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霧裏看花
榛榛還沒想好如何應對,確切地說是KTW的人還沒想好怎樣應付UA,對方就已經熟絡靠了過來。
“喝一杯唄,美女對手。”UA的隊長直接將一杯“瑪格麗特”送到榛榛嘴邊,分明就是想找茬。
“她不會喝酒。”韓雲進淡淡道,然後順手將酒端走,“我替她喝。”
一飲而盡,毫不含糊,同時顧思止舉起的手頓在半空,他慢了一步。
“隊長,”榛榛皺眉,“你也不能喝!”他可是剛做了手術的人。
這話落在UA的耳中卻不是那麼回事了,“怎麼,不屑於和手下敗將喝?”
榛榛:“他剛做了手術,不能喝。”
“呵,你這是在炫耀,就算KTW負着傷也能輕易取勝?”UA的人完全是故意扭曲他們的意思。
顧思止:“你們太敏感了,不好意思,我們趕時間要先走了。”
話畢,他牽起榛榛的手就要離開,KTW的其他人也紛紛起身,心情全被這群不速之客破壞,誰也不想繼續跟他們再呆在同一個房間。
“這就想走了,真當我們好欺負?”UA的隊長打了個眼色,榛榛一行人被圍了起來。
看來,UA是有備而來,根本就是故意找茬。
韓雲進上前一步,“想做什麼,這裏可是酒吧。”
“呵,我當然知道這裏是酒吧,今天我們再切磋切磋。”UA隊長臉上閃過一抹陰笑,這場衝突無可避免。
顧思止擋在榛榛身前,低聲說:“你先走。”
她拉住他的手,“我不。”
韓雲進靠近顧思止,“你帶榛榛先走。”
“交頭接耳地說什麼呢!”顧思止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對方一拳就砸了過來。
“嗡”,他霎時耳鳴,腦袋發暈。
“干!”瑞斯抄起酒瓶就上,車軒和zero也都喝得很高,一哄而上。
酒吧樂聲滔天,沒有人去管角落裏的廝打,似乎習以為常。
韓雲進和顧思止都護着榛榛,但他們一個剛做了手術,一個精神狀態極其不對,於是節節敗退。
“榛榛出去!”兩人同時對她低吼。
她握緊拳頭,指甲都要嵌進肉里,終是毅然轉身頭也不回地朝門口狂奔而去。
榛榛明白,KTW處於弱勢,她繼續留下也是累贅。只能先逃出去報警,他們才有機會。
酒吧內,顧思止被一拳揍倒在地,UA的人用力踹他,“water,不是很囂張嗎!還跳舞給我看,我讓你跳,讓你跳!”
純粹是泄憤。
耳膜充斥着混音,眼睛也開始發花,意識墮入泥沼,整個人沒進一團黑暗。顧思止直接暈了過去。
榛榛帶着警察進來時,KTW的人已經全部躺倒在地,UA的人全部消失了,她眼淚一下子就收不住了。
“顧思止!韓雲進!車軒……”沒有人應她,榛榛崩潰地跌坐在地。
最後還是警察將他們全部送入醫院,韓雲進的傷口迸裂開來,榛榛看見他針織衫上一團紅暈,觸目驚心。
萬幸的是,車軒他們三人問題都不大,都是些皮外傷。
而顧思止傷得卻很重,手指骨都斷掉了,額頭上也划傷嚴重。
榛榛就一個人站在急診室的中央,俱樂部的五個人都躺在面前,她鼻頭一路上都在發酸,眼淚就沒止住過。
但他們現在都要依靠自己,她強迫地剎住淚水,奔走在醫院各個樓層。
整晚,榛榛都沒合過眼,守着掛上液體的顧思止與韓雲進,以及病床上觀察的其餘三人。
終於,在破曉時分,瑞斯醒了過來。她眼中的閥門霎時又被破壞,水霧氤氳滿眼。
“還好,都在這兒。”瑞斯忍者痛跳下床,抱住榛榛,“人都在就好了,別哭。”他的手一下下有節奏地落在她肩上。
榛榛抱住他壓抑着嗚咽一陣,情緒總算恢復了些,“我撐不住了,去躺會兒,他們就交給你了。”
瑞斯點頭,的確是難為她了,五個大男人倒在一個女孩子眼前,該是多麼彷徨無力。
頭一沾上枕頭,榛榛就秒睡過去,這周她真的過得太驚心動魄,也管不得病床上是否乾淨舒服。
·
顧思止又來到那間充滿年代感的房子,他看見一個小男孩縮在廚房牆角,臉上寫滿恐懼。
牆上,一個黑影由小變大越來越近。慢慢地,影子舉起一隻手,其間握着什麼東西。透過影子看,像是一根棍子。
小男生不停要頭,不停念叨,“不要,不要,我怕,怕……”
他回頭,是上次夢中的那個男人,手上持着的也的確是一根長棍。男人臉上兩團高原紅,眼神迷濛,應是醉了。
驀地,他猛然揮舞長棍。
“住手!”顧思止下意識就伸手去阻止他的動作。然而,他的手又從男人身體穿了過去,他又碰不到裏面的東西!
