門,不禁一怔,開會前已經吩咐那幫學員自行練習,任何人不許靠近,到底是何人如何大膽不聽號令?不由得怒氣上升,沉聲道:“進來!”其他眾人包括呂望在內,也都久經軍營熏陶,極為討厭不遵號令的手下,因此都凝神迸氣,準備看看進來的是那個倒霉鬼,如果沒有合適的理由,一頓暴訓是免不了的。
正當大家蓄勢發力準備對那個倒霉小子狂轟亂炸的時候,屋門“吱呀”一聲敞開,外面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走了進來,大傢伙定睛一瞧,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趙雷更是吃驚,“公……公子,怎麼是你?”這裏面數他最緊張,因為剛才他沒少反對我的做法,也不知道我是否聽見了他的一番言論,現在見我就在門口站立,心中七上八下地忐忑不安,暗暗後悔不該口沒遮攔亂放一氣。
我來此的目的主要還是為了消除眾人心中的疑惑和不同意見,並不是為了懲戒哪一位。何況這也不是什麼原則性的問題,有什麼想法能擺在桌面上說,只能使我對丁毅、趙雷等人更加欣賞和信任。
我信步走進會議室,此時屋裏悄無聲息,包括丁毅在內眾人都很緊張,不知我會對趙雷怎樣。雖然我身無官職,可誰都知道我的地位,更知道他們最敬佩的大帥視我為已出,如果讓我有什麼不滿,被大帥(五叔)知道后不死也得掉層皮。
感覺到了屋內沉寂的氛圍,我表面上渾不在意,心裏卻非常戒懼,因為這是我和丁毅等人的關係的一個坎!之前丁毅等人能夠完全投入張家門下,大半憑的是五叔的關係,而我只不過是一個推動的力量。眼下丁毅等人已經認可我的能力和意願,有意幫助我這個張家少宗主,在這個節骨眼上如果和丁毅等人鬧出什麼矛盾,那損失可就太大了,丟失的不僅是一批極優秀的人才,而是大家對我的信心。反之如果處理得好,那丁毅等人就會死心塌地地為我效力。這一里一外的對比反差太大,不由得我不謹慎。
此時不是客氣的時候,所以我徑直走到中間的位置坐下,笑道:“各位兄長愣着做什麼?快坐下吧。我來得突然,並未知會各位兄長,為的就是不希望兄弟之間處得太正式,還是隨意些好。”
眾人見我態度和緩,並無不悅之色,心中都鬆了口氣,依言紛紛落座。待眾人都坐好后,我四下掃視了一眼,最後把目光聚集在趙雷身上,道:“趙大哥,剛才小弟在外面旁聽了一會兒,對各位兄長爭論的問題聽得清楚。趙大哥和各位兄長的意見不無道理,但小弟也正好有些話要講,因此冒昧闖進來,希望各位兄長不要介意。”
眾人見我不發脾氣已經是喜出望外,何況我又如此謙遜,心裏面的緊張都被拋到爪哇島上。丁毅生怕趙雷等人又說什麼過分的話,趕緊道:“公子……。”
聽到丁毅這麼稱呼,我擺了擺手,“噯,丁大哥,方才我也聽了你的話。說實在的,小弟知道大哥在擔心什麼,不過大哥盡可放心,似那種過河拆橋,兔死狗烹之類的行徑小弟絕不屑於為之。如果大哥執意要堅持,不妨我們各退一步,公開場合隨便各位兄長,私下裏我們還是以兄弟相稱,可好?”軍營中的漢子都是爽快人,丁毅略思索了下后欣然同意,其實為般拘謹的叫法也不是丁毅的本意,只不過上下有別身份不同不得已而為之。
剛才在外面我聽得分明,這屋內眾人恐怕除了丁毅對我的用意有所了解外,其他人恐怕都還在懵懂之間,就這個問題我必須得解釋清楚才對。“各位兄長,咱們還接着剛才的話題說。趙大哥的意見我聽了很有道理,打仗嘛,士兵的勇猛,將領的謀略,以及武器的好壞和糧草的供應及時與否都是極重要的環節,但僅此就夠了嗎?依小弟看,還是頗有些不足。”緩了緩,見眾人聽得認真,我道:“小弟特意請各位兄長來這荒山野嶺的地方,為了就是請各位兄長幫我培養和訓練出一批真正的軍人,不但能當優秀的士兵,更要能做優秀的將軍!那什麼樣的軍人才是優秀的呢?要說起這個問題恐怕會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小弟認為軍人最重要的兩點就是——紀律和服從!做不到這兩點,其他的就無從談起,不知各位兄長以為如何?”
作為塞北大營最優秀的一批青年將領,丁毅等人自然知道令行禁止的重要,可以前卻從沒有人如此清楚地表述出來,細細一想,還真是這樣。如果一個軍人連遵守紀律和服從命令都做不到,那如此期待他陣上能聽從號令勇猛殺敵?軍隊講究的是整體,單個人再有力量相對於數千數萬大軍也不過是滄海一粟,不服從命令的軍人只會給大家帶來麻煩。
見眾人都若有所思若有所得的樣子,我開始解釋練習隊列、口號的用意,“其實無論行走隊列或是喊些號子,目的都是剛中培養軍人遵守紀律、服從命令的習慣,而且軍隊講究的是整體,是配合,隊列練習和口號練習對此也不無裨益,各位兄長訓練這批小學員已有時日,對比之前之後的變化應該不難得出這個結論。”
之前趙雷等人對這種訓練方法心有抵觸,因而不是十分認真,自然也就沒有過於關注學員們前後的變化,現在聽了我的提醒再仔細一想,可不是?!短短的十幾天下來,學員們已經有了點令行禁止的軍人風範,這在以前幾乎是不可能的。思想上的抵觸情緒解決之後,大家都認識到了這些簡單訓練帶來的不簡單變化,一直沉默寡言的宋真嘆服道:“真是處處皆學問,以前真是沒注意到這走走隊列,喊喊口號居然有這麼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