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他不認她
十多歲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總是愛幻想的。姜璧也曾幻想過,在那個人離開的第一年裏,她一度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她想着有一日,他身披戰甲,騎着高頭大馬,於千萬人之間,獨獨停在她面前,對着她伸出手;她想着有一日,她從外面歸來,便看到家中院子那樹下,一個白色的身影站在那處,他微笑着看着她,仿若從未離開過。
後來她才知道,並非一切情愛故事都如同話本中寫得一般幸福美滿,現實中的情愛更多的是悲歡離合。
有朝一日,她還是見到了他。他還是那般俊逸非常,舉手投足之間都是風度與優雅,他的身周站着一個黑色衣服的女子,不施粉黛,卻是眉目如畫,那一黑一白,看起來竟是無比相配。黑衣女子靠着樹慵懶地站着,他伸出手替她摘去發上的草葉,那雙黑色的眸子裏溢滿了溫柔。
—我名朱然,便住在你隔壁。
—她是賀蘭羞,定國公嫡女,四皇子求娶的對象。
那四皇子殿下,與賀蘭家的嫡女,果然是一對璧人。而她,便是一個過客,不過不小心窺見了這一幕。她本以為自己是這段故事的主角,如今發現不過一個點綴。
這種感覺註定是不好受的。
姜璧獃獃地站在那處,突然覺得心中悶得厲害。
分開之時兒女心思,情意綿綿,再見之時竟是這般猝不及防,阿璧姑娘埋藏在心中的初戀情懷,便這樣碎成了渣渣。
她知道自己該偷偷離去,但是腳步卻怎麼移動不了。那情意綿綿的兩人終於發現了第三人的闖入。
那白衣少年—如今應該是俊逸的青年了,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臉上的笑意有一瞬間的凝滯,那雙寧靜的眼眸之中似乎匯聚着千萬波瀾,而後,卻又化作一江清波,平淡如水,那一切波瀾都恍若錯覺。
賀蘭羞也看到了她,無論是那寧靜淡雅的男子,還是那漂亮靈慧的女子,都是她喜歡的。她走了過來拉住了姜璧的手,將她拉到了那白衣的男子面前,眉目含笑道:“四哥,這是姜家阿璧,阿璧姑娘。”
他又看向她,聲音溫柔道:“阿璧姑娘。”
姜璧也笑了,笑得宛若少女,眉目含羞,低低喚道:“阿璧見過這位公子。”
兩人就如同初次見面般打着招呼,禮貌而疏離。
姜璧站在一旁,聽着那才子與佳人說著話,竟覺得他們的話也十分有趣。男子沉寂如水,那女子的性格卻十分活潑,一動一靜,着實相配。
她尋了一個恰當的時機離去,離開的時候腳步平緩,並沒有什麼異樣。
姜璧回了房,睡了一覺,再醒來的時候,一切便恢復如初。
那兩年時光,不過黃粱一夢,夢醒了,便也不去計較了。
姜璧推門而出的時候,便聞到一股很濃郁的香氣。如今已經是冬日,許多花木都謝了,能聞到香氣的時候很少。
她轉頭一看,就看到宋大將軍正坐在迴廊上,手中正拿着一束花,紅色的花,開得睜眼,如果季節恰當,或許還可以吸引那翩翩起舞的蝶。
姜璧走了過去,宋昱謹便將那束花遞到了她的面前。
……剛睡醒,宋將軍就送她花?
姜璧覺得受寵若驚,連忙接了過來。女子都是喜歡漂亮而艷麗的東西的,姜璧也不例外,捧在手裏便忍不住湊近了聞了聞,香味濃郁撲鼻。
這冬日裏還弄來這些個花,宋大將軍明顯是費了一番苦心的,姜璧剛想該如何感謝時,便又聽宋大將軍道:“找個花瓶將花插上,放在我房裏。”
“……”原來不是送給她的,姜璧心中冒出一些尷尬。
姜璧很快按他的吩咐弄好了,然後放在他的窗台上。冬日蕭瑟,卻因為那一捧花有了生氣。
“那花如何?”宋大將軍問道。
“開得很好,但是那花的花期似乎不是冬日?”姜璧道。
“松江府有一位花女,傳她出生之時百花盛開,這傳聞未必是真,但是她確實有一番自己的養花之道。”宋昱謹道。
“是養花女?”姜璧問道。
“兵部尚書第三女。”宋昱謹道,“兵部尚書是個粗人,他這女兒卻生得不錯,樣貌好,教養好,花也養得好。”
宋昱謹說完便去觀察姜璧的表情。
宋大將軍覺得自己單純依靠自己的外貌來吸引姜璧還是有些困難,這姑娘雖然是個顏控,但是卻還是遲鈍了一些。前幾日,見那五六歲的小童都被姜璧吸引了,宋大將軍便記在了心裏。
兵部尚書家的第三女紀璇,自幼放在母族身邊養着,見着他便像沒見過男人一般,如同色中惡鬼,宋大將軍向來對她是不假辭色的。而今日,當她將那捧花送到他面前的時候,宋昱謹便收了。他本想說明自己也是有女子仰慕的,想藉此來刺激一番姜璧。
姜璧卻又不禁想到剛剛院子中所見的那一幕,原來睡一覺並不能解決所有問題,那刻骨銘心的感情是不能靠睡一覺就可以徹底消弭的。
她心中有些失落,也就耷拉着腦袋,精緻的眉宇間帶上一股愁容,整個人都看着悶悶不樂起來。
宋大將軍對她的表現終於心滿意足。
姜璧與宋大將軍在這慈光寺里一起住了十日,再過兩日便是除夕了,所以也就到了下山的時間。
這下山本是要歡歡喜喜過年的,卻沒有想到路途中遭遇了一件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