“啪!”悶棍落在小男生身上,“啪!啪!啪!”一下接一下,一次比一次更重。
小男生只是抱頭縮成一團,悶哼着,“求求你不要……”
男人充耳不聞,眼見着下一棍要朝着小男生頭部揮去,顧思止急得手足無措。
“阿天!”一個女人沖了進來,“阿天你睜眼看我們,你醒來!”
“滾開!”男人一腳踢開她,向牆角逼近。
女人抱住他小腿,對小男孩吼道:“小宥,你快出去,天爸只是犯病了,你快走!”
“你TM才犯病了呢!”男人又是一腳。
女人悶哼一聲,卻仍是不放手,“小宥,聽我話!”
小男孩搖頭,固執地縮在原地。
顧思止愣怔,這小男孩與上一場夢中的人重合,的確是自己。那麼,究竟會發生什麼,這些是不是真實存在過?
男人臉上浮現不耐煩,長棍轉向往女人身上揮去,比之剛才更為用力。
小男孩猛地起身,抱住他的手,妄圖阻止男人的行為。誰知男人一用力,小男孩就被甩到了牆上。
“啊,小宥!阿天,是我們,我是念珍,那是小宥,你醒過來!”女人急聲呼喊着。
男人自是不理,扔掉木棍隨手拿起旁邊的尖利錐子,然後就要抄小男孩身上扎去!
“小宥!”女人大吼一聲然後撲上去,與男人纏繞廝打,“呲”的一聲,女人的衣衫被劃破,尖錐就抵在她喉嚨一厘米外。
她使出最大的力氣大吼,“小宥你走啊!”
小男孩痛苦吼一聲,拿起鍋鏟往男人頭上打過去,頭暈使男人手上脫力,可女人卻沒收住力道。
尖錐刺入男人喉部,血液就像衝出門閥的洪水,一發不可收。
是利刃刺破了動脈血管。
女人一下子癱軟在地,眼淚簌簌,“阿天,你不要嚇我!小宥,快,快叫救護車!”
小男孩眼神深邃,定在原地,死死盯住血泊里的男人。
“我,殺人了…殺人……”他喃喃自語道,可漸漸地,他臉上又浮出一抹笑意,“可是,這樣就不用挨打了……”
小男生語無倫次地說了很多話,顧思止沒有全部聽真切,可是他的眼淚也一簇簇無聲滑落。因為,這個小孩子就是自己。
女人頹然地坐在原地,任鮮血蜿蜒污染衣裙,抬頭她面如死灰。
“小宥,媽媽累了,你呢?”
小男孩臉上的表情被清空,化為迷惘,愣愣看着眼前這一切。
“我們一起去一個沒有傷痛的地方好嗎?”女人神情劃過堅毅,像是做了什麼決定。
小男生喃喃開口,“爸爸也去嗎,那會不會繼續打媽媽?”
女人哭中帶笑,“不會的,爸爸會變得像以前一樣好,疼小宥……”
“好呀,那我們快點去吧!”
女人摸摸他的頭,“小宥乖,先去把所有的窗戶都關好,不要被別人發現了那個好地方。”
“嗯!”小男孩點頭,轉身跑出廚房。
女人默默起身,鎖死窗戶,顫抖着雙手擰開了煤氣閥。兩個人都自若得可怕,彷彿地上那一片狼藉不復存在,一切都是顧思止的幻覺。
她強迫自己露出笑容,笑着笑着竟真的覺得開心了,似乎這一刻她已等待多時。
顧思止就眼睜睜看着這一對母子並排躺在卧室床上,神情安詳而放鬆,他瘋了似的想關掉氣閥,無果。
房子裏氣體潺動,那逼人的氣味,顧思止彷彿也能真切感受到。什麼都知道,可什麼都不能做,除了絕望還是絕望。
就在他心力交瘁時,門從外面被破開,警察破門而入。關閥門,開窗戶,一氣呵成,廚房的狼藉自然也看見了。
然後他們搜尋到卧室,顧思止哭着哭着就笑了,他看見女人死死捏住被子的縫隙,而小男孩整個縮在被窩。
她終究是捨不得拉自己的兒子一起赴死。
床上的兩人被送出去,耳畔迴響着警笛聲,顧思止的心臟彷彿被鉗住,連呼吸也變得困難。
思緒一點點變得模糊,身體又墮入一片黑暗,找不到方向。
·
“醫生,他到底怎麼了,為什麼還不醒過來?”醫院裏,榛榛擔憂地詢問着,身側站着韓雲進。
醫生翻開顧思止的眼皮,“病人沒什麼異常,再等等,如果還是不醒就轉院檢查吧。”
榛榛頹喪地靠在椅子上,韓雲進不知怎麼安慰她,只好靜靜立在椅子後面。
她眼中氤氳出一層水霧,就在這霧要沁出水時,身旁響起一個聲音。
“我這把老骨頭果然是要被弄到醫院囚|禁起來嗎?”
兩人側頭望過去,竟是顧思止坐了起來,弓着背,聲音比以往更為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