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5
趙念的話是對着少女說的，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是衝著夜雲琛來的，微微上挑着的眼睛帶着毫不掩飾的藐視，直直地盯着夜雲琛，走近來，視線在佈置精美的茶席上轉了一圈，又對少女說道：“給我也倒一杯吧。”
頗指氣使的語氣讓少女忍不住皺了皺眉，心裏對趙念的印象瞬間跌至谷底，冷冷道：“既然這茶葉在你眼中這麼廉價，想必你也是看不上的，還是不要污了您的嘴吧！”
趙念沒有想到，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茶藝師，竟然敢這樣對他說話，眉頭一皺，臉色完全冷了下去，“你說什麼？”
少女卻是完全不害怕的樣子，冷笑一聲，“看來你的耳朵不太好使呀。”全然沒有了剛才跟夜雲琛說話時的溫婉氣息，冷着臉挑眉說話的樣子倒有些像是鐵娘子的架勢。夜雲琛在一旁嘆為觀止，暗道果然女生都是多變的生物呀！
被少女這麼一搶白，趙念的臉色更加難看了，這麼多年來，誰敢這樣對他說過話？哪個跟他講話的時候不都是恭恭敬敬的？但是礙於對方是女生，他也不好表現得太過明顯，心裏再生氣也只能陰沉着臉將氣憤咽回肚子裏。
少女見他不說話了，轉頭看見夜雲琛的杯子已經空了，又笑眯眯地給他滿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說道：“我的茶一向只泡給懂得欣賞的人品飲的。”
“哼！”趙念不屑地冷哼一聲，雙手抱胸滿臉傲慢地看着他們，明知道自己不受歡迎，卻偏是不願意離開，硬是在這裏添不愉快。
夜雲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對於趙念時常找他麻煩這件事情，夜雲琛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不明白，他也沒怎麼得罪過趙念，為何對方就總是要來找他不痛快呢？這一點他始終百思不得其解。
正僵持着，夜雲琛的手機忽然響了，會在這個時候打過來的，想也知道會是誰了，今天一大早顧睿就給他打了電話，告知他今天有點事情，可能會晚一點兒才能過來，現在距離舞會開始也就半小時的樣子，估計就是顧睿打過來的了。
果然，拿起手機一看屏幕上顯示的就是顧睿的名字。
“抱歉，失陪一下。”夜雲琛放下杯子，拿着手機快步走到沒人的角落裏，身後如影隨形的視線完全被他忽略了個徹底。
少女收回注視着夜雲琛背影的視線，發現站在旁邊的趙念正陰沉着一張臉盯着背對着他們的夜雲琛看，忍不住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趙念好一會兒，忽然問道：“還要喝茶嗎？”
聞言趙念收回視線，冷冷地看了她好一會兒，一語不發地走了。
少女盯着他憤憤離去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嘴角微微勾起一絲不屑的弧度，低聲嘀咕道：“幼稚鬼！”
夜雲琛剛掛斷電話，肩上就被重重地拍了一下，回頭一看是一臉春意蕩漾的陳宇，“舞會還有十多分鐘就開始了，我們準備進去啦！”
對方臉上的笑容實在是太過蕩漾了，夜雲琛忍不住孤疑地看了他幾眼，才道：“顧睿還要十分鐘左右才能到，你先進去吧，我在這裏等一下他。”
陳宇點點頭，“那行，我先進去吧。”說著，他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夜雲琛納悶地看着他背影，陳宇飛快地走到不遠處一名女生旁邊，顯然那女生是在等他的，兩人說了幾句話便一起進去了。
夜雲琛總算明白陳宇那一臉的蕩漾是什麼原因了，剛才那女生是隔壁班的班委，陳宇已經追了好幾個月了，一直沒什麼見效，這一次看樣子是答應當陳宇的舞伴了，難怪陳宇笑得那麼地春意蕩漾。
顧睿是個十分守時的人，十分鐘后，他果然出現在夜雲琛的面前，一襲正裝，顯然是經過精心收拾過的，看得出並沒有因為是學校里的舞會而隨意對待。
