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清白沒了
姜璧覺得自己的脾性挺好的,雖然算不上溫柔似水,但也是善解人意,不會輕易罵人。但是宋大將軍簡直是她天生的剋星,無論是故意還是無意,總能這般準確無誤地戳中她的憤怒點,讓她隨時有種想要怒走的衝動。
這一次,她就是怒走了。
宋大將軍不是暗戀紀璇嗎?現在知道自己只是被當做男寵所以傷心嗎?她本來想好好安慰他一番的,但是隨後便發現宋大將軍那可憐的樣子全是裝的!
姜璧心中簡直是萬馬奔騰、無以言喻。她心中總結了一番,最後發現宋大將軍的脾性只能用四個字形容—人心難測。猜來猜去猜不透,最後還要被他刺一下。
姜璧暴走到了住處門口,就發現橫樑上倒吊著一個白色的影子,那白色的影子隨風飄蕩着,朦朧的月光下,透出一抹陰氣森森。
姜璧:“……”
那白色的身影漸漸地飄了下來,然後落到了姜璧的面前。青龍一臉讚賞道:“阿璧,你果然是我看中的人,膽子很大,可但大任。”
姜璧直直地站在那裏,眼睛木愣愣地看着他。
青龍再靠近了一些,藉著月光,終於看清了姜璧那蒼白的臉和毫無光彩的眼睛。
青龍:“……”這姑娘被他嚇傻了。
青龍拍了一下她的後背,姜璧才緩過神來,看着青龍發出一聲大叫:“鬼啊!”
青龍:“……”青龍覺得自己徹底看走眼了。
片刻后,姜璧和青龍便排排坐在院子裏的椅子上。
姜璧前一刻剛剛感嘆將軍心難測,此時,青龍便來為她解惑了。
青龍道:“阿璧,主子其實戀慕的人是你。”
青龍本來覺得姜璧是個粗婦,很反對她和主子在一起的,但是在歷經陸老胖和紀璇之後,終於發現了這姑娘的好處。宋將軍和姜璧成親,他的女主人不過是個粗婦,若是錯過了這個機會,可能就是什麼老頭和妖魔鬼怪了。而以他家主子扭扭捏捏的樣子,恐怕這輩子都追不上這姑娘了,所以青龍決定親自出馬。
以他的聰明才智,相信很快就可以說服這傻乎乎的姑娘。
“……為什麼不是你?”姜璧反問道。
青龍順着她的話問道:“你為何會這般覺得?”
“你在宋將軍身邊呆了多少年了?”姜璧問道。
“十年。”
“宋將軍身邊能呆十年的人有幾位?”
“只有我和白虎。”
“你覺得你和白虎比如何?”
“我比那蠢蛋聰明一百倍。”
姜璧道:“這就對了,你是在宋大將軍身邊呆得最久又最聰慧的人了,宋將軍不戀慕你又能戀慕誰呢?”
青龍略微思索了一番,竟然有點被說服了。
青龍看着姜璧那緊緊關上的房門,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姜璧關上門,在床榻上坐下的時候,還是將青龍的那句話回味了一遍。
青龍說,宋將軍戀慕的其實是她。姜璧是紅娘,對這些事本來是十分敏感的,之前宋大將軍看似處處針對她,卻又在關鍵時刻救她,還對她做出種種曖昧的行徑,姜璧便覺得宋大將軍對她懷着不一樣的心思。後來被打臉后,姜璧便發現是自己想多了。
此時青龍說起,她又不由得將這個想法撿起來再想想。
似乎也只有這個說法能解釋宋將軍那出人意料的行徑了,宋大將軍不喜歡紀璇,卻又讓她接近……姜璧越往下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宋將軍數次救她,並且將她捎在身邊,還有宋將軍看她的眼神……姜璧突然覺得胸中騰起一股暖烘烘的感覺,那種感覺將她的臉燒得通紅。
只是她對宋大將軍是怎樣的想法呢?姜璧覺得,忽略宋將軍那詭異的秉性,她還是有那麼一點點點喜歡他的。近日裏,她的腦海中總是閃現着這樣的一幕,她掙扎在生死邊緣,而他踏着霞光將她從那瀕死中拉了出來。
姜璧覺得,這必然是宋大將軍將她從陸老胖手裏救出的那一幕。
那個時候,她未必是一無所覺的,只是她太驚恐了,許多事都籠罩上恐懼的色彩,變得模糊起來。
過了很久,她才隱隱約約地想起那一幕。
姜璧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她的腦海中似乎有兩個小人兒在爭吵着。
小人兒甲說:“宋將軍喜歡你。”
小人兒乙說:“宋將軍罵你。”
小人兒甲說:“宋將軍救了你。”
小人兒乙說:“宋將軍罵你。”
小人兒甲說:“宋將軍也救了阿珏。“
小人兒乙說:“宋將軍罵你。”
……姜璧心裏還是記着仇的,記着宋將軍那些戳她心窩窩的話和行為。
夜越來越深,姜璧卻絲毫沒有睡意,想要豎起耳朵聽隔壁的動靜。
