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章
王正卿徹查飲食之事,查不出什麼,最後連甄玉吃完剩下的大梨膏也拿去給御醫重新查驗,依然查不出什麼,一時無計,只得另請了號稱藥王的聖手來診脈。
聖手診完脈,說道甄玉是先天體虛,生產後又損了身體,無須多疑,只要好好調養着便能好轉,因開藥讓甄玉服用。
甄玉改服用聖手的葯后,倒有些好轉,精神略恢復,一時回想前世之事,又覺這一回癥狀跟上回癥狀也不盡相同,沒準真是自己多疑了呢!
王正卿也道:“上一世,你人在王府中,遭人暗算,自是防不勝防。這回身邊全是可靠的人,別人哪兒容易下手?再說,毒死你總要有個原因吧?府中又無姨娘爭寵等事,實在找不到有人要害你的原因。若說政敵要下毒,他們要毒殺的,便該是我,而不是你了。想來想去,或者真是你多疑了。”
莫非真是自己疑心生暗鬼?甄玉心下嘀咕着,嘴裏道:“三郎,為防萬一,還是派人出京訪查善解毒的名醫,請了來再診治一番,若真箇無事,才能放心的。”
王正卿道:“早就派人出京去訪了,料着半個月後,便有消息了。”
兩人說著話,攜手上床安歇。
這一番,王正卿憐惜甄玉病還沒好利索,卻儘是溫柔手段,並不攻城掠池,逗到最後,反是甄玉不耐,把王正卿撲在身下。
王正卿輕笑道:“還說沒有精神,這不是龍精虎猛嘛?”
“且叫你知道我的手段!”甄玉笑着封了王正卿的的嘴。
連着幾天,甄玉服用聖手的葯,果然漸漸不再犯困,感覺一如以往,並無不適,一時大喜,又請聖手再來診脈開藥。
聖手只說再服三帖葯便差不多了。
甄玉這裏生病請醫等事,唐妙丹自然有耳聞,她這會手拿勺子,挖了大梨膏餵給懷裏抱着的波斯貓。
這波斯貓原是申氏養着的,申氏匆匆進宮時,小貓不知道躲在何處,一時尋不着,便沒有抱走。後來宮女來尋,卻發現唐妙丹養着它,回去就跟申氏稟報了。申氏道:“不過一隻貓兒,她想要,便讓給她。”因不再過問這隻貓兒的事。
唐妙丹養了這隻貓兒一段時間,見申氏不來討要,倒有些沒勁,悶時便逗逗這隻貓兒。今日天氣好,她便拿出大梨膏來喂貓兒,一邊喂一邊道:“上回讓孟來到清風廟往大梨膏上滲葯散,為防拿錯,兩罐大梨膏都滲了葯散。這罐呢,拿回來白擱着了,不若給你吃吃。放心啦,不會馬上死的。吃完了,先是毫無所覺,過些時候感覺身子睏倦些,若是請醫問葯的,大夫開些提神的葯,一時便會恢復過來,可再過些時候又會提不起精神的,那個時候,便藥石無靈了。你問我這葯散從哪兒來的?噗,是太上皇煉製的丹藥哪!太上皇那兒讓人試藥,試着不對,停了下來。本郡主見這丹藥無色無味,頗好玩,便要了來,磨成藥散放着。本來要給皇後娘娘嘗嘗的,她跑得快,只好便宜甄玉娘了。”
一時碧心進來,見唐妙丹喂貓,便笑道:“這貓兒到了郡主手裏,倒是胖了不少。”
唐妙丹繼續對貓兒道:“你個子小,一天一勺就好,別貪多。”說著收起大梨膏,交給碧心去擱好,一面問道:“讓夏美人繡的東西,綉好了沒有?”