朝他緩緩走過來的時候，夜雲琛不知怎麼的，心中莫名其妙地浮現出一絲羞澀，眼神也有點不知道往哪裏放才好，直到他已經走到自己面前站定了，夜雲琛才抬頭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強壓下心中莫名其妙的情緒，說道：“舞會快開始了，我們進去吧。”
顧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緩緩點了點頭，兩人肩並肩地進去了。
雖然這次的舞會只是學校學生會的學生策劃舉辦的，但也辦得有板有眼的，場地是學校不常開放的大禮堂，佈置也挺奢華高調的。夜雲琛跟顧睿進去的時候，正好看見主持人走上舞台，場內燈光也隨之一暗，所有燈光都集中在最前方的舞台上。
夜雲琛站在人少的地方看着舞台，剛驚訝地發現台上的女主持人便是之前在外面泡茶的少女，忽然就感覺到身體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措手不及之下腳下便往旁邊一歪，原本以為會跌到地上去的，沒想到卻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他訝然地抬起頭，原本還站在他身旁的顧睿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他的身後，剛好接住了他往後倒的身體，一手緊緊地圈在他的腰上，另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咋一看上去，兩人的姿勢實在是有些曖昧。
夜雲琛還記得顧睿的潔癖，趕緊從他身上離開，裝做沒感覺到臉頰火辣辣的感覺一般，轉頭看向剛剛撞到他的人，這時昏暗的光線中隱約能夠看清楚一名瘦弱的女生站在一旁，臉上掛着忐忑不安的表情不停地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對不起……”
對方看樣子的確是因為不小心才撞過來的，臉上抱歉的表情也不像是作假的，只是目光有些閃爍，時不時地掃了顧睿一眼，然後又飛快地移開視線，但移開不到三秒又忍不住看向顧睿，蒼白的臉上也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紅暈。
夜雲琛在心裏嘆了口氣，無奈地看了顧睿一眼，對方卻好像無所察覺一樣，只靜靜地看着他，對那女生的視線完全是忽視到底的樣子，夜雲琛被他看得心跳有些加速，又有些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隱隱的喜悅，忽略掉那女生眼中的失落及遺憾，三言兩語地將那女生打發走了。
看着那女生一步三回頭的樣子，夜雲琛又忍不住嘆了口氣，以顧睿的外形條件，走在路上的確是很惹人眼球的，而且氣質也很好，怪不得投懷送抱的人那麼多，也真是太可惜了，這麼優秀的一個人，竟然有那樣的隱疾。
好在他們進來的時候場內的燈光已經調暗了，並沒有多少人看到顧睿，要是被他們看到顧睿，整個場不得沸騰起來？當初邀請的時候沒有想到這一點，的確是失策了。
夜雲琛一個人在那裏搖頭晃腦地想了大半天，顧睿就在一旁靜靜地看着他，也不出聲打斷他，黑眸隱隱帶着暖意，向來平靜無波的心湖柔軟一片，只覺得視線怎麼也無法從對方身上移開，似乎怎麼看也看不夠一樣。
舞台上主持人的開場告一段落，柔和的音樂緩緩響了起來，舞會正式開始了，越來越多的人相繼滑入舞池中翩翩起舞，也有人四下散開，找到自己相熟的人圍在一起聊天說笑。
夜雲琛除了陳宇之外在學校並沒有玩得很好的人，剛才他觀察了一下，陳宇已經拉着他喜歡的那名女生在舞池裏翩翩起舞了，臉上掛着傻兮兮的笑容，整一副痴漢臉，夜雲琛只看了一會兒，實在是不忍直視的感覺，默默地收回視線，只想催眠自己不認識對方。
氣氛越來越好，跳舞的人也越來越多了，但舞池裏跳舞的都是一男一女，兩個男生在裏面跳舞的基本看不見，夜雲琛後知後覺地想到這一點，頓時有些尷尬起來，他看了看顧睿，發現他也正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咳，道：“……好像沒看見有兩個男生跳舞，要不我們去外邊走走吧？”
