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計慮深沉

第十一章 計慮深沉

容易掌控。哲安品了品這四個字,一下意識到了陸懷的打算,“你想讓她母女倆日後做你府里的人?”哲安又想到什麼,詫異地看着陸懷:“你不會是想收了她那宅子吧?那宅子比之前看的那三處可差了太多啊!”

“我有收留她們的打算。”陸懷道。“孤兒寡母討生活不容易,那孩子看着挺機靈的,秀珠看着也本分,既然遇到了,幫一把也不過舉手之勞,那就幫一把吧。”陸懷說著,想起了巧兒或機敏或可愛的樣子和初見秀珠時的驚艷之感,面色也隨之變得愉悅而後渺遠起來。

哲安一聽他說起孩子就用“那孩子”指代,說起女人卻是叫起了名字,心裏就又吃起了味兒,再看他神情,就更是不高興了。可是一想他都和他一再解釋過不是看上了秀珠,也不敢總拿這事煩他,只能將嘴噘得老高,往後邊一靠,不甘心地打斷他的思緒道:“那宅子呢?”

陸懷教他這一打斷,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神,回神道:“嗯,宅子我打算收下,以後就安頓在那裏。之前那三處宅子好是好,但是位置不理想,周圍多是高門大戶,關係複雜。我離宮之後只想過些平靜日子,不想攙和進他們之間的是非爭鬥。”

若是他在那三處地方中的某一處安頓下來,那周圍的高門大戶們定會想盡辦法藉著他與宮裏的聯繫向上攀。他若是幫忙牽線搭橋,那就會有一就有再,若是不幫,就可能會落下埋怨,甚至是結下仇怨,到時候不管怎樣,都是一天平靜日子也別想有了。

這種結果,哲安也是知道的,可是他卻不能同意陸懷的想法,“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和爭鬥,就說剛才那老刁婆子,忒能算計不說,看起來也是倚老賣老,厚顏無恥慣了的。你住她旁邊,那小寡婦被你養在宅院裏,卻是和她有牽連的,以後能少給你惹是非嗎?

再說了,現在就見着了這麼一個,誰知道周圍還會不會有更多。我看你還不如在之前的三處地方里選一處,那樣就是攙和進爭鬥里,至少也有點價值。”

陸懷聽了他的說法,卻是笑着搖了搖頭:“王張氏這般人能惹來什麼是非,無非是雞毛蒜皮,小打小鬧罷了。偶爾應付一下,權當是解悶好了。”

“那你真是有閒情逸緻。”哲安看陸懷鐵了心思想住那裏,覺得自己勸不了他,只能這樣擠兌一句,然後扭過頭不理他,以表堅決反對。

“莫要生氣了。”他這般小孩子脾氣,陸懷也不生氣,輕輕拉了他一下,耐心地與他商量:“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怕我和那樣的人為鄰會吃虧,也是想讓我出去生活得風光一些。

可是風光總是給旁人看的,都是虛的,關起門來一府一院中的舒坦才是真的,是實在的,我無意去爭風光富貴,能平平淡淡就很好了。我也向你保證,一定不會讓自己吃虧,你就不要再惱了,好嗎?”

“不會吃虧,說得像真的一樣。”哲安覺着就依陸懷一貫與世無爭的溫和性子,出了宮門就得被宮外滿世界的彎彎繞繞給坑傻了。

他扭過身來,還是擰着眉冷着臉,沒有消氣的模樣,“你剛碰見那伙人就吃了五十兩的虧,後面還有一百五十兩的大虧要接着吃,那幫無賴看你掏錢痛快,說不定還要沒完沒了地請你吃虧,你倒是說說,怎麼個不吃法?”

陸懷看他這般着急的模樣,心下微暖,唇角的笑容也隨之擴大了許多,笑着打趣:“原來你還是讓銀子鬧得。”

“你笑什麼啊,我還不是為了你擔心!”哲安讓他這一笑,就有些急了,覺得自己是皇上不急太監急,再一想,自己連太監這個名頭都還沒混上呢,連這麼句應景的俗語都當不得,就更是氣了。

“莫生氣,莫生氣。”陸懷一見哲安真急了,趕緊好生勸慰,“那家賭坊三日後能不能開下去還是兩說,以後能不能存在也不一定,我怎麼會有那麼多虧要去吃。”

哲安一聽陸懷這麼說,就來了精神:“你想怎麼做,不是要還錢了事?”

