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正文完

76.正文完

“蕭權,你這個王八蛋!”

顧驕得知真相,禁不住痛罵蕭權。

原來在顧驕抓住蘇扇的第一天,蕭權就得知了消息,暗中接見了蘇扇,蘇扇正好趁此機會遊說蕭權不要派顧驕出征,誰知那蕭權聽完蘇扇的話,只是淡淡說了一句,“本來就沒打算派她去。”

顧驕一邊聽蘇扇複述那天的情形,一邊抹眼淚,蘇扇攬住她肩膀安撫她,“虎摸虎摸,也不是他信不過你,但是哪個男人捨得讓自己心愛的女人犯險呢?”別說是蕭權,就拿他蘇扇來說,在情愛這件事上,與其希望能與顧滄蘭同甘共苦,他更盼着她能一切安好,就算她不能跟着他。

距離蕭權出征已經五日了,前線沒傳來任何消息,倒是有從京城傳來的快報,說是那劉玄率十萬大軍親征,約莫半個月內會抵達他們安營的龍泉鎮。

這下,顧驕心裏更慌了。

這兩年蕭權和劉玄關係不可謂不緊張。

蕭權承襲了慶國公的爵位,劉玄登基后,有意削減蕭權的勢力,扶植一些更為年輕的少年將領,雖說他在少年時曾與蕭權有很好的交情,但是由於顧驕,兩個人之間漸漸多了一道無形的屏障,蕭權是劉玄心裏的一根刺,而蕭權一直拿劉玄當作逼走顧驕的罪魁禍首,兩個人踐行漸遠,便真的只是君臣,不是兄弟了。後來,蕭權在朝中常常受到劉玄打壓,劉玄更是有意派蕭權駐守南疆,蕭權不但不從,還自請駐守北漠,當時恰逢匈奴大規模犯境,逼得劉玄不得不從,這才派蕭權領三萬精兵剿滅蠻夷,誰知蕭權一去不歸,以各種理由留守北漠,公然違抗劉玄的凋令。

“對劉玄來說,這一次是最好的拔掉蕭權這根肉中刺的機會,他此次親征,恐怕有收回兵權懲處蕭權的意思。”

顧驕聽蘇扇分析完,眉頭緊鎖,“若是蕭權此次能凱旋而歸,能否功過相抵,免於處罰呢?”

蘇扇笑着道,“蕭權有什麼過?你也知道,北漠一直不太平,匈奴氣勢洶洶,除了蕭權誰守得住百姓安寧?劉玄肯定心知肚明,但就是執意要將蕭權調回去,安放在自己眼前,一個縱橫千里的大將,不能在自己熟悉的沙場大展宏圖,和剪掉他的翅膀有什麼兩樣,蕭權不接受調遣,也是人之常情,劉玄看他不順眼,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扇子,你說蕭權不會回不來了吧?”顧驕想到蕭權的傷,又想到他要深入腹地,受那顛簸之苦,整顆心都揪了起來,但是轉念一想,就算蕭權留在營地養傷也不一定是件好事,若是和劉玄狹路相逢,還不知道劉玄要給他按個什麼罪名。

就這般心驚膽戰的等了幾日,除了李曉那一路,其餘兩路大軍均在荒漠中失去了蹤跡,顧驕已經打算再率五百騎兵北上尋人,卻接到了劉玄大軍兵臨城下的先報,顧驕迫不得已,只好率兵前去相迎。

果不其然,劉玄大軍安營紮寨穩妥后,第一件事便是召顧驕等人過去興師問罪,雖然蕭權不在,但劉玄卻當著幾位主將的面給蕭權立了“抗旨不從、自作主張、擁兵自重”等八項大罪,甚至要讓人率一路騎兵將蕭權捉拿,顧驕哪裏服氣,當即頂撞劉玄,“皇上,你所說的八項罪行單拎出來哪一項不是要人命的大罪,就算不進行三堂會審,好歹也要給人一個申辯的機會,如今蕭將軍為了黎民百姓和邊境安寧,縱然受傷也領兵深入敵軍腹地,他在前線浴血廝殺,我們卻在這裏給他按下罪行,這若是傳了出去,冤了蕭將軍不說,也是寒了那些愛戴蕭將軍的百姓的心。”

劉玄曾經光潔的臉上蓄起了鬍鬚,那一位翩翩佳公子倒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陰沉之色,他漠然的看着顧驕,眼中有急於噴發的怒火,一下子氣氛緊張,在場諸人個個噤若寒蟬。

“顧亞男,朕還沒有問你,你又是何時出現在此處!朕並未任命你,你卻擅自在軍中耀武揚威,這是誰給你的特權?”劉玄怒目而視,“若不是看在顧相的面子上,你以為朕還會讓你安然在此和朕說話!”

