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049 遇敵情蕭安先行(二更)
次日太孫吳醒來,下了馬車洗漱才真正看到廟宇的全景,竟是比想像中還要簡陋,也虧得是夜間裏進的院子,許多地方都瞧不見,才不見其中蕭瑟。
蕭安與太孫吳解釋道:“本來就山溝里,窮得要死,能有多好看?聽說金剛外面塗那一層衣服顏料,都還是當年路過此處的商賈送的。”
廟宇正殿左下的方向有引來的活水,太孫吳在旁邊等着陳十郎將冷熱水沖溫了洗把臉后才認真看了起來,最後發現還是可取之處的,“這正殿裏的三根柱子難得的好木頭。”
蕭安也點頭,換去京城裏,這般筆直的木頭,說不得要賣不少銀子,“都從山裏砍的,又不花錢,要花錢,恐怕村民更寧願去請上一隊鏢局的來殺匪。”
早上的飯食沒敢太多,蕭安與太孫吳道:“再過半日就可到谷陽,等進了谷陽再吃別的,也免得走山路太多了胃不好。”
因是山路,且還是往下走,十分陡峭,不比上山時容易,坐馬車已經不合適宜,蕭安乾脆讓太孫吳坐在自己的馬上,而自己在前頭牽着馬頭繩。
陳十郎與那五十護衛倒是看習慣了沒覺得多稀奇,只程謹安瞪大了眼回頭與柳客卿不平道:“柳叔,她這是把自己當奴才使喚呢?”
柳客卿瞄了程謹安一眼,笑着揶揄道:“喲,這是吃醋了?你小時候她可沒少拿小馬駒讓你騎上去在前頭給你開路來着。”
小時候也是個病秧子的程謹安十分不服氣,前頭太孫吳已經將這話聽進耳朵里去了,心下里立即就覺得不是滋味了,想着蕭安對自己的好,原來還對人家姑娘好過。
程謹安的話已經說出口了,“那能一樣?”
這回蕭安也回頭了,“哪不一樣了?你們兩個可都是我兄弟!”
被兄弟的程謹安頓時啞巴了,只坐在馬上哼了一聲,側頭就見到柳客卿竟然在無聲的笑,頗有些覺得今日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了。
陳十郎也算是個沒吃過苦的公子哥兒,對於這黑風嶺陡峭的山路嚇着了,坐在馬上不過片刻就滾了下來,乾脆與蕭安並排走在了一起,手裏還杵了根棍子。
太孫吳正與蕭安說話,“這路這般陡峭,竟也有人願意走?”
蕭安道:“為何不願意?另一條繞着走,要多走上一兩日多,就是商賈之中,做些小生意的,也願意早點到了谷陽去。早去早回,做生意也得算個日頭的。省點時間出來,說不得就能回家過年了。”更別說軍中要情要向京城裏送達的,要想避人耳目,必然也會選這一條路來。
當然,自從有了另一條道,這條路就日漸里偏僻無人願走了。
太孫吳看着山下的霧霾,只隱隱綽綽如仙似境,竟是連路都看不太清楚,不由得想起了前些日子聽到的六關比三關苦的話來。
蕭安走山路走得習慣了還好,旁邊陳十郎是沒走習慣過的,就是有借力的,也好幾次差點腳滑滾了下去,只嚇得更加小心翼翼起來,抓着馬籠頭上的繩子就不放手。
到最後陳十郎不得不跟太孫吳訴苦,“表弟,這可真是險吶!”他是多天真才歡歡喜喜的以為跟太孫出門子是長見識來着。
太孫吳卻是關注點不在這裏,卻是在問蕭安,“那你前幾日去谷陽也走的是這條道?”
蕭安嗯了一聲,雖是之前走過的路,也算是看得熟悉,然而到底還是不能輕易放鬆,只怕馬要一個腳滑,馬背上的人就得栽倒下來,只得更關注的看着腳下。
太孫吳心裏一悸,蕭安一個來回不過三日,還要帶上個人,就這種荒蕪人煙的崎嶇路里走着,還是兩個姑娘,實在是太……
太孫吳想了好半會兒竟是想不出怎的好用的話來,只得強硬道:“你一個姑娘家,日後一個人不許走這路了!”