“不是,我沒有那麼大頭。”陸懷輕輕地笑了笑,一手輕搭在另一隻手上,慢慢地與哲安道來:“按之前刀疤臉的說法,秀珠的亡夫應該是自己賭輸了,欠了賭坊兩千兩銀子。但是王張氏與我透露,秀珠的亡夫賭石凈賺了兩千餘兩,正大張旗鼓地建房子,建到一半卻突然失蹤,回來的時候就是被刀疤臉一伙人抬回來的,意識也不清醒了。我覺得,他這賭債的數目欠得有點巧,這事兒也有點蹊蹺。”

“你是懷疑那賭坊詐賭還逼死了人?”哲安皺眉道。

“沒錯。”陸懷繼續道:“賭坊詐賭也是常有的,若是小打小鬧,一個巧打,一個看不出來硬挨了,也就相安無事了。但這個大富貴賭坊,詐賭使人欠債的數額高得驚人不說,人因他們而死還敢繼續死纏爛打,再看那刀疤臉的手段勁頭,也像做慣了這事的,恐怕不只是一次兩次詐賭逼得人走投無路這麼簡單。若我猜得沒錯,這大富貴賭坊身上背的人命官司應該不會少。”

“這家賭坊莫非是個黑店?”哲安一驚,趕緊拉住了陸懷的胳膊,勸道:“敢在京城開這種賭坊,還能開長久的人,背後都是有大靠山的,今天那刀疤臉看着也像亡命之徒,我看你還是不要與他們鬥了。不想還錢就拿身份壓一壓,再怎麼說也是宮裏的人,他們也不敢再造次。”

哲安神色緊張地看着陸懷,唯恐他意氣用事。但陸懷仍是那般從容地與他道:“既然準備出宮去過平靜的日子,就忘記曾經內官的身份比較好,否則隱於普通人中也是得不到平靜。

你莫要擔心我,對付這種掙人性命錢的地方,自然不能從明面上來,我不會那麼魯莽。我考慮過了,賭坊的背後一定有靠山,能做靠山的不是有權就是有錢,權與錢這兩者又一向勾連在一起。依現在的局勢,只要知道賭坊背後有權的靠山是誰,投在朝野兩派哪一派之下,再將他的所作所為告知他的對手,自然會有他的對手出來料理,與我一點干係也不會有。”

當今朝野的文武百官大致分成兩派,宮裏的宮人也有不少投機好事的參與其中。這兩派的人一直你來我往,明爭暗鬥,發現對方的把柄就群起而攻之。陸懷的計劃看起來很妙,只是……

“誰是哪伙的可不會寫在腦門上,等那王掌柜派人調查清楚了,只怕黃花菜都涼了吧,再者,你一向不參與各種爭鬥,怎麼把這事兒告訴那個靠山的對手,弄不好就惹來一身麻煩。不行,我覺得這計劃不靠譜,不能這麼干。”哲安一邊說,一邊仍是緊緊地抓着陸懷,連連搖頭。

陸懷聽了哲安的話,卻是慢慢地微笑了起來:“等到王掌柜查出的結果才動手,自是晚了,我讓他摸清對方的底,只想到後面的時候看機會放點猛料。至於這兩天,還要你多到各監各局串串門了。”

“你是說……”哲安看向陸懷,陸懷的微笑看起來還是那麼地溫和無害,可是眼底的點點精光卻讓他看上去有些像一隻成了精的狐狸。

他順着這種感覺思索了一下,恍然明白了他的計劃,雙眼放光地道:“妙!”然後,一拍胸脯應承了下來:“這事好辦,包在我身上。”

聊天侃大山,順便散佈點小道消息的事,他最擅長幹了,除了“大富貴賭坊”這五個字是真的,其他就隨他怎麼編了,只要引得參與進兩派相爭的人注意到這個地方就夠了。

到時候能挖出來那賭坊什麼黑料,兩邊能鬥成什麼樣,那就不關他和陸懷的事兒了,左右小道消息飛傳,誰知道是誰捅出了這個事。他點了火還能有熱鬧可看,真是甚好甚好!

哲安想着想着,忽然就有些笑不出來了,看向陸懷,覺得眼前的人讓他有些不認識了。

“你為何如此看着我?”陸懷問,卻並不慌張。

“我覺得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哲安有些愣神地看着他。

正常的陸懷若是碰到了這種事,應該就是會默默地補上後面的錢,然後在人家又登門來要的時候想辦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對。萬萬不會是像現在這樣,想出這般隱蔽而凌厲的手段,不出手則已,出手就是奔着將對方連根拔起的結果去。

這樣的陸懷計慮深沉得讓人有些害怕,可是……雖然令人害怕,卻好像變得更迷人了,變得好強大的感覺,讓他忽然好想……依偎着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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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離宮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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