“末將的校尉一職乃是先帝親封,難道先帝說過的話都不作數了么——”

“顧亞男!”

劉玄掀翻了座前的案桌,竹簡案卷狼藉的鋪了一地。

在場諸人也有和顧家有幾分交情的,正欲跪下給顧驕求情,誰料顧驕卻先一步單膝跪地,“皇上,末將有罪,還請皇上懲處!”

劉玄眼皮跳的厲害,緊攥的拳頭還有些發抖,他深吸一口氣,終歸是理智佔了上風,擺了擺手便叫其餘人等退下,誰知顧驕卻搶道,“蕭將軍從未收到過朝廷的調遣令,所有的調遣令都被末將掉了包——”

眾人正要退下,聞言身子一震,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劉玄咬牙切齒,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都退下!”

話罷,便瘋狂的衝到顧驕面前,揚起手便要打她,顧驕閉上眼,劉玄的手遲遲未落。

只有冷哼一聲。

顧驕睜開眼,劉玄背對着他,她膝行兩步,抓住劉玄的衣角,“怎麼,皇上不信末將所說么?”

“顧亞男!”劉玄雖然刻意壓低聲音,卻還是有種山雨欲來的氣勢,“你別以為你救過朕,朕就不敢動你!”

顧驕看着他,眼中沒有一分感情,“所以,還請皇上懲處末將,所有的事都是末將做的。”

“顧亞男!你敢說朕派去的信史也是你殺的嗎?你敢承認,朕現在就剮了你的腦袋!”

*****

顧驕被關押的消息傳到蘇扇耳朵里猶如晴天霹靂,他萬萬沒想到顧驕會那麼傻,雖然顧驕對他說過,這次如果劉玄敢為難蕭權她定要拼個魚死網破,還囑咐他萬一她出事就讓他帶着顧滄蘭離開這裏,他當時還在想,顧驕好歹也救過劉玄一命,劉玄說不定對顧驕余情未了,一定不會出事的,誰知道……

蘇扇收拾細軟去找顧滄蘭,不管怎麼說,他是不能放着顧驕不管的,可在此之前,先要保證顧滄蘭的安全。

入夜之後,蘇扇偷偷潛入顧滄蘭的帳子,可誰知半路上,忽然從地上看到自己身後有個黑影,蘇扇想回頭,脖頸卻傳來劇烈痛楚,接下來兩眼一黑,便人事不知了。

*****

雖然顧驕劉玄下令關押,但是除了限制了出行自由,其餘一切全是好吃好喝招待着,顧驕萬般無奈,更不知劉玄是何意思,反正暫時沒想要她的命,她又何必和命過不去。

只是,心裏還是擔心蕭權,也不知外面情形如何了。

正值晌午,天氣有些燥熱,顧驕想睡午覺,翻來覆去卻合不上眼,剛想找人拿把扇子來扇扇火氣,卻見蘇扇提着食盒走了進來。

顧驕沒想到劉玄竟然會派蘇扇送飯,便迫不及待的和蘇扇打聽外面的情況,只是她問得多,蘇扇卻答的少。

有些反常啊,難道是蕭權出事了么?

蘇扇慢悠悠的從食盒裏一盤一盤的拿出食物,顧驕覺得不對勁兒,忽然抓住他的手,“是不是蕭權出事了?”

蘇扇沉默,顧驕便覺得烏雲罩頂,“難道真的是出事了?”

蘇扇抬起眼,冷冷的看着顧驕,眼神陌生又熟悉。

陌生的是,這樣的神色不該出現在蘇扇臉上。

熟悉的是,這樣的眼神她面對過很多次。

“你是……姚昊!”

