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徹查
鍾氏的狼狽與心虛,可沒逃過白梅的眼睛,她心裏冷笑不已,臉上卻依然掛着淡然的表情。自然,這一幕也沒有逃過老太君的眼睛。雖然在國公府沒有妻妾之爭,但老太君從小卻是在王府的爾虞我詐中長大,細細一想便猜到了事情的大概。當下臉就沉了下來,厲聲問道:“可是鍾氏?”
這話一出,讓剛出了門口的鐘氏身形又是一晃,她的心一下子就被揪緊了,想要轉身去解釋,卻又覺得此地無銀三百兩。就此離去,卻又覺得萬般不甘。思索再三,她咬唇忍住沒有轉身,但還是停了下來,站在門邊聽着。
這一切都是在白梅的意料之中,自然也發現了外面飄動的衣角,但是她裝作沒有看見,她搖頭道:“不是母親,母親當時還勸着我,是曾孫女兒我性子太烈,沒有聽從母親的勸解,找父親發泄了一通,本是想在池邊冷靜一下,卻不料身後有人推來,孫女兒這才掉下水去。”她這說話有個技巧,隻字不提鍾氏如何勸解,卻只是說鍾氏勸解了之後,她依然去找了父親鬧了一場,到了池邊就遭了暗算。
在國公府里,竟然還有人暗算嫡孫小姐,這還了得。老太君怒道:“查!這件事給我狠狠地查。”
躲在暗處偷聽着的鐘氏,被太夫人這一聲怒喝驚着了。她雖然沒有迫害過梅姐兒,但確實攪過舌頭,這事太夫人要追究起來,她脫不得責任。都怪自己當初沉不住氣,只道梅姐兒愚蠢,性子又純,誰能想到她竟落了水?一開始聽到她落了水,自己還高興了許多,若真能因此赴了黃泉也好,誰曾想竟然沒死。這也罷了,一醒了,就跟變了性子似的,越發深沉起來。早知如此,當初自己便不誼挑撥,這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她有苦難言。聽太夫人的意思,是要深查,她擔心會查到自己身上,也幸好當初她只是在言語上行挑撥之事,沒有做下實質的行為。忐忑中,她離了聽見苑,當務之急,是把太夫人交待的事情執行,將功補過。
她原本是不願意梅姐兒搬回老太君身邊,她這麼多年豎起來的形象,一夕崩裂,若是梅姐兒再搬回聽見苑,大老爺怎麼想?白府上下又作何感想?但是,她不願意又如何?老太君是下定主意,梅姐兒也無半點不願,這個自己操控了十來年的女兒,一夕落水醒來,已不再是那麼好操控了。
罷了,自己最近還是小心為妙,什麼行動也不要有,本想早日為自己女兒打算,如今想來,蓮姐兒的事還是得從長而計,等時機成熟再作打算,現如今,度過這次難關才是緊要的。
想通了,她也便豁然開朗,着手去準備梅姐兒重回聽風苑的事情。
“孫兒已無事,老祖宗便不要查了,能再見到老祖宗,我心已慰。”白梅知道,自己越是不在乎,落在老祖宗眼裏便越是打落牙和血吞,自然越想要給她一個保證。
老太君想得明白,她年事已高,能再活幾年?她活着,就有人該明目張胆地迫害她鍾愛的曾孫女,她若一旦去了,府里還會有梅姐兒的立足?這事,不管出於何種理由,她都必查。只是她忽視了一點,這事已經過去幾日,哪還有證據留着?即使是當日徹查,也未必能查出什麼。下手之人,定然會把證據抹掉。儘管如此,她還是得查。
“這事,你且放心,老祖宗自然會給你一個交待。”
鍾氏的手腳還算快,只半日不到,便着人將白梅的東西盡數搬回聽風苑。她到的時候,白梅正與老太君說笑,似乎說了一句什麼,引得老太君笑聲連連,再看那裴氏依然規矩地坐在身邊,嘴角卻是帶着嬌羞的笑容,一見她進來,她們便止了話,好似怕她聽了去。她心裏恨不得咬下一口肉來,什麼話怕她聽了去,進去前她好似聽到什麼“小哥兒”,難道是在說裴氏肚子裏那塊肉?這裴氏倒是會做人,仗着肚子裏那塊肉,在老太君面前混得風聲水起的。恨雖恨,她卻半點辦法沒有。
“行了,東西放着吧,你們都可以下去了,鍾氏你也下去吧。”老太君是半點不留情,見東西都到了,下了逐客令。
