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1
顧老爺子說一不二的性格夜雲琛是已經領教過的，所以當顧老爺子說要他挑一盆自己喜歡的花的時候，他一點兒都沒有推辭地就接受了，當真選了一盆最合自己心意的花，因為他知道推辭也是浪費時間，還不如落落大方地時接受了。
對此顧老爺子覺得很歡喜，此刻的夜雲琛在他眼中已經不僅僅是未來孫媳婦的地位了，更是有着共同愛好的有眼光的植物愛好者，因為夜雲琛一眼就挑中了他最喜歡的一款植物，這一點讓顧老爺子大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夜雲琛剛一挑好，馬上就有機靈的傭人過來幫他拿去包裝，顧老爺子笑眯眯地看着夜雲琛，看着他有禮貌地朝傭人道謝，嘴角的弧度止都止不住。
傭人抱着花盆下去了，一老一小兩人在溫室里又待了好長一段時間，偶爾交流一下彼此的心得，溫室里一派其樂融融，一直到有人過來提醒午飯時間到了，兩人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溫室。
對於夜雲琛來說，甚少有機會能夠看到品種如此齊全的植物，而對於顧老爺子來說，則是少有機會能夠會有人跟着他一起探討那點愛好，一個人雖然也不錯，但總也是沒有兩個人一起來得有趣。
從溫室回到主宅，經過花園的時候就看見顧夫人坐在池塘邊餵魚，手上拿着一包魚食，倒是頗有閒情逸緻的樣子，顧老爺子停下腳步，轉頭看了看四周，問道：“睿兒呢？”
“剛剛還在，接了個電話就走開了。”說完，顧夫人頓了一下，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大概是在書房吧。”
顧老爺子眉頭一皺，隨即無奈地嘆了口氣，“讓他過來就是想讓他休息一下，工作上的事情怎麼可能會有做完的一天？簡直跟個工作狂一樣！”若是顧睿對人能有他對工作一半的熱枕，他也就不用擔心他的婚姻大事了！
顧夫人笑了笑，將手上的魚食遞給一旁的傭人，卻是對夜雲琛說道：“雲琛，差不多要吃飯了，你去書房叫一下顧睿吧。”
夜雲琛抬眼看了她一下，隨即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直到夜雲琛的身影完完全全地看不見了，顧夫人才輕笑着繼續說道：“爸，顧睿這種工作狂，即便你把他扔到其他星球去，他也是有辦法繼續他的工作！”這一點，她這個做母親的早已經看開了，倒也不想強求了，“況且，你一早上都將雲琛給霸佔了，顧睿沒其他事情可做呀，他不忙工作那他忙什麼呀？”
“嗯？”顧老爺子總算聽出來顧夫人話里的意思了，“你是說睿兒是因為找不到雲琛才去忙工作的？”
顧夫人微微一笑，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她想到了顧睿在她身邊沉默地待了好一會兒的事情，眼裏笑意止不住加深了，顧老爺子帶着夜雲琛去了溫室沒多久，打完電話回來的顧睿竟然破天荒地詢問了一句夜雲琛的下落。
這對於顧睿來說，絕對是非常不容易的！
“爸下午可就別再霸佔雲琛了，該給他們小兩口一個獨處的機會了！爸你呢，也可以不用再擔心這兩個小輩的事情了！”
顧老爺子聞言頓時喜上眉梢，“此話當真？”這兩個小輩，兩人的性子都冷淡得很，原本以為靠他們自己的話，這輩子都不可能有什麼進展的了，但聽顧夫人這麼一說，又好像不是這麼回事了？
顧夫人但笑不語。
於是吃完午飯之後，向來喜歡吃完飯小品一杯茶再去午睡的顧老爺子竟然破天荒地早早地回房午睡去了，離開之前還特地囑咐了一下顧睿要好好照顧夜雲琛。為了顧睿的終身大事，顧老爺子也算是操碎了心了。
夜雲琛不知道這些，他只是對顧老爺子離開之前的那番交代有些莫名其妙而已，他明明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孩子，哪裏還需要顧老爺子特地對顧睿囑咐一番呀？
“你如果忙的話可以不用管我的，我自己一個人看看書就可以了。”夜雲琛說道，之前去書房叫顧睿下來吃飯的時候，顧睿似乎很忙的樣子，帶着無框金絲眼鏡認真地閱讀着文件，修長的手指時不時地敲打着鍵盤，他都有點害怕自己會打擾到他呢。
顧睿道：“不礙事。”山上的空氣雖然清新，環境也好，但畢竟是清閑無聊了點，若是終日裏只有一個人，對於年輕人來說實在是有些無趣了點了。