姚昊此人最擅易容之術,既然他能假扮成蘇扇混跡進來,想必真正的蘇扇……

顧驕生疑之際,姚昊卻忽然道,“他和你妹妹在一起,你和我走,我帶你去見他們。”

顧驕啟唇,卻未發出任何聲音,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該和姚昊說什麼。

“從前的事我過往不究,只要你和我走,亞男,我現在什麼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姚昊語速很快,似乎生怕顧驕拒絕似的,拿起食盒裏的饃往顧驕手裏塞,像瘋魔了似的,“你快些吃,吃完和我走,我們再也不回來了,再也不回來了……”他喃喃道,“我們離開這兒,離開這兒……”

顧驕看他這樣,內心實在不忍,她忘記了姚昊對她做的一切,只記得自己曾經是如何對待姚昊的。

可他那樣的人,既然願意冒這樣的危險來救自己,就算曾經有滔天的恨意,如今也該煙消雲散。

“怎麼了,亞男,你不願意和我走嗎,你真的要留在這替蕭權頂罪嗎?!”

他見顧驕無動於衷有些慌了,既然顧驕不走,既然他不能失去顧驕,他就只能強迫她離開。

他一把將顧驕拉起來,拿起床邊的黑色斗篷給她披上,這便要往外走,顧驕一邊掙扎一邊道,“姚昊,你是不是瘋了,你以為我們這樣逃的出去嗎!”

他不想聽顧驕說任何反對他的話,也或許確實是魔怔了,他固執的拉着她的手走出去,碎碎道,“我們出去,我們離開這兒……”

可是,就在他們掀開帘子的那一刻,眼前是將他們營帳包圍的水泄不通的一排又一排士兵,而劉玄就站在那些士兵中間。

糟了……有詐……

顧驕上前一步,站的離姚昊更近一些,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對姚昊道,“你聽我說,這是個陷阱,我也是剛剛才意識到,劉玄把我關起來恐怕就是要引你出來,他不會對我怎麼樣的,你現在可以挾持我來逃出去……”

她抬眼看了姚昊一眼,發現姚昊根本沒有在聽她說話。

就在下一秒,姚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了就近士兵腰間上的佩刀,矯健的身姿揮舞着大刀,所到之處濺得一地血光。

“快來人!保護皇上!”

恐怕誰都沒有想到,姚昊的身手會那麼敏捷,他移動的速度快的超出一般人的想像,現場一片混亂,人嘶馬鳴不絕於耳。

不多時,姚昊渾身是血,不過八成都是別人的血,顧驕心痛的閉上眼,很多時候雖然非人所願,但是殺戮總是在所難免,不知何時才是盡頭。

顧驕撿起一把倒地士兵手裏握的刀,迅速加入了戰場,她並不打算傷人,只是想護姚昊一個周全,她不能眼睜睜看着姚昊為自己而死,雖然姚昊的手中沾滿了鮮血,但是她手中不應該沾着姚昊的血。

姚昊殺出一條血路,倏的吹起一聲尖哨,就在這時,一匹雪白色的高頭大馬疾馳而來,姚昊提着顧驕的腰帶將她拎了上去,顧驕伸出手,姚昊略有遲疑,下一秒終於抓住顧驕的手上了馬。

兩人共乘一馬,奔向長虹落日,漸漸消失在幽深的遠山中。

也不知跑了多久,顧驕只覺得肩上越來越重,側過頭,發現姚昊將下巴壓在了她的肩膀上。

以前,姚昊這樣的身體接觸一定會令她感到反感,但是今天,她只覺得有些恐懼,“姚昊?姚昊?”

姚昊,你可不要死,至少不要因為我而死。

顧驕聲音帶着哭腔,她確確實實感到了姚昊的虛弱,她勒緊韁繩,姚昊微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停……別……停……下……”

“你哪裏受傷了?告訴我,你只是累了對不對?”

第一次直面逝去的生命,顧驕沒想到這遠遠比想像中來的沉重,一次又一次,她仗着自己有特殊技能,便肆無忌憚的耗費生命,可是就在這一刻,她發現生命是如此脆弱。

不管是罪大惡極,還是咎由自取,那些鮮活存在着的生靈,曾經在這樣或那樣的世界中留下過自己的痕迹。

姚昊沒說話,顧驕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腰被人環住,姚昊將一塊布制的物事交到她的手上。

“地圖……這是大夏以西的地形圖,找……找你……”有鮮紅的液體從他的嘴角流出,滴落在顧驕的肩膀上,就像是開出了一朵艷麗的花,“找你……要找的人……”

顧驕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眼看前面便是玉門關,就差一點點,她就能帶他離開這片讓他失望過的土地。

可是,就差那麼一點點。

後記

天德二年,慶國公蕭權率三萬精兵出征北漠,並且兵分三路大軍,再次將匈奴圍剿於恆水一帶,使得匈奴人措手不及、元氣大傷,而其餘匈奴殘兵紛紛往西逃竄,大夏的疆土第一次延伸到了恆水以西。

