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第 148 章
高大的青石壁上,滿滿的佈滿碧綠青苔,碧空如洗,在熙熙攘攘之間,人潮湧動,這一條疲憊的長龍,終於有了從前的歡聲笑語,終於平安到達。
眼前城池剛剛經受戰火的侵蝕,但是並不影響焱北人看見城池情緒高昂,熱情高漲!
“以後,我們就要在這裏生活了嗎?”
低低的聲音好似囈語,許許多多的人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從沒有離開過荒寂山脈的族人,左瞧瞧右看看,東張西望,眼前的一切都很新鮮,石頭做成的房屋,高聳的建築,青石板的地面,上還有淡淡水痕。
充斥着滿滿的,關於新家的期待。
當然還有重逢的喜悅。
石炻與艾利緊緊相擁彼此,淚流滿面。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青草香,風和日麗。
焱北城欣欣向榮,百廢待興。
“阿爸。”輕喚一聲,烏古看見烏陽。
烏陽低聲咒罵了一聲,但是看見小兒子渾身上下此刻還有大大小小的傷口包裹着厚厚的紗布,老遠都能聞到兒子身上的一股藥味,他暗自跺了跺腳,一雙眼睛盯着烏古,嚇得烏古連連後退兩步,生怕自己的阿爸狠揍自己一頓!
“過來。”
烏陽聲音低沉,沙啞,他很累,長時間的跋涉,帶着族人,不過還好後來烏宸帶着大風巫來了,自己才算鬆了一口氣,大風巫雖然看上去胖不中用,但是組織遷徙的能力的確不錯,即便烏宸帶走狼群后,遇見猛獸,遷徙的隊伍也能輕易擊退,這邊的猛獸身形並不像荒寂山脈的野獸巨大,身形較小,當然依舊兇悍。
烏古耷拉着頭小心翼翼地走到烏陽的面前,只看着烏陽的一隻手就要下來,趕忙閉上眼睛,滿面愁容,今天恐怕是要被阿爸狠狠打一頓了!
伸手揉揉兒子毛茸茸的頭,烏陽看見烏古那害怕的模樣,低低笑了一聲。
“阿爸?”沒有被打的烏古,差異地看向此時正面帶笑用手揉着自己頭向來嚴肅的阿爸,疑惑不解,滿心的疑問!
“以後不準在這樣,否則我打斷你的腿!”烏陽想着不能太過於寬容兒子,不過此時小兒子的渾身都是傷,顯然之前的城戰兇險萬分,他着實不想再胖揍兒子一頓,只能狠狠威脅道。
烏古如蒙大赦,頓時撒嬌一般抱住烏陽的腰道:“以後絕對不跑了,謝謝阿爸!阿爸,我可想你了!”
聽見兒子的話,烏陽頓時眼眶一紅。
天知道烏古不見的時候自己在部落焦急尋找了多久?當聽到烏宸帶來的消息確定烏古就在這座城池的時候,一顆心才算落地。
可是誰知道沒過多久就收到消息,城被七城兵馬圍困,裏面的人危在旦夕,烏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個日夜輾轉反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睡着,有時候覺得自己睡著了,可是又好像沒有……
烏宸正在指揮幫助族人搬入新家,烏陽望着大兒子的背影,臉上欣慰的表情出賣他此刻愉悅的內心,他全身都放鬆下來,直直地往後一倒,如果不是烏古眼明手快恐怕烏陽今天就要和大地來個親密接觸了!
烏古嚇得茫然不知所措,頓時周邊的族人都圍過來,關切烏陽的情況,一旁大風巫連忙穿過人群,仔細查看烏陽的情況。
所有人都緊張的看向大風巫,大風巫對着烏陽摸來摸去,沉默着不說話……
“烏陽,烏陽大人到底怎麼了?”這族人說話就間語調都帶着哭腔,關心之意不作假,仔細一看這族人不是焱燚一脈的,而是其他部落的氏族。
大風巫神情古怪,放下烏陽的手說道:“他只是……睡著了……”
“應該是太累了。”大風巫一席話出,頓時焱北的族人都鬆了一口氣,臉上都紛紛帶着笑,又有些愧疚,烏陽大人都是為了大家才會累成這樣!
