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悔不當初恨別離
“姚昊,蕭權成親那日你一直都在場是不是?那個躲在慶國公府的黑衣人就是你,火藥也與你有關是不是?說什麼回京都只是想來看看我,全是騙人的,你有別的目的,所以藏匿在我們顧家,你在利用我!”顧驕腦中的迷霧漸漸散去,那些雜亂無章的線索明朗起來,整件事的脈絡漸漸清晰,然而為時已晚,顧驕的手腳被姚昊縛住,她將心中所有的懷疑與猜測盡數吐露,更多的是期待着姚昊否定的答案,但是姚昊始終陰沉着臉,一言不發,最後將顧驕扛起來扔在床上。
顧驕算是徹底明白了,這一切果然沒有那麼簡單。
她不安的扭動身子,明明知道掙扎是沒有結果的,可是眼前的姚昊令人心生恐懼,和他多待一刻都會讓她崩潰。
姚昊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緩緩的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的看着顧驕,像是一頭亟待爆發的野獸。
顧驕終於不動了,佯裝鎮定的回視姚昊。
姚昊俯下身子,將冰冷的刀片貼在顧驕臉上,“亞男,你知道的,此生我最恨背叛,你已經背叛了我。”
顧驕無心去關心他說了什麼,只是心撲通撲通跳,生怕姚昊不小心真在她臉上劃出個口子。
“告訴我,你是不是在裝瘋賣傻,是不是想有一天從我身邊逃走,回去找那個蕭權!”他怒目而視,眼中有按捺不住的瘋狂,“你說!說啊!”
“我沒有在裝瘋。”
顧驕避重就輕,總算喚回一些姚昊的理智,姚昊深呼一口氣,忽然間兀自發笑,將匕首擲在地上。“亞男,別想和我耍花招,我不會放你走的,當初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帶走,我怎麼可能放你走?你知不知道,我當年為了帶你走,差點丟了性命?”
“可當年若不是你,我根本也不會被炸死。”對於差點被炸死這件事,顧驕倒沒有太多怨恨,畢竟她當時心心念念回到現實,可是兜兜轉轉走了一圈,現在才終於下定決心留在書中世界,當務之急也是要了解在那意外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眼下除了姚昊,沒有人能給她答案。她小心翼翼的討好姚昊,“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我要知道真相。”
這還是他們重逢以來,第一次能有機會開誠佈公的談,姚昊也不急着說,只是問顧驕,“亞男,如果我告訴你全部實情,你能永遠不離開我嗎?”
顧驕沉默了。
姚昊苦笑了下,似乎顧驕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他心愛的人,早就遺忘了他,和他的外祖家一樣,遺忘了他。
“我曾經告訴過你,我不是夏人,其實這不一定對,我本來的體貌和夏人並無太大差異,因為我身上有一半流的是夏人的血。”姚昊對這一半的血無比痛恨,“我的母親就是夏人,當年我的母親也和你一樣,扮作男兒混跡在軍中,隨着先帝御駕出征。”
見顧驕露出疑惑的神色,姚昊解釋,“先帝就是劉彬,兩年前,也就是你被炸死的兩個月後,他駕崩了,如今的皇上正是當年的太子,那個最後關頭被你救下的太子,劉玄。”
顧驕察言觀色,恐怕姚昊對自己當年救太子一事甚為不滿,直到現在還心有怨懟,其實她當時救太子完全是下意識所為,只是因為在山洞中發現了火藥,又聽到了太子的聲音,第一反應自然是讓太子遠離危險,但是如今看來卻破壞了姚昊的計劃。
姚昊接着道,“我母親和你一樣,戰場殺敵完全不輸男兒,更是多次深入敵軍,用命換來多次險勝,深得先帝的器重,先帝甚至還允諾,回京之後要封她為大夏第一位女將軍。”
顧驕一直很好奇,原主那樣的悶葫蘆是怎麼和姚昊這樣背負奇特身世的人走在一起的,如今看來,原主有着和姚昊母親一樣的遭遇,也就不怪姚昊對他另眼相待,兩人惺惺相惜更不足為奇。
“可是!”姚昊臉色驟變,漸漸攥緊了拳頭,“我母親拿命博來的一切,在有心人眼裏,卻是以色侍君!他們不如我母親,發了瘋一樣的嫉妒我母親,竟然設下圈套誘我母親中了敵軍的埋伏,我母親就那麼成了敵軍的俘虜!”