“已經綉好了。這夏美人心靈手巧,可惜命道不好,看着要老死在府中了。”碧心嘆惜一聲。
唐妙丹笑道:“太上皇莫名喜歡她繡的東西,她若肯當個道姑,倒還有轉機。”
碧心不好回答,心下道:太上皇一把年紀了,夏美人這會去當道姑侍候,莫說不一定能出頭,就是出頭了,一矣太上皇百年,她還能得個好?倒不若這會在府中熬着,說不得還能平安到老。
主僕說著話,另有小丫頭來稟報,說是夏初柳求見。
唐妙丹笑道:“請她進來!”
夏初柳進去見了唐妙丹,交了綉品,又領了新的活計,一時見案邊的波斯貓可愛,便站住瞧了瞧,悄悄摸一把,這才告退了。
這裏碧心見天氣好,便想晒晒字畫,一時開箱子收拾着,卻有一卷畫掉落出來,她揀起來展開看,回頭跟唐妙丹道:“郡主,這一幅是當年甄榜眼給郡主畫的,郡主巧笑嫣然,美貌着呢!”
唐妙丹也探頭去看畫,想及當年種種,心頭略惆悵,吩咐碧心道:“收起來罷!”
碧心見唐妙丹神情不對,便不敢多說,忙忙收拾字畫,拿了一些受潮的去曬。
另一頭,胡嬤嬤見天氣好,也收拾字畫去曬,吩咐一個丫頭道:“今年春天特別潮濕,縱防着潮,架不住連日下雨,就怕字畫全受潮了。今日陽光猛,趕緊搬了字畫去晒晒。”
丫頭幫胡嬤嬤搬着字畫,一時檢看字畫,見其中幾幅是甄玉前年畫的,用的紙好,看着嶄新,便展開來看,笑向胡嬤嬤道:“三夫人妙手,這畫的美人栩栩如生呢!”
胡嬤嬤一瞧,這一幅卻是甄玉進王家一年後,那時大病初初痊癒,信筆畫的美人,只這會看着,這美人特別眼熟的。
丫頭瞧了瞧,也覺着眼熟,笑道:“這畫中的人,難道是紅袖?只是瞧着,卻比紅袖好看高貴些,裝束也是貴女模樣。”
胡嬤嬤再細瞧,半晌道:“畫中人是唐妙丹郡主。”
下午時分,胡嬤嬤便令人收了字畫進去,攤在房內,等着熱氣散盡了才捲起來。她卷到那幅美人圖時,略略停頓,拿了過去給甄玉道:“三夫人,這幅還要收起來嗎?”
甄玉接了畫,看了看,前情往事湧上心頭,一時把畫擱在案上,提了筆想要划花美人的臉,想及當年畫畫的心情,又有些不忍劃下去,只遲疑着。
“玉娘,今兒還好吧?”王正卿揭簾進來,一眼見得甄玉正在畫畫,便湊上去瞧了瞧,待瞧見畫中人是唐妙丹郡主時,臉色突然一變,語氣一沉道:“原來在畫美人啊!”
甄玉抬頭見是王正卿,突感呼吸一窒,有些喘不上氣來,一時顧不得回答王正卿的話,只喊胡嬤嬤道:“嬤嬤,葯煎好沒有?”
胡嬤嬤聽得甄玉的話,忙端了葯過來道:“好了!”
甄玉接了葯,示意胡嬤嬤收拾案台,把畫捲起來。
等她喝完了葯,卻不見了王正卿,一時以為王正卿有事要忙,趕回書房去了,也不以為意。
王正卿在書房中足足生了一晚的悶氣,好你個玉娘,孩子都生了,也過了幾年了,居然還不能忘懷前事,不能忘懷唐妙丹?這麼一個時候病着,不顧自己的身子,只顧畫唐妙丹,你究竟是有多愛唐妙丹啊?