之前沒有想到這一點，只想着要邀請一個舞伴，卻沒有想到他跟顧睿兩人都是男的，他也不會跳女步，總不能讓顧睿跳女步吧？況且看顧睿的氣勢，也不像是跳女步的……
顧睿看了看舞池，又看了看滿臉尷尬的夜雲琛，倒是很少看見夜雲琛臉上出現這樣的表情，一時間只覺得有趣得緊，頓了一下，才微微點了點頭。
夜雲琛頓時鬆了口氣，便帶着顧睿往少人的地方走去，顧睿一言不發地跟在他身側，視線時不時地落在夜雲琛的臉上，大概是為了營造良好的氛圍，大廳里的燈光一直都是帶點曖昧的暖黃色光線，有些昏暗，搭配着柔和的音樂，的確是很適合花前月下的氛圍。
這個大禮堂夜雲琛是第一次過來，這裏面積很大，人又很多，人來人往的，夜雲琛帶着顧睿走了大半天，兩人好幾次都差點走散了，在顧睿又一次停下腳步等夜雲琛跟上來時，顧睿忽然伸手握住了夜雲琛的手。
夜雲琛驚訝地抬頭，卻只來得及看見顧睿轉回去的側臉，一如既往的冷淡，淡淡說了一句：“走吧。”
“……嗯！”夜雲琛跟上他的腳步，下意識地伸出另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微微有些發燙，又垂眸看了看兩人相握在一起的手，好像熱度更高了。顧睿的手很暖，跟他的人一點也不一樣，一點兒也不冷，手指修長有力，握着他的時候莫名地讓他覺得很有安全感。
想到這裏，他的視線忍不住游移不定地轉來轉去，就是不敢再看向兩人相握的手，總感覺自己越來越不對勁了。
心中模模糊糊浮現出這麼一個想法，還沒來得及細想，周圍忽然就變得安靜了，一抬頭才發現顧睿帶着他走到了外面，涼爽的夜風徐徐吹來，稍稍降了下他臉上的熱度。
“抱歉啊。”夜雲琛還是有些不好意思，是他邀請對方過來的，可是卻又好像沒能好好招待對方，這讓他感到很過意不去，“你一定覺得很無聊吧……”他有些沮喪，像顧睿這樣的大忙人，一個晚上的時間也是很寶貴的，眼看着就要被他這樣浪費掉了。
顧睿道：“不會。”
夜雲琛有些開心，又有些愧疚，嘆了口氣道：“早知道我應該找別人的。”
顧睿眸光一沉，薄唇微微緊抿了，“你打算找誰？”
夜雲琛並沒有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嘆息道：“能找的人太少了，這種舞會為什麼一定要我參加呢？”
顧睿臉色稍霽，但涼薄的唇還是微微抿着，黑眸眯了眯，冷聲道：“我不覺得無聊。”
“啊？”夜雲琛抬起頭，看着他不解道：“你不是一向都很少參加這些活動嗎？”難道不是因為覺得這些活動無聊才不參加的嗎？
他的確是不怎麼參加這樣的活動，顧睿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嗯。”
夜雲琛很善解人意，“這種活動我以後會盡量不麻煩你的。”
顧睿：“……”
顧睿話中的隱含意思夜雲琛是一點兒也沒有明白到的，顧睿也放棄了，他原本就不是喜歡解釋的人，於是這個話題就這樣停住了。
兩人一路走着，外面的人自然是比裏面的人少很多的，根本不用再擔心會有走散的可能性，但兩人卻好像都忘了這件事情一樣，誰也沒有主動提起兩人還相互牽着的手，在難得默契中，兩人便這樣手牽着手一路慢慢地走着。
夜風襲來，帶着晚夏夜晚的氣息，周圍的樹木隨着夜風輕輕拂動着，彷彿在跟他們打招呼一般，月光穿過樹葉的縫隙投射在地上，落下一地斑駁。
安靜良好的氛圍卻沒能維持多久，當他們走到一處光線更為昏暗的角落時，忽然就聽見了一道帶着滿是不屑的聲音在說道：“不過就是一名見不得光的私生子，就算嫁入顧家也改變不了什麼，你還真以為他會有飛上枝頭當鳳凰的一天？”
聲音很熟悉，這麼多年來同樣的語氣夜雲琛不知道聽過多少次，所以他一下子就認出來這是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夜思媛的聲音，而她口中的私生子，不用想也知道是在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