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打開通往頂層的大門，一陣冷風灌進藤嬌的脖子，但是她不覺得冷。
樓頂的景物模糊不清，就像有人在她眼前蒙上了一層薄紗。
“這是怎麼回事？”藤嬌小聲嘀咕着，向前邁出了一步。
瞬間，她被黑暗吞沒了。
周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如果是普通人，肯定會被嚇得尖叫着轉身逃走。
但是藤嬌很淡定。
再怎麼說，她也是龍神，這幾百年來她見過許多不符合常理的怪事。除了鬼魂之外，幾乎沒什麼東西就嚇到她。
藤嬌向前邁出一步。
那種奇怪的靈氣波動變得更清晰了。
她睜大眼，依稀看到前方的黑暗之中有什麼東西在輕輕移動。
“誰在那裏？”她問道，同時她伸出手，變出一團懸浮在空中的水。
水散發出淡淡的熒光，給她提供了一點光源。
她往前走了幾步，隱約看到樓頂的邊緣處立着個影子。
看輪廓，應該是個人。
但是他身上卻沒有普通人類的氣息，那種奇怪的靈氣波動就是從他身上發出的。
那個影子忽然動了一下。
他緩緩地轉過身。隔着迷霧一般的黑暗，藤嬌看不清他的臉，但是卻能感覺到那人正看着自己。
藤嬌莫名打了個寒噤。
隱藏在皮膚之中的龍鱗發出人耳聽不見的摩擦聲，從她的手臂和大腿上冒出。
每次她感知到威脅的時候，這些鱗片就會自動冒出來，保護她的主人。
那個影子動彈了一下，向前邁出了一步。
藤嬌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你到底是誰？要幹什麼？！”藤嬌厲聲質問。
她刻意在聲音中注入了龍神的靈力，心懷不軌的低等妖魔聽到便會膽戰心驚，望而卻步。
這一招她曾經對遣江里的魚蝦精用過，屢試不爽。
但是那個黑影卻無懼她的聲音，反而一步步地向她走來。
從他兜帽的一側露出一縷銀色的頭髮來。
一陣懼意湧上藤嬌的心頭。
除了那次被定江神戟插入胸口之外，她還從未這麼害怕過。
先下手為強！
藤嬌的下半身化成原型，她集中精力，手中的水團迅速地漲大。她一揮手，將水團化為激流沖向那個黑影。
黑影不緊不慢地舉起手，一大團煙霧擋住了激流，輕而易舉地就化解了藤嬌的攻勢。
藤嬌趕緊又召喚另外一股更強勢的水流。
高壓水流撞在地面上，發出可怕的轟鳴。脆弱的樓頂震顫着，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如果是常人，恐怕會被這種水流擊碎骨頭變成肉泥！
藤嬌定睛一看，那個黑影竟然不見了。
她皺了皺眉，難道沒打中？
就在這時，她忽然感到身後傳來一陣怪異的氣息。
——竟然在身後？！
她憤怒地露出尖銳的爪子，迅速地轉身。
一團黑煙撲面而來，細小的顆粒狀物體鑽進她的鼻子和嘴巴。
那些顆粒好像還是活的，竟然在她的嘴巴里蠕動了起來。
藤嬌“呸呸”地吐掉了嘴裏的顆粒。
榆次同時，大量的顆粒隨着她的呼吸鑽進了她的鼻子裏，竟然還有一些試圖往她的耳朵里鑽。
“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藤嬌使勁兒用衣袖擦着臉，同時變出水流，想要驅趕黑煙。
但是“黑煙”根本不不懼怕她的水流，反而變本加厲地纏繞在她身上。
藤嬌漸漸地覺得呼吸困難，感覺嗓子眼都塞滿了那種東西。
最後她的意識開始模糊，身子一軟，跪倒在地。
“呃……pm2.5……好噁心……”
她夢囈似的說著胡話，然後終於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藤嬌倒了之後，那個黑影從黑暗中走出來。