第二日,王正卿上早朝時,卻有地方官送了兩個揚州美女到京,藉著法子,把美女領到寧老夫人跟前,說道是送給王正卿的,讓寧老夫人過目。
寧老夫人一瞧,兩個美人一副宜男相,不由心動,一時令人請甄玉過去說話。
王正卿這一日在朝中,因一事爭議頗大,和眾人直議到近晚膳還沒散,從前的九江王,如今的皇帝唐晉風便留了王正卿一道用膳。
王正卿從前在九江王跟前,說話行事卻是沒有拘束,只如今九江王登位成了皇帝,再度相處時,他便注意了許多,禮節也講究了起來,再不敢越禮了。
唐晉風見王正卿比從前恭謹,其實心中高興自得,只嘴裏卻道:“愛卿,咱們從前是何等樣的情份,你如今這樣拘束,倒有些過了。”
王正卿笑道:“君臣有別,如今不比從前,要為下表率,自該如此。”
兩人議完正事,一時說及唐妙丹郡主,唐晉風嘆息道:“妙丹卻是死心眼,至今不肯嫁人,只吵着要出家,不知道愛卿有什麼法子勸勸她?”
唐晉風登位后,卻是收回原先鎮北府一些財權,歸入國庫中,因對唐妙丹略有內疚,卻想補償一二,為她擇一個好夫婿,只唐妙丹卻不領情,一直吵着要出家為尼,現下吵得不可開交,眾人也頭痛。
只唐妙丹毒害甄榜眼之事,似乎被唐晉風忘卻了。王正卿免不了要提醒唐晉風,低聲道:“皇上,妙丹郡主和甄榜眼……”
唐晉風打斷王正卿的話道:“其實全怪朕。當年朕見甄榜眼有才,便想籠他的心,許諾說道將來事成,自然要把妙丹許配給他,為了這句話,甄榜眼待妙丹,自是不同別人。只朕不知道,妙丹原來另有心思,對甄榜眼卻無意。偏生甄榜眼一片痴心。後來……”
王正卿雖知這些前事,這會再次聽見,心裏還是一沉,極度不舒服。
唐晉風道:“甄榜眼也故去多年了,前事且一筆勾銷好了。現下妙丹也可憐,一旦她出家,鎮北王便絕後了。愛卿幫着想個法子罷!”
王正卿無奈,只得道:“郡主近來不是沉迷在戲劇中么?只須好生安排,也讓一個才貌雙全的畫師撞在郡主手中,如戲劇那般,生出一段故事來,或者郡主就動心了。”
唐晉風撫掌道:“愛卿好計!”
王正卿從宮中出來時,腳步比平素略沉重,心情略不爽。至他回府,見府里氣氛有些不同,一時奇怪,也顧不上多想,只往寧老夫人房裏請安。
寧老夫人見他回來了,笑道:“三郎,今兒揚州那地方官送了兩位美人過來,瞧着一副宜男相,我本怕玉娘不肯接受她們的,喊了玉娘過來一看,玉娘居然欣然按受下了,已幫着安排廂房,打掃庭院,歸置兩位姨娘了。”
王正卿一聽,並沒有露出喜色了,反皺眉道:“揚州地方官?”
寧老夫人便說了名號,道:“是他一片孝心,知道咱們府中一個姨娘也沒有,這才……”
王正卿打斷寧老夫人的話,冷然道:“阿娘,阿爹身邊倒是有姨娘,可是姨娘們從來沒有生下一兒半女,我還以為阿娘不喜姨娘們生孩子的。現下我位置如此,若是讓姨娘生下長子來,將來玉娘再生嫡子,難免混亂。且別忘記了,八王爺封地可不是近着揚州么?八王爺和三王爺是同母所出,這揚州地方官送的美人,誰知道是什麼來路?阿娘這就代為收下了?”
寧老夫人一驚,忽然埋怨甄玉道:“玉娘也不提醒我,笑嘻嘻帶了兩位美人就走。”
王正卿哼一聲道:“她見了美人,哪兒還有腦子?”
“什麼?”寧老夫人一怔。
“沒什麼?”王正卿有些郁惱,玉娘啊玉娘,你從前也不好色,為何變成女人後,倒像了色中餓鬼,一見美人就移不開眼睛,半點智慧也沒有了呢?