只是在這次戰役中,蕭權將軍身負重傷,病逝於途中,鑒於北漠氣候乾燥炎熱,屍體難以保存,聖元帝再次與這位反目成仇的昔日舊友相見,卻沒想到是一具腐爛的屍體。

為了紀念蕭權的功績,聖元帝免其生前所犯的八項大罪,並以皇親的規制風光大葬。

念及蕭權膝下無子,便由蕭權其弟蕭讓承襲爵位,並賜婚淮陰侯竇氏女,一時之間,慶國公府風頭無兩。

而在蕭權死後的第三年,祭拜蕭權的百姓和遠道而來的名士依然絡繹不絕。

這其中,不乏一對身材頎長的夫妻。

因為兩人氣質不凡,很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所以這對神神秘秘的夫妻也並未多做停留,下山之時,那兩人貌似鬧了彆扭,男人追上去想去拉女人的手,女人卻別彆扭扭的甩袖而去。

“喂,你們倆在蕭將軍墓前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啊!”

有人不滿,對那對夫妻吼道,那對夫妻倒也知趣,快步離開了恭陵,雖然臨走前,女人狠狠的剜了那人一眼。

“驕驕,怎麼又鬧脾氣了?”蕭權追上去,又想拉顧驕的手。

顧驕繼續甩開,“別拉拉扯扯的!”她故意學着剛剛那人的聲音,陰陽怪氣道,“蕭將軍墓前拉拉扯扯,成何體統呢!”

蕭權無奈,“你別生氣,他們也沒有惡意,只是維護我……”

“你還挺嘚瑟是不是?顯擺你死了都有粉絲啊!”顧驕道,“再說了,誰和他們生氣呢,我氣你呢。”

蕭權很無辜,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是沒辦法,驕驕不高興,除了哄還能有什麼辦法?

“驕驕,你總這樣,莫名其妙的不高興。”見顧驕又瞪他,忙改口道,“是我的錯,你想吃什麼,我給你買。”

“這還差不多,我想吃京都劉記的肉餅了——”

“這個不行,我們回到中原已經很危險了,萬一被人認出來,豈不是……”

幾年前,顧驕按照劉玄的地圖找到了迷失於荒漠的蕭權,並成功找到了匈奴人的腹地,兩人攜手大破匈奴,三軍會師后,齊力將匈奴逼到了恆水以西,顧驕和蕭權李曉等人分析利弊,為了避免和聖元帝劉玄針鋒相對的局面,李曉、盧仲兩人最終決定以假死之法助蕭權脫身,從此世間再無蕭將軍,只有和顧驕攜手浪跡天涯的蕭權。

這幾年來,他和顧驕走遍了祖國的山川大地,切切實實遊歷了大夏的每一寸疆土,他們盡量走山路,偶爾也會和蘇扇、李曉、盧笛這樣的舊友,從他們手中獲得通牒文書,漸漸的,江湖上莫名其妙的流傳起了他們的故事。

有人說他們是俠客,有人說他們是私奔的旅人,但毫無疑問的是,在說書先生的口中,這是一對為所欲為的神仙眷侶。

“什麼神仙眷侶啊,想進城買點好吃的都不行。”

蕭權知道顧驕有點小脾氣,據蘇扇說,女人都是這副不可理喻的樣子,就連蘭兒也是如此,所以蕭權能包容也就包容了,但是顧驕這麼執着的貪吃簡直毫無道理,他們的身份哪能拋頭露臉,光憑他們兩個這樣的高個子走在一起就夠打眼了。

顧驕卻不樂意,怎麼都說不通,吵吵鬧鬧的,蕭權都有點生氣了,可就在這時,顧驕忽然間捂住了嘴,彎下腰開始吐起來。

蕭權又心疼起來了,在一旁噓寒問暖的,最後還是不放心,逼着顧驕去看大夫。

“過兩天就到蘇扇和蘭兒家了,看什麼大夫,你煩不煩。”

“不行,蘇扇那種江湖騙子,我不放心。”

“噗。”

兩人來到一個村子裏,找到了當地的郎中,那郎中給顧驕把着脈,忽然就笑了。

蕭權正着急,見郎中笑了,百思不得其解。

那郎中施施然站起身,對蕭權作揖,“恭喜公子,夫人這是有喜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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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顏狗的自我修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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