他摘下兜帽，露出一頭銀色的頭髮。他踢了一下地上的藤嬌，輕聲道：“不解決你的話，實在有點麻煩……”
他忽然彎下腰，將手放在藤嬌的胸口。
他的手竟然沒入了藤嬌的前胸，然後掏出了一個散發著奪目藍光的東西。
他把玩了幾下那東西，然後把它揣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做完了這件事之後，他忽然看向自己身後無邊無盡的黑暗。
“噢？好像又有更麻煩要來了。”他低聲自言自語道。
他扭頭看了看地上的藤嬌，忽然勾起嘴角：“那就麻煩你幫個小忙好了。”
*
幾分鐘前，在寢室樓四樓的走廊里。
林風白對籠子裏的老鼠說：“你確定是這裏？”
老鼠精吱吱地叫道：“是在更往上的地方！”
突然，樓頂傳來“砰”地一聲巨響，地面震顫，磚牆發出可怕的嘎吱聲。
“怎麼又來？”趙明皺眉。
從剛才開始，樓頂就總傳來這樣的撞擊聲。
“不知道。”林風白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
他感覺到頭頂傳來一股強烈的氣息，這個氣息他有點熟悉，是今年剛剛入學的那條龍。
可是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股奇怪的氣息，那氣息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他舉起手，一股寒氣將空氣中的水蒸氣迅速地凝聚起來，形成一柄細長的冰劍。
他對趙明說：“你也準備一下，等下可能會有戰鬥。”
趙明卻早已準備好了手中的拂塵。他看向林風白，低聲道：“你覺得我們會遇到什麼？”
林風白搖了搖頭。
兩人小心翼翼地來到樓梯口附近。
幾個學生正聚集在那裏。
其中一個人看見了趙明，頓時揮手叫道：“趙明！這裏好像不太對勁兒！”
這時，通往天台的門突然打開了。
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從樓梯上掉了下來，最後摔倒在地面上。
林風白跑過去將那人翻轉過來，卻發現那人渾身都濕透了，額頭還不斷地有鮮血流下來。
仔細一看，他好像是修真專業的大四學生，他可能也是被樓頂的奇怪氣息吸引過來的。
趙明忽然大叫一聲：“小心！”
一道巨大的水柱沖向林風白和學生。
林風白趕緊化出冰牆阻擋了水流，但是水流的力量太大了，它擊碎了冰牆，化成寒冷的冰水四散開來，嘩啦啦地流了一地。
林風白將那名學生拽起來，推給給正呆愣在一旁，嚇得目瞪口呆的幾個人：“快走！”
他們趕緊扶着那個學生離開了危險地帶。
林風白轉過身，看到穿着粉色睡裙的女孩正站在樓梯口。
“藤嬌同學？”趙明皺眉。
藤嬌沒理會他們，她面無表情地抬了抬手。
另外一道水流射向他們兩人的方向。
林風白反應最快，他一把拽過趙明，兩人勉強地躲過了水流的攻擊。
趙明趕緊掏出符咒，念了一句咒語。一道奪目的金光從他的佛塵中射出。
藤嬌頓時眯起眼，踉蹌了後退了兩步。
林風白趁機對着藤嬌用力拋出裏手裏的冰劍。
藤嬌眼神空洞地看着射向自己的冰劍，然後化出水團擋住冰劍的攻勢，冰劍瞬間化成了粉末。
就在這時，林風白一個箭步沖了上去。
他一隻手抓住了藤嬌的肩膀，藤嬌稍稍地愣住了，一雙無神的黑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抱歉。”林風白淡淡道，然後一股寒氣將藤嬌的身體包圍。
不過幾秒鐘的功夫，少女的衣服上和臉上就結起了淡淡的冰霜。
她身子一歪，像雕塑一樣倒在了林風白的身上。
*
幾分鐘后，沈天藍他們所在的寢室門被人敲響了。
“是誰？”呂沛害怕道。
“是我們！”趙明的聲音道。