甄玉這會正在房中喝茶看書,一時指揮着紅衫美人往香爐中添香,又指揮綠衫美人磨墨,聽得美人嬌聲瀝瀝,心裏癢絲絲的。
從前,一味想着功業,枉長了一副好模樣,卻沒有享用過美人,實在虧了,太虧了。如今可以正大光明接觸美人了,偏生物是人非,連身子也變了樣,只能想,不能做了,唉!
王正卿揭簾進房時,就見着房中兩位美人如穿花蝴蝶,被甄玉指揮得團團亂,一時立了腳步,冷冷看着甄玉。
甄玉一抬頭見王正卿來了,便朝兩位美人道:“見過三爺罷!”
兩位美人忙忙上前見過王正卿,又偷眼看王正卿,心頭暗喜,都傳聞首輔大人年輕俊俏,如今一見,果然比傳言中更過之,跟了這樣的,還有什麼遺憾呢?
王正卿卻看也不看兩位美人一眼,只拂袖道:“都下去!”
兩位美人有些微的愕然,快速互遞個眼神,不敢多言,已是退到門外。
甄玉這才發現王正卿臉色不對,不由皺眉問道:“好好的,誰惹你了?”
王正卿一摔袖子道:“玉娘,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我?”
甄玉有些摸不着頭腦,“三郎,我孩子都給你生了,你問這個不是奇怪么?”
王正卿惱火道:“別家府中,都是妻室防着夫婿納妾,只想專寵的,你倒好,好容易清靜了,居然接受了兩位美人進來,是何居心?莫非你還記着從前,只想和美人廝混,卻忘記我的存在了?”
說起這個,甄玉突然也火了,嚷道:“我還沒說你,你倒說起我來了?你不是和白谷蘭牽扯不清嗎?你們還互贈過荷包,你們還私下見面,還當著我的面眉來眼去,這些我不跟你計較,你倒計較起我和美人廝混的事了。”
“什麼白谷蘭,我早跟她斷了,男婚女嫁的,哪兒還有什麼牽扯?你不是還念着唐妙丹郡主嗎,你不是為她而死的嗎?她那時上清風廟,你不是為了見她一面,也特意跑到清風廟了嗎?怎麼,舊情難斷了?”王正卿壓在心底這些醋意,突然就爆發了。
甄玉張着嘴,詫異萬分道:“你究竟吃的什麼飛醋?”
王正卿這才想起自己歪題了,拉過主題道:“給你一天時間,那兩個美人是從哪兒來的,你就送回那兒去。”說著摔簾走了。
這裏甄玉氣得直喘,什麼態度?
第二日,寧老夫人卻是着人把美人送回去了,只說美人八字跟王正卿不合,不宜留在府中云云。
過了幾日,那地方官便被上司喝斥,還飛速被降了職,差點丟官。
因着這事,有心人悄悄打聽,打聽出一個消息來,道是首輔大人畏妻如虎,是不敢納妾的。若誰個敢送了美人上門,只等着丟官吧!
甄玉和王正卿這一場冷戰,竟是持續了好幾天。
看看春未,將要夏初,甄玉突然又病倒了,大夫把脈,竟是把不出病況來,一時自有人報了王正卿知曉。
王正卿匆匆進了甄玉的房,見她這一回病倒,容顏憔悴,看着極不好的感覺,突然害怕起來,握着她的手道:“玉娘,你沒事么?”
甄玉遣了丫頭婆子們,低聲道:“三郎,我前世是死於安平二年初夏的,算起來,便是三天後,只怕這一回,依然要出事。”
王正卿聽完臉色蒼白起來,卻安慰甄玉道:“玉娘,前世是前世,今世是今世,你不會有事的。”
甄玉看着王正卿,卻是發覺,自己現下是捨不得他,也捨不得小秀棠的。若死了,絕對不甘心。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