“咚咚咚。”終於有了動靜,只是這動靜不是來自隔壁,而是來自她的窗戶。有人在敲窗戶。
這夜深人靜的,有人來敲窗戶……姜璧覺得不是一般的恐怖,連忙用被子將自己裹了起來。
似乎只要用被子裹着,便什麼妖魔鬼怪都不怕了……然後她的身體連着被子便一起騰空而起,騰雲駕霧了。
姜璧再着地的時候,又回到了院子中,只是這個院子和剛剛她和青龍在的院子有一些不同。姜璧從被子裏鑽了出來,便又看到了那隱隱綽綽中坐着一個白色的身影。
姜璧握着拳頭保證:“我剛剛說過,宋將軍戀慕的絕對是你而不是我。”姜璧頓了一下繼續道,“你也不必因着自己的想像便將我當作情敵,而用這般卑鄙的手段來折磨……”
那白衣人回頭,姜璧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
姜璧從被子裏爬了起來,轉身便要離去。
“阿璧。”白衣人突然出聲。同樣是一聲‘阿璧’,他的聲音已經低沉了許多。
此去經年,許多事其實已經發生了變化。唯有她還傻乎乎的以為,一切都會回歸最初的模樣。
她轉身,在那幢幢樹影中,臉上帶着淡淡的笑。
諸然看着她,她笑了,眼中卻沒有笑意,兩人不過隔着短短兩丈距離,卻又仿若隔着萬水千山。
諸然不喜歡這般感覺,他站了起來,走到了她的身邊,將那兩丈的距離化作一尺。只是那萬水千山,似乎又化作了天涯海角。
“阿璧,三年光陰轉瞬空。”諸然道。
“是三年兩個月三天。”姜璧道。
諸然看着她,眼神閃了閃,微微有些動容。
“不過的確是轉瞬空,一睜眼一眨眼便這般久了。”姜璧道,不着痕迹地後退了兩步,雙眼望着那星光點點月影朦朧的天空。
因她這句話,諸然的臉色微微變了。
她的眼睛便也如同星河一般深邃,說不出分佈着的是傷感,還是喜悅,抑或是無動於衷。
諸然也與她一起望着那天空。早些年裏,總有說不完話的兩人,竟也有這般無言以對的時候。
在那虎狼之地呆了三年,他早就是泰山崩頂而巋然不動的沉寂性子了,但是在這般靜默之下,她竟比他還能忍。
諸然開口道:“你便不想問我這三年是如何過來的嗎?”
“錦衣玉食?”姜璧問道。
“如履薄冰。”諸然道。
“榮華富貴?”姜璧又問。
“小心翼翼。”諸然道。
“聽起來還比我慘一些。”姜璧道,甚至欣慰。
諸然看着她鼓着臉頰的模樣,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捏捏她的臉。不過他終究沒有伸出去,而是悄悄地握成了拳。
在恰當的時機才能得到恰當的東西,而在不恰當的時機,即使他得到了,也是不會長久的。
來日方長。他必須要有耐心,才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黑燈瞎火,孤男寡女,實在不當。”姜璧道。
“我送你回屋吧。”諸然道。
她本來想說不用,只是最終沒有說出口。她知道一切都變了,但是始終還是有些留戀的。兩人踏着月光,穿過了那個院子,踏入了另一個院子。
走着走着,姜璧便覺得有些不對。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一個房間上,那房間的門緊緊關着,窗戶是打開的,一些聲音便從那房間裏傳了出來。
有男有女,男女發出的聲音,還是在佛門清凈之地……
姜璧覺得這有些不合理法,而四皇子殿下顯然比她更有正義感,直接朝着那房間走了過去。
姜璧表示自己一點都不想看那些羞羞的事,但是這麼黑,沒有人送她還真不敢回屋啊……於是姜璧便也湊了過去。
四皇子殿下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姜璧則將耳朵都貼在了門上了。
只是這屋裏的兩人也真是不計較,那門竟是沒有上鎖的,姜璧微微一靠,那門便開了,姜璧便直接摔到房間裏去了。
姜璧:“……”
她看着月華下安靜如水的諸然公子,在看着摔了一個底朝天的猥瑣無比的自己,這般對比明顯下,心中突然騰起了一些莫名的怨念。
當然,這些不是重點。
姜璧不想被揍一頓,想要做烏龜狀態從房間裏爬出去。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姜姑娘!”
捉賊捉贓,還被直接喊出了名字。姜璧臉上兩行清淚轉過頭,當看到那幹壞事的一男一女時,心中……還真是萬馬奔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