呂沛這才鬆口氣，打開門一看，她驚叫道：“這是怎麼回事？”
“讓一讓！讓一讓！”趙明叫道，然後他和林風白小心翼翼地將藤嬌放在了旁邊的床上。
藤嬌的睡裙都濕透了，臉色慘白毫無血色，看起來就像一具屍體似的。
“這是怎麼了？”遲宴瞪大眼道。
沈天藍走過去抓住藤嬌的手，發現藤嬌的身體就像冰一樣冷。
“她被人控制住了，”林風白站在一旁抱着雙臂道，“然後我用冰暫時封住了她的行動。”
“她不會被凍死吧？”呂沛摸了摸藤嬌的額頭，擔心道，“你們看，她身上好冰！”
“不會的，她是龍神，並非凡人。”趙明道。
沈天藍皺眉：“可問題是，到底是誰控制了她？”
“我之前感到了一種奇怪的氣息，但是等我們趕到的時候，那個氣息已經消失了。”林風白說。
“不會真的是季冰吧？”呂沛道，她看向其他人，“你們對季冰了解多少？”
所有人都搖了搖頭。
沈天藍跟季冰倒是有過一次接觸。她確實覺得季冰有點怪怪的，但是卻對他本人一無所知。
“舍管，你不是有所有學生的資料嗎？”遲宴忽然道。
趙明卻說：“季冰的資料是被加密的，我也看不到。他其實是教會派來的交換生，所以我們沒資格看他的資料。”
“教會是什麼？”沈天藍不解。
一直呈掉線狀態的張小紅忽然開了口：“教會就是中國驅魔協會的代稱，在國內一共有五個分部，專門負責集中管理和控制西方巫術的傳播和使用，和修真學會、降妖總協會同屬國家神秘機關。季冰其實是教會安插在咱們專業的眼線。”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向張小紅。
“你怎麼知道？”
張小紅眼睛看着地面：“我爸媽都是內部人士。”
沈天藍早就感覺張小紅並不是普通人了，所以她也不驚訝。
“那季冰幹嘛要召喚那些怪物？教會的人不應該降妖除魔什麼的才對嗎？”呂沛不解道。
“說不定把我們拉入這個奇怪空間的也是他！”遲宴嗤笑一聲道，“我聽說教會的人大多數都是瘋子，他們成天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特別變態。”
呂沛捅了她一下，看了一眼張小紅，遲宴趕緊改口：“我說的是大多數，肯定還是有好人的嘛。”
張小紅卻表情認真道：“不過我爸媽確實是瘋子。”
“……呃，好吧。”
這時，藤嬌忽然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嚇了所有人一跳。
“你感覺怎麼樣？”沈天藍關切道。
藤嬌直愣愣地看着沈天藍，忽然尖叫一聲，一把把沈天藍推開。
她在床上縮成一團，就像受到驚嚇的小動物，瞪圓了眼珠快速地環視所有人。
“藤嬌，你沒事吧？是我啊！”沈天藍驚訝道。
藤嬌卻一語不發，像是沒聽懂沈天藍說了什麼。
“難道是腦子被凍壞了？”呂沛擔心道。
藤嬌忽然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後神色驚恐地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氣。
沈天藍睜大眼：“怎麼了？怎麼了？”
“我……我……我……”藤嬌嘴唇顫抖，半天只會說一個“我”字，“我的……水……”
“你要喝水？”
藤嬌使勁兒搖了搖頭。
“我……我的……水……”她結結巴巴道。
“她身上水的氣息消失了。”始終沒開口的伊西爾忽然輕聲道。
沈天藍看向伊西爾：“什麼意思？”
“她的龍神力量好像被人奪走了。”林風白皺眉道，“大概是被人奪去了內丹，所以她的一部分記憶也消失了。”
呂沛倒抽一口涼氣：“不會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之前她是怎麼攻擊我們的？”趙明懷疑道。