他眼中恨意加深,“我母親受到凌辱便要自盡,但是無意中又得知了敵軍的部署計劃,強撐着最後一口氣回到夏軍通風報信,這才換回夏軍的最後一場勝利。”姚昊冷笑一聲,“可是你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嗎?”
顧驕聽的入了迷,竟然對姚昊生出幾分同情。
但那分同情也刺痛了姚昊,他別過頭不看顧驕,“先帝的承諾遲遲沒有兌現,他犒賞了所有將領,唯獨遺漏了我母親,而我母親也被視為家族的奇恥大辱,我母親懷孕后,我祖父更是把她送到鄉下……”
“這也太過分了!”顧驕分外氣憤,“憑什麼啊!”
姚昊垂下眼眸,那是他最常露出的自怨自艾的表情。
“為什麼。”他喃喃道,“興許是……嫌我和我母親丟了蕭家的臉吧。”
“什麼?”顧驕有些懵。
“我母親,是蕭家的女兒,細算起來,她還是慶國公的姐姐。”
那姚昊豈不就是蕭權的……哥哥?
“慶國公,呵,在我母親為蕭家立功的時候,他不過就是個黃口小兒,最後封侯拜相的卻是他,你真以為是他自己的能耐?他這老東西,除了和稀泥還會做什麼?”
“他好歹也是你的舅舅!”顧驕就是不想聽人這麼說蕭權的父親。
姚昊倒也不和顧驕計較,“也罷,反正那老東西也死了,也沒什麼好說的。”
“什麼?你說什麼?”顧驕掙扎着坐起來,總覺得事情比她想像的還要糟糕。
姚昊微微笑,“我是說,蕭權成親那天,我沒炸死太子,倒把老東西炸死了。”
“姚昊,你是不是瘋了?”顧驕對姚昊的同情煙消雲散,如果她現在是自由之身,一定會和姚昊拚命的,“你做出這種事怎麼還笑得出來?!”
“不然呢,難道要我和蕭權一樣為他老子崩潰嗎,我到現在可還記得,我母親領着只有四五歲的我投奔慶國公,那老頭那時已經腰纏萬貫,卻還是不願意收留我們母子,天下之大,竟沒有我們母子容身之地,逼的我母親只好來到這寸草不生的邊境苦寒之地,吹追冷的風,住最簡陋的茅舍,吃最粗糙的食物,最後疾病纏身、無力救治……”他母親最後猶如骨架子一樣躺在床上,七歲的他跪在床前,甚至不敢用力抓他母親的手,生怕一用力會捏碎她的骨頭,也就是從那一刻起,堅定了他成為一代名醫的志向,“我母親死後,我四處流浪,後來流落到匈奴境地,他們因我有一半夏人血統對我拳打腳踢,但是我就是要混出個名堂,漢人與那些蠻人最大的不同就是有精明的大腦,我籌劃已久,總算在那群蠻人里掌握了些許話語權,我要報仇,總有一天,我要領着那群蠻人踏平了大夏!”
“你瘋了。”顧驕搖搖頭,“你根本就不知道你的仇人是誰……”
“我很清楚!”姚昊道,“那些見死不救的每一個蕭家人,還有姓劉的,乃至所有虛偽的夏人!”
“也許……”
“你不必再說,亞男,對我來說,你和他們不一樣。”姚昊道,“所以我才不願意傷你,我的初衷是在蕭權大婚那日,也就是京都最熱鬧之時,炸了慶國公府,攪得京都大亂,這樣我們才有機可乘,但是全被你攪亂了……不過,我也不怪你,你知道為什麼嗎?”
顧驕只覺得後背冷汗涔涔。
姚昊輕輕的說,“因為看到蕭權為你瘋狂、為他父親瘋狂,猶如墜入無間地獄,我很高興。”
“你——”
“有他在,我根本就不用直接與劉玄為敵,呵呵,蕭權如今人在北境,擁兵自重,接到調令卻不回京,你猜他是不是要反了?”
“不可能,他不會的!”蕭權和劉玄是同在嵩山書院讀書的朋友,蕭權不會造反的,他也不是這種人!
“他以前當然不會。”姚昊嘆口氣,抱着胸看顧驕,“可是你猜,經歷了那些事以後的蕭權,還會是以前的蕭權么?”
顧驕不知怎麼,想起來自己曾經做過的夢。
蕭權背對着自己跪着,寬大的肩膀一直在顫抖,她想拍拍他的背去安撫他,卻在觸到他的那一刻,聽到他歇斯底里的放聲大哭。
心如刀割,莫過於,我最愛的人,你在最艱難的時刻,而我沒有陪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