旁邊程謹安聽得噗哧一笑,又有些不知為了何事得意的模樣,“公子這話我可不愛聽了,說得我家小安是你誰的模樣。”
就算是知曉太孫吳的身份,然而想着這麼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屁孩,又是關在宮裏沒見過風雨的,程謹安就不想看在眼裏。
就這樣的太孫,吃吃不得多,穿穿不得少,連騎馬都得要人在前頭牽馬繩,卻擔著那般大的任務,到底是不能讓人服氣。
更別提,蕭安竟然對他那般好,以前可是自己的專利來着。
太孫吳聽得程謹安之言,想要反駁卻發現有些反駁不起來,便不回頭,假裝沒聽到程謹安的話。
柳客卿在一邊斜眼看了程謹安一眼,嘴角露出了似笑非笑的姿態來,頓時讓程謹安覺得下腹一緊,收了收神情,才恭敬地小聲道:“又不是沒得護衛,幹嘛要小安去牽馬?就是柳叔你也心疼不是?”可不該自己一個人看不順眼吶,柳叔可是當蕭安是親女兒養的人,這被人當奴才使喚,心裏肯定有股子怨氣才是。
柳貞伸出手拍了拍程謹安的臉,猜透了程謹安的心思,只並沒有說話,只看着前路。小小年紀,就想拿大人當槍使喚了,可見是個不討喜的,不如蕭安招人疼。
下行山路難走,蕭安倒還有心情往旁邊摘了果子與太孫吳吃。
程謹安也有,不過蕭安隨手往後一扔,想接住卻是要有技術才行。
陳十郎咬着果子回頭一看,頗為佩服的看着程謹安用那小蠻腰左右晃蕩着將蕭安往後丟的果子一一拿下,心想雖然這姑娘是臉皮厚了點,可這本事也是真有,自己要不要尋個機會拜個師,好學上幾招。
程謹安卻是收了果子就跟柳客卿告狀,“柳叔你看,她給別人就給的,給我就用丟!”實在是對自己太不溫柔了。
柳貞看着日頭漸升,濃霧漸漸散去的山間小路,隨口道:“你平時不是叼得挺順口的。”這會兒來咋呼蕭安不夠溫柔,早去哪了。
小屁孩之間就這樣不靠譜,為個果子都能爭得臉紅脖子粗的。
程謹安頓時閉了嘴,到底是看出來了,柳客卿不太喜歡太孫,不過看樣子對自己也沒多好的印象。
想着平時都不替自己說個話的人,哪會因為一同討厭別人而替自己叫屈?
程謹安在心裏撇嘴,回頭又跟蕭安說話,“多摘點,回頭到了谷陽慢慢吃!”
蕭安從腰間解下一個袋子,用牙咬住韁繩,一邊飛快的往袋子裏裝了七八個,然後才再掛在馬腹上。
太孫吳回頭看了對着自己得意洋洋昂着頭的程謹安一眼,微微笑了笑。
程謹安翻了個白眼,心想看甚看,沒看過長得好看的?
陳十郎在旁邊十分狗腿的也摘了四五個,往蕭安馬腹上掛着的袋子裏裝,然後才繼續小心翼翼的走了起來。
等到了一個土坡,稍稍休息片刻,柳貞才道:“這山中有人。”
一句話便讓本不習慣走這種山道的護衛頓時嚴陣以待起來,只四處張望着。
蕭安在前頭牽馬,自是不如柳客卿在馬上的視線要遠,不由得問道:“人多還是少?”
這條山路,說來也當是沒人再走才對,也就蕭安這種傻大膽,平日裏撿着便宜了省時間願意往這裏跑。
柳貞在心裏估算着,道:“不多也不少,許有那麼六七個。”
蕭安一下子放心下來,“這周圍人家都沒有,就是山匪,也得等着餓死了。”
便回頭安撫太孫吳道:“公子不用擔心,無事。”
卻又將單凌叫了過來,“你給公子牽馬,我往前去探一探路。”
蕭安轉身上馬,程謹安也跟了上來,“我跟你一道。”
後面有護衛拿了雙刀與槍過來,蕭安卻是拿的雙刀,而程謹安拿的那桿長、槍。
將武器掛在腰間,蕭安才道:“跟五人與我一道。”
說完,馬匹就如疾風電掣一般往下衝去,程謹安緊跟在後,兩人的馬匹如閃電晃過人眼,就已經走得老遠。
那飄逸的長發如緞,只幾個閃神,人與馬便只得剩不大不小的黑點。
太孫吳眼睜睜的看着蕭安往前去,竟是連話都沒來得及說,只得睜大眼往下面的山坡上瞧,然後問柳客卿,“不知柳先生看到的人在哪?”
他怎的看,卻都沒看見有人煙。
柳貞趕馬上前,看着下面的樹林,比劃道:“從這到這,之前林中有飛鳥起飛,一條線中的樹有異動。”
“僅憑這?”提着心的太孫吳不可思議道。
就是陳十郎也睜大了眼,“晨起鳥群飛起也不奇怪,何以見得是山匪?之前蕭公子不是說已經沒了?”
柳貞道:“我只說是有人,何曾說是有山匪了?”
“可——”太孫吳一頓,就明白了。
山下林中有人,不一定是山匪,然而此路只有蕭安與程謹安等人熟知,單凌是蕭安留下來保護他的,柳客卿卻是控制大局之人。
因此下山開路之事,只得是蕭安與程謹安去。
如若遇見的山匪,太孫吳心中更為緊張,只抓着韁繩的手,手背上青筋直冒,只在心中祈禱千萬別遇着了不好相與之人。
到此刻,山中寺廟那怒目的金剛在太孫吳心中從畏懼變得崇高起來,那醜陋的五官也變得神聖。
求佛祖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