烏宸抿着嘴,他抱起自己的父親,走向最近的一間小屋,他的阿爸需要好好睡上一覺,這一切本來都是自己的責任,可是阿爸幫自己扛了下來。
看着阿爸睡顏,烏宸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還很小的時候,阿爸的模樣,他總能狩獵到最好的獵物,得到最多的食物,他勇猛強壯,可是現在細細看,這個健壯的男人,他的兩鬢斑白,他的皮膚不再如從前,開始變得鬆弛。
“阿爸……”
他的阿爸老了。
此時此刻和其他人不同,黑炎正在巡邏查看,幾個熟悉製作武器的戰士正在馬不停蹄地在這熱火朝天的悶熱天氣下努力勞作。
倉壑目不轉睛盯着黑炎,正跟在黑炎的身邊,盯着黑炎腰間懸挂着自己鑄造的寶劍心滿意足。
兩人相視一笑,但是誰都沒再前進一步。
是夜,黑炎站在那已經被挖空的看台,此刻看台已經變成光禿禿的平地,上面沒有一塊石頭。
又好像回到了那一天,號角聲震天動地,鼓聲鬱悶低沉。
面前是巨車上即將被活剮的青年絕望的哭泣,高台上是妖艷女人輕蔑的眼角,耳邊是民眾華麗的喧囂,眼前是眾人的喝彩,而自己是困在牢籠的絕望困獸,在此殊死一搏。
寂靜的夜裏,黑炎站在這塊空曠的大地上,環視四周。
“你當如何,為了重歸故鄉,重見家人,重拾尊嚴,你願意殺多少人?”
“兒子……”山洛低聲喊了一聲,遠處兒子的背影卻滿是寂寥,她不曾問兒子經歷過什麼,只能哽咽看著兒子的模樣。
黑炎伸出一隻手,拂過母親山洛的臉龐,說道:“阿母,我回來了。”
山洛手中出神望着自己的兒子,突然如同孩童一般放聲大哭,哭着哭着她好似累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竟然睡著了。
日日夜夜,想念的人,終於回來了。
黑炎攬着山洛幾乎昏厥的身體,突然聽見‘哐當’一聲,只看見一木頭雕刻而成的熊栩栩如生,黑炎將東西撿起來,微愣,隨即露出一個微笑。
“阿母,我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夜色漸漸濃烈,去掉喧囂浮華,星月落下清輝。
華麗的大廳內,倉段身形未穩,聽見耳邊的話,一頭倒栽下去,滿面怒容,指着正圍坐在桌前的眾人,他眼底閃過一陣絕望。
倉段氣得渾身顫抖,怒聲大罵道:“我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們,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對待我們拉布城?!”
勾霸冷哼了一聲,道:“倉段大人恐怕忘記了,拉布城本來就不是你,而是倉壑的。”
“你們!你們!我要殺了你們!”
倉段站起來,發瘋似的想要衝到勾霸的面前,他想要殺了這個男人,該死!
“倉段,別忘了這是誰的地盤,記住這一切不過是因為你的無能,怪不得別人。”勾霸這麼說著,但心裏卻不得不承認,當初的自己也有心加入一腳,但是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強悍,特別是那群比人還大的巨狼讓人忌憚不已。
別人說有比人還大的巨狼勾霸不信,可是夏侯說的話,勾霸相信,每一個字都相信!
聽見耳邊吵雜和絕望的呼聲,勾霸閉了眼,索性不去看倉段猙獰着要吃人的面目,覺得心裏煩悶,能遠距離射殺人的巨型武器,巨狼,每一個都能觸動男人微弱的神經,不過好在萬懿給自己出了主意。
想到萬懿,勾霸的心裏更難受,在自己這裏白吃白喝,還要每天拉着自己下棋,沒事還在語言上嘲笑自己……
萬懿回水淵城,不知道淵澤城主會不會氣死?
想到這裏,勾霸突然心情愉悅起來,淵澤城主不也被萬懿氣得暴跳如雷……
水淵城比起中州的任何城池都要強悍,在任何方面,即便是在古國迦太基,水淵城也和其他的城池不一樣,水淵不用像中州其他城池一樣朝拜迦太基,可以想像他背後的勢力多麼強盛。
“把那老傢伙給我看守住了,準備東西,去襄遂……哦,不,現在已經是焱北城了。”勾霸囑咐自己的屬下,然後命令道。
“是,大人!”
漆黑的牢房內,偶爾有火光閃過,這一間間牢房唯有牆上那拳頭大小的空有一絲陽光落下,還有一些新鮮的空氣從那處進來。
被困囹圄的倉段,深深呼吸一口氣,聽見急促的腳步聲,頓時他趕忙上前兩步,拉住欄杆,“是誰?”