林風白道：“奪走她內丹的人還給她留了一點靈力，不過現在那一點靈力也消失了。”
沈天藍看着床上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少女。
“……也就是說，她現在變成普通人了？”
“也不盡然，如果她能再次取回自己的內丹，她的能力和記憶就都會恢復了。”林風白說。
見藤嬌身上還穿着濕衣服，沈天藍就提出要幫藤嬌換衣服。
她柔聲安慰了藤嬌一番，藤嬌最後終於漸漸地放鬆了警惕。
沈天藍爬上床，將床簾拉起來，幫着藤嬌換上了乾燥的t恤和運動褲。
好在藤嬌還記得怎麼穿衣服，所以沈天藍其實也沒怎麼幫上忙，都是藤嬌自己換的。
“你還記得是誰襲擊的你嗎？”沈天藍問她。
藤嬌茫然地搖了搖頭。她果然不記得了。
忽然，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原來是學生們等不及了，他們都擠在了舍管寢室門口，七嘴八舌地打聽到底是怎麼回事。
“剛才我聽說有人被怪物襲擊了！”
“到底能不能出去啊！”
“之前的響聲是怎麼回事？！”
趙明只好高聲讓大家安靜下來。
“總之，大家千萬別出去！現在外面很危險！”他叫道，“還有，有誰看見大一女巫專業的季冰了嗎？一個銀色頭髮的男生！”
人群中一個女生舉起手，弱弱道：“我看見了。”
“在哪兒？”
“我剛出寢室門，就看見他往樓上去了。”那女生說。
一個男生道：“他怎麼了？”
趙明把情況跟所有學生講了一遍，包括懷疑現在的情況跟季冰有關。
“那我們抓住他不就行了。”有人說道。
“那我派我們班上幾個修真專業的學生去找他。”一個男生推了推眼鏡道，“大家正好都閑在寢室里沒事兒干。”
“也別小看我們煉器專業的人！”一個男生摩拳擦掌道，“走，咱們抓人去！”
這個學院的人果然都不一般，遇到這種事的反應都和普通人不一樣。
趙明也知道這些學生都不喜歡聽人指揮，所以他勸阻也沒用。而且現在的情況比較特殊，老師都不在，正是需要大家團結一致的時候。
於是趙明選了幾個學生做代表，把情況轉達給每個寢室，讓他們以班級為單位分組行動，千萬不要一個人落單。
“那我們怎麼辦？”呂沛轉頭看向幾個同班同學道。
“季冰再怎麼說也是我們班的人，這件事咱們應該幫忙。”張小紅輕聲道。
遲宴道：“那就走唄，還等什麼？”
沈天藍囑咐了藤嬌幾句，讓她呆在床上不要亂跑。
藤嬌猶豫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
離開房間后，他們幾個人跟着幾個煉器專業的學生一起往樓上走。
沈天藍忽然想起還一直沒見到嚴樂川。
之前嚴樂川就沒在寢室，說不定她壓根不在寢室樓里。
伊西爾忽然拍了一下沈天藍的肩膀。
沈天藍道：“怎麼了？”
伊西爾注視着她：“我的時間到了。”
沈天藍這才想起，伊西爾每天呆在外面的時間是有限的。
“你要小心。”他低聲說。
他話音剛落，便化成一道黑影，鑽回了沈天藍的衣兜里。
剛上了四層，沈天藍忽然聽見有人叫自己名字。
“沈天藍！”
沈天藍扭頭一看，欣喜道：“嚴樂川？”
嚴樂川飛奔過來，氣喘吁吁地撫摸着胸口道：“到底怎麼回事？我只不過上個廁所的功夫，回來一看，你們都不在了！”
沈天藍把情況跟他解釋了一遍。
“季冰？”嚴樂川驚訝，“那個總逃課的季冰嗎？”他好像忘了自己也是萬年逃課黨。
“他幹嘛要幹這種事？瘋了嗎？”嚴樂川皺眉道。
“不知道。而且還不確定是不是他呢。”
這時，一個聲音忽然從走廊那頭傳來。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