鍾氏心裏再是不甘,她也不敢跟老太君去較真。可剛走到門口,她便聽到老太君道:“裴氏,難得梅姐兒解了心結,你就留下來陪老婆子用膳吧。”
“那敢情好,我還想與哥兒培養感情。”白梅也附和道。
“你這小蹄子,如何知道裴氏這胎生的是哥兒?”老太君打趣。
“我自然是知道,裴姨這胎必然是哥兒,我還想着親自教他詩書呢。”白梅半是玩笑道。
白梅自然是知道裴姨這胎是弟弟,還知道三年後鍾氏也產下了嫡長子,更知道庶哥兒將來被鍾氏不待見,險些着了道兒,那時她已出嫁為朝家婦,已是鞭長莫及。那個時候,因為對裴姨有恨,也便對這小弟莫不關心,半點感情也無,如今她尚在閨閣,對這個弟弟卻是期待的,也有贖罪的心理,自然也是希望他好。她知道,哥兒記在繼母名下,是於他前程之事,她不能阻攔,但是她卻可以阻止繼母親自教養。庶哥兒由嫡母教養,在嫡母沒有子嗣情況下,是可行的,但是白梅親自來教養,卻是不妥的,雖然長姐如母,但在雙親健在之下,這是不可行的,她如此以玩笑的形式說出,其實是有她的目的。她是想讓老祖宗來親自教養,養在老太君身邊,和養在繼母身邊是不一樣的,何況三年後嫡長子出世,庶哥兒必然會遭唾棄,只有養在太君身邊,方能保他平安長大。
“你這孩子,哪有長姐教養小弟之理?”
白梅卻是撒起嬌來:“我不管,我就是想要教他詩書。”
老太君卻是笑了:“罷了,你若真心喜歡這孩子,老身親自教養也無妨,讓他和你作個伴兒。”
聽到這些,眾人表情各異,特別是鍾氏,她在門外幾乎咬斷了牙。她本就作好了把這庶子養在膝下的打算,哪怕她心裏再不願,為了長房的利益,還有自己的未來着想,這孩子她也要認領,待到自己懷上嫡長子再另行打算,可如今這一盤棋卻被大姑娘打亂了。梅姐兒早些時候不是最恨裴氏,如今為何這般護着她?問題到底出在哪裏,自己也沒有露出半點破綻,怎麼就讓她察覺了?忽想起梅姐兒昏迷那時,自己在她床前低語的那番話,她臉色一白,難道當時梅姐兒在裝睡?竟被她聽了去?
想想,當時自己真是得意忘形了些,竟然在昏迷的梅姐兒面前吐露了心聲,竟說盼她早些去見她短命的親媽,如今想來,真恨不得扇自己兩大嘴巴,怎麼這般沉不住氣?難道,梅姐兒一醒來,便像換個人般,對她不冷不熱,再無以前般的黏人。
這倒是便宜了裴氏。她在心裏恨恨地想着。
與她相反,裴氏心裏卻是即感慨,又難捨。她心裏知道,自己身份不夠,若是生下哥兒,絕壁不可能養在自己膝下,與其被嫡母教養,不如養在老太君膝下,哥兒還可能在府里有一席之地。為此,她對白梅是感激的。她不知道大姑娘如何轉了性子,不再對她敵視,就這份為哥兒着想的情意,她便不能忘了這份恩情。
“大姑娘,我……”
“我只是不想哥兒被繼母誤了。”面對裴姨,白梅心裏依然是複雜矛盾的。
在解了心結之後,她對裴氏心裏很是愧疚,特別是想到前世她去了之後裴氏抱着她痛哭傷心的樣子,她更是慚愧,但是真正面對裴氏的時候,她卻又有些不自在。恨早沒有了,但要真正回到從前一般毫無芥蒂,她又覺得需要時間,畢竟這芥蒂不是一朝一夕養成的,何況如果一下子就對裴氏交心,旁人如何看?畢竟她對裴氏的“恨”全府皆知。何況,自從前世遭人算計之後,她對人對事都存了一些警惕與懷疑,再不敢輕易交心,只以淡漠的心態看待這個世界。
而相較於眾人的想法各異,老太君卻是喜悅,她最看不得各房各院勾心鬥角,更不願意看到自己最疼愛的曾孫女走進死胡同,能看到她走出來,她心裏別提多高興。能解了心結自然好,何況裴氏是她下令抬為姨娘的,梅姐兒當初也因為這事與她置了氣,如今見她們冰釋前嫌,她自然最是欣慰的那個。
“好,梅姐兒有此想法,老婆子心甚慰。裴氏,今晚你便留在老婆子這用膳,等阿哲回來,我便讓人叫了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