於是夜雲琛也不便再多說什麼了。
一旁的管家忽然建議道：“前些日子修建的溫泉屋已經竣工了，如果大少跟夜三少有興趣的話，可以去嘗試一下。”
現在已經是晚夏了，白天溫度還會有些高，但是到了晚上都已經需要蓋上一床薄被了，更何況他們現在還是在山上，山上的氣溫更是比山下的要低的，這種時候去跑溫泉的話的確會是一件享受的事情，管家提出的這點建議絕對是非常合情合理的。
管家一直微笑着，眼神表情都很正常的，即便是顧睿抬頭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也仍舊是神色不動，一副坦蕩蕩的樣子，眼角笑紋仿若都帶着屬於他的平和。夜雲琛卻是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微微歪了歪腦袋，看向顧睿，問道：“你覺得呢？”
顧睿將視線從管家身上收回來，淡淡道：“你決定。”
夜雲琛想了想，“那就去吧。”他沒有泡過溫泉，倒是挺感興趣的，反正下午也沒什麼事情做的，就當是去打發一下時間也不錯，就不知道這泡溫泉跟泡澡有沒有什麼不同了。
他都這麼說了，顧睿自然是同意的，不過這個時間兩人剛吃完飯沒多久，不適合馬上過去，於是兩人便聽從管家的建議，到小茶室喝杯茶。
顧老爺子是愛茶人士，因為這一點愛好，顧宅所有房屋住處都有一個倉儲良好的小倉庫，用來放置他那些從各地找來的所謂好茶，而從小受顧老爺子影響的顧睿對茶自然也是少不了認知一二的。
現在很多東西都是自動的，自動泡茶機是專門為愛茶人士發明出來，很方便的一款機器，體積不大，方便攜帶，很受市場的歡迎，當時顧老爺子也遣人去買了一個回來，只是用過一次之後便再也沒有提起過了，扔在小茶室的角落裏不聞不問了。
泡茶桌上顧睿正在燙杯，燒水壺發出輕微的響聲，夜雲琛有些百無聊賴地觀察着四周，於是便看見那個可憐兮兮被扔在角落裏的自動泡茶機，夜家也有，夜忝最喜歡用的，每天都會用那台自動泡茶機泡茶喝的。
顧睿將茶杯里的開水倒掉，才拿起已經燒開的水，倒了一點點到茶海里，待茶海的水有些涼了，才倒進蓋碗中。夜雲琛好奇地盯着他的動作，終於忍不住問道：“這裏不是有一台自動泡茶機，你怎麼不用呢？”自動泡茶機是非常方便的，只要將茶葉及水放進去，機器會自動調節程序，不需要一分鐘就能喝上熱氣騰騰的茶了。
顧睿頭也不抬地道：“機器泡的茶，始終欠缺了一些東西。”
“欠缺了什麼？”夜雲琛追問，顧睿將用醒茶的水洗過的茶杯放到他的面前，才淡淡道：“你若是想知道，可以對比一下。”
聞言，夜雲琛皺了皺眉，第一直覺是太麻煩了，“算了。”他想也不想地回答，對於這種麻煩的事情他向來興緻缺缺的，顧睿這麼一說，他瞬間就沒有想要知道的衝動了。
顧睿抬頭看了他一眼，黑眸中隱隱閃過一絲柔軟，彷彿帶着淡淡的無奈，靜默半響，他道：“試一下吧。”熱氣騰騰的茶水倒進白色的茶杯中，明黃色的茶湯在白色茶杯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誘人。
夜雲琛已經聞到從茶湯中散發出來的淡淡茶香了，他端起小小的杯子，淺淺的抿了一口，入口帶點淡淡的苦澀，但很快就化開了，留在口腔里的，是抑制不住的生津回甘，齒頰留香。
似乎真的跟用機器泡出來的茶有些不一樣。
一直注意着他反應的顧睿自然也看見了他疑惑的表情，為他續杯后，才緩緩說道：“每個人泡出來的茶都會有不同的味道，用機器泡的茶雖是方便快捷，卻總感覺少了一絲人氣。”
夜雲琛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原來還有這種講究的……”
顧睿放下茶杯，道：“個人喜好罷了。”
外面陽光正好，微風帶着自然的清新涼爽，小茶室里靜謐諧和，若有似無的純音樂是管家離開之前播放的，面對面坐着的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氣氛舒適平和，這不管是對夜雲琛還是對顧睿來說，都是十分新奇的體驗。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外面的天色都漸漸暗了下來，一直到管家第二次端着茶點進來，兩人才終於從此番靜謐的小天地間回到現實中，隨即才發現原來已經接近傍晚了，之前說要要泡溫泉的。