在這黑暗中,他幽幽喊了一聲,不多時,就看見一個熟悉的模子出現在他的面前,對方示意他安靜下來,然後來人迅速從懷中掏出一把鑰匙,急忙對着鎖孔摸黑,終於將鑰匙放了進去,“喀嚓”一聲鐵鏈上的鎖終於開了!
“快,快走!”來人急促地喊了一聲,倉段這才回神,他趕忙跟上對方的腳步,可是沒走多遠,剛拐角,就聽見一聲悶響,下一刻就看見來救自己的人已經倒在地上,頭破血流,痛苦的捂着自己的頭哀鳴一聲。
倉段立即抱住來人,然後凶神惡煞地盯着一群不懷好意的士兵,如同野獸一般的眼神讓幾個士兵不由渾身起雞皮疙瘩。
手中火把明晃晃地在這黑暗的甬道內燃燒,顯然他們早有準備,早就發現兩人的蹤跡,只是如同猛獸在捉弄自己的獵物,給他們逃離的希望,然後又要讓他們絕望。
應該是個頭頭的士兵,從倉段陰毒的神色中緩過來,指揮道:“看看到底是誰,竟然有這麼大的膽子!”
幾個士兵聞言,立即奔向倉段,欲要把抱着倉段拉開,可是倉段的力氣彷彿巨大無比,此時他不是一個中年男人,他彷彿比起任何戰士都要強壯,死死的抱着懷裏的人。
“呵,我就不信了,不鬆手?”一個矮胖的士兵也是拉出了火氣,他走到一旁拿起一根人手臂粗的棍子,對着倉段的手就狠狠的打下去,頓時只聽見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音,倉段的手掌幾乎被攔腰斬斷,痛的他一聲驚呼,但是他依然沒有鬆手。
只見他跪倒在地上,祈求道:“當我求你們,只要你們放了他,就當沒有這件事,放了他……”
懷裏的人好像有了反應,聽見倉段的話,他使勁拉住倉段,緩緩站了起來,終於幾個士兵看清了對方的模樣。
面龐算不上清秀,但是也不粗獷,眼中陰霾萬頃,就在這時突然身後又傳來嚯嚯腳步聲,頓時這年輕男人一把拉住倉段,手中悄然抓住的一把灰就這樣被他撒出去,頓時幾個士兵嗚咽了幾聲。
將一路上的幾個火盆全部推倒在地,一路拉着倉段逃離地牢,在狹長的甬道內人越來越多,這是一座門,可是一個衝上來的士兵雖然被青年殺死,可是青年的腳卻幾乎被砍斷!只有肉皮連着他的一雙腳,青年哀鳴了一聲,立即和倉段衝到門外,此時門口的侍衛早就被青年進入之前殺掉放在一旁幽暗的草叢堆里,“快走!”
倉段渾渾噩噩一路跑着,可是突然他驚覺對方並沒有跟上自己!
轉身只看見青年拿着一把長刀擋在門前過,用身體當著那巨門,不讓裏面的人衝出來,斷腳也在那上面,佈滿猙獰的鮮血。
在這夜色中,倉段淚奔着,在夜色下狂奔,他知道自己救不了對方,如果兩人一起走,那隻能是兩人一起死。
似乎因為看不見對方的影子了,青年突然之間失去了全身的力氣,門被推開,青年如同死豬一樣,被士兵泄憤砍死。
青年滿身血色,倒在血波之中。
“報告大人……”士兵顫顫巍巍地雙膝跪地,伸手擦去滿頭的大汗,心裏忐忑不已。
勾霸聽見外面的嘈雜聲,心裏也知道大概是出事了,他半眯着眼睛,問道:“說。”
“倉段跑了……”
在夜色之間行走,勾霸來到木質的大門前,那鮮血灑落遍地都是,地上躺着一具屍體,屍體還是溫熱的,似乎死不瞑目,他張着大大的眼睛,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勾霸沉默了一會兒,命令道:“給我找!找到倉段!”
用餘光掃過地上的屍體,青年眉目間和倉壑掛相,不過比起倉壑這人顯然更加高大一些。
勾霸聲音冷冷地問道:“他怎麼會在北城?”
沒有人敢回答勾霸的問題,終於半晌后,在勾霸冰冷的目光下有人回答了一句:“我們真的不知道,當時倉段來的時候沒說帶了他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