管家瞄了一眼茶桌上幾泡沖泡過的葉底，心中閃過淡淡笑意，微笑着提醒道：“大少，夜三少，溫泉里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過去。”
“嗯。”顧睿點點頭，站起身，“現在過去吧。”夜雲琛跟着站起來，就見顧睿腳步頓了一下，吩咐了一句：“跟爺爺和母親說一聲，晚飯不用等我們了。”兩人在小茶室里待了一個下午，已經裝了滿肚子的茶水及茶點了，一時半會是吃不下東西的了。
管家微笑着答應下來，“好的，我明白了。”
顧睿帶着夜雲琛到溫泉屋的時候，管家已經讓人準備好一切了，還準備了一些簡單的點心。
溫泉屋是個半開放式的屋子，四周是圍起來的，上空卻是敞開式的，偌大的屋子用竹簾隔成了幾個空間，管家給他們準備的是顧睿專屬的那間房，像顧睿這種有着嚴重潔癖的人，是不可能跟別人一起泡溫泉的，即便是跟自己的家人也不太可能，他專屬的那間房，除了他之外，誰也不能進去，除非得到他的准許。
這一次，管家原先是準備了兩個緊挨着的房間，但是事情的發展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他眼睜睜看着顧睿將夜雲琛帶着走進了他那間專屬的房間，而他自己的手還指着另外一間房，那句“這間房是夜三少”的話硬生生地被掐在了嘴邊。
昨天不是還一副不願跟對方同住一房的嗎？怎麼今天瞬間地有了這麼大的轉變了？房間還好說一點，至少顧睿的房間顧夫人等人偶爾還是可以進去一下的，但是像這種泡溫泉的地方，卻是從來沒有人被允許進去過的！
夜雲琛是第一個！
見到此現象的管家感覺十分欣慰，他家夫人的選擇果然沒錯呀，這個夜家三少出身是低了點，但只要能夠讓他家大少不再冷冰冰的，即便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那也是沒關係的，反正顧家又不依靠外界的背景勢力。
直到這一刻他才萬分慶幸，那個跟顧家定下婚約的人是這名夜家三少，而不是那個夜家大小姐，就算只見過一次，他對那個眼高於頂的驕縱女生也沒有什麼好感，那時還在心裏偷偷地擔心過，若是他家夫人真的選了這名驕縱得很的大小姐作為大少的妻子人選該怎麼辦？還好他家夫人並不算糊塗。
一想到夜家大小姐，管家的心裏是有些不以為然的，夜家大小姐夜思媛對他家大少避之唯恐不及，無非就是因為外界那些關於他家大少的傳聞，想方設法將這門親事推到了夜雲琛的身上，她以為顧家的人都是傻子，看不穿她的那些手段，卻沒想過，他家夫人是何等精明的人？又豈會是讓她耍的團團轉的人？
不過是因為他家夫人心中的人選原先就是夜雲琛，所以才對這些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夜思媛永遠也不知道，就算她沒有耍手段讓夜雲琛答應這麼婚事，最後的結果也一樣會是夜雲琛嫁入顧家，絕對不會是夜思媛！
目送着兩人走進那間霧氣蒸騰的房間，管家的眼中充滿了欣慰，他也算是看着顧睿一點點長大的，自然是非常希望顧睿能夠找到一個可以跟他共度一生的人，而不是一直這樣孤家寡人下去。
進了房間的兩人自然是不知道管家心裏的想法，因為原先是準備了兩個房間的，浴衣之類的自然也是分開準備的，放在各自房間的外室，管家親自將另外一個房裏的東西拿到這間房裏的外室，這才退了下去。
外室只是放置物品的，距離泡溫泉的內室還有一段距離，進入到外室已經是顧睿所能容忍的範圍了，一直到管家退了下去，夜雲琛還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他根本不知道他在顧睿這裏已經開了多少次的綠燈了，他只是對管家離開之前那個欣慰的眼神感到有些奇怪罷了，但他也沒有想太多，很快注意力就被轉移了。
這是一個很古樸的房間，裝潢很像古代的建築，中間是一個可容納數十人的大池子，緩緩上升的霧氣模糊了四周的景象，這對他來說是一個特別新奇的體驗，他沒有泡過溫泉，從小到大同齡人玩過的東西他幾乎都沒有碰過，小的時候是因為沒有條件，還未開始記事田雲霜就將他交給他外婆，那個一輩子都過得清苦的老人家，能夠讓他三餐不餓肚子已經是十分難得了。
後來他外婆生病了，他被田雲霜接了回去，可那時田雲霜才剛工作沒幾年，公司也還沒上市，不過是一個小公司里的財務，一個月的工資交了房租之外就所剩無幾了，日子一直過得緊巴巴的，一直到了七歲，他又被帶到了夜家，開始了他毫無存在感的日子，夜老爺子雖然對他多有關照，卻也不曾給過他這些，後來長大了，不依靠別人自己也能做到的時候，性子也已經變得冷淡了，曾經艷羨的一些東西，早已經變得不在意了。
倒是沒想到，第一個陪他泡溫泉的人會是眼前這個沒見過幾次面的人。
他抬眼看向對面的顧睿，四周霧氣騰騰的，他有些看不清顧睿的神情，但即便是看不清，他也能在腦海中勾勒出對方此時的樣子，肯定又是輕輕抿着唇，一臉面無表情的樣子。
想到這裏，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揚，他不由自主地好奇起來，顧家的人除了顧睿的父親之外，像顧夫人、顧老爺子、顧雲軒他都見過，性格都不像他那樣冷淡，在這樣其樂融融的家庭條件下，他是怎麼形成如今這幅冷淡得嚇人的性子的呢？
腦子裏時不時地浮現出一些雜七雜八的念頭，又一一被他壓下去，在顧睿的提醒下，他也跟着到外室換上了浴衣，對襟式的浴衣，僅在腰間繫上一條軟軟的腰帶，隱約勾勒出纖細的腰形，內里下-半-身只有貼身的衣物，上-半-身什麼都沒有，對襟式的浴衣小小地露出了精緻的鎖骨，在朦朧的光線之下，顯得格外白皙誘人。
顧睿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轉身進來內室，夜雲琛系好腰帶抬起頭的時候只來得及看見對方往內室走去的背影，愣了一愣，才趕緊加快腳步跟了上去，進去的時候只見顧睿已經脫掉外面的浴衣，穩穩噹噹地泡在池水裏，而原本平靜的水水面因為他的緣故而微微泛着波瀾，氤氳的霧氣隔絕在兩人之間，雙方的面容在彼此的眼中都看不太真切。
夜雲琛並沒有察覺到顧睿一直停留在他臉上的幽幽目光，心裏納悶了一下，反正着浴衣都是要脫掉的，剛剛在外室幹嘛還要穿上？虧得他還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系好腰帶，難怪剛才顧睿只是鬆鬆打了個結而已！
一邊想着也跟着脫了浴衣放到顧睿的浴衣旁邊，一邊踩上台階，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身子已經完全暴露在別人的眼中，伸腳試了試水溫，他緩緩下了水，踩着池子裏的台階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進去。
直到將自己整個泡到溫泉里，他禁不住微微眯起眼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好舒服！”陳宇果然沒有騙他，泡溫泉果然是很舒服，比泡澡感覺要好一點點。
“周三是我學校校慶，晚上有舞會派對。”他伸手在水裏輕輕划動起來，慢慢地挪到顧睿的旁邊，在距離顧睿肩膀兩個拳頭遠的地方坐了下去，“你會來嗎？”
“不會。”直截了當的拒絕，他向來不喜歡人多嘈雜的地方。
“這樣呀……”夜雲琛微微嘆了口氣，“這場學校的舞會，如果要出席的話是一定要帶舞伴的，如果你不來，那我就只能邀請別人了。”不過好在他早已經有心裏準備了，像顧睿這樣的人，想也知道是不太可能出席這種場合，果然他還是不應該開口的嗎？
顧睿：“……”有誰邀請人當舞伴是在水池裏邀請的嗎？
“真的不來嗎？”夜雲琛不無失落地問道，“如果實在邀請不到人，那我也便不去了吧。”微微垮下的嘴角，還有那帶着落寞的神情，竟讓顧睿再說不出拒絕的話語。
不喜歡看到他失望的落寞表情！
那麼一瞬間，他的腦海中浮現出的居然是這樣的念頭。
“或許也可以試試看邀請一下陳宇的妹妹，不過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跟別人約好了。”他自言自語道，去年的時候他已經缺席過一次了，今年他的班主任已經直接把話挑明了，這次再不出席期末考的平時分就全都扣光，大概是他平時都太不合群了，集體活動從來沒參加過，終於引起了他班主任的嚴重不滿了。
沉浸在自己的自言自語中的夜雲琛沒有看見在他說到要邀請陳宇的妹妹時，顧睿眼中微微閃爍的眸光。
“……如果你希望我去的話。”大概是從來沒有講過這種話，他有些不適應，咳了咳，一本正經地繼續說道：“我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