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山重水複疑無路
這一日,顧清下朝後被皇上留住了。
他還以為是商討什麼朝堂大事,誰知道皇上只是問起他的家事來。
“你那兒子,看起來也是一表人才,親事定下沒有。”
一聽這話,就是要點鴛鴦譜的節奏。
皇上一出馬,配的絕對是上等人家的女兒,正好他正在為自己這個身份尷尬的私生子的婚事發愁呢。
這時,皇上開了口:“朕的小女兒如今尚未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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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參政殿時,顧清掩蓋不住的喜色。
要知道,顧清為人古板,看起來甚為嚴肅,很少露出喜悅的表情,所以他這輕鬆愉悅的模樣,讓無意中路過的太子劉玄很是驚訝。
走上前一打聽,才知道,原來父皇有意把小妹許配給顧亞男。
起初,顧清還不願意把這個未宣佈的消息告訴劉玄,但仔細想想,這件事本來也是近幾日就要宣佈的,早一些讓劉玄知道也沒什麼大礙,誰知道劉玄聽后,臉色徹底變了。
他一臉凝重的對顧清說,“顧丞相,有件事,是時候讓您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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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回府的路上一直處於坐立難安的狀態,他回想起太子和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能讓他這顆衰老的心臟狠狠的跳動幾下。
他老了,這麼勁爆的消息,實在是承受不住……
他那個私生子,竟然是個女兒家?
他不相信!他怎麼能相信!
可是,太子言之鑿鑿,將顧驕的一應背景全都調查的一清二楚。
至此,顧清的耳邊彷彿還迴響着他的聲音:“顧丞相,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個事實,本宮先前也是怕這個消息對你打擊太大了,所以才幫着令愛隱瞞至今,本宮絕沒有戳穿令愛的意思,只是事到如今,若是皇上真的將小妹指給令愛,這會是多麼荒謬的一件事情。”
所以說,太子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在尋一個機會,一個最適當最能討好自己的機會。
“……令愛身材頎長,言談舉止之間都頗為自然爽朗,武藝又高強,真是人如其名,不輸男兒。”劉玄一件件列證據,先把他查到的消息盡數分享,后道,“不說別的,你有注意過顧亞男的喉結么?”
顧清差點沒嚇昏過去:他這一輩子謹小慎微,雖然身居高位,但是不站位,不涉及黨政,一心一意為皇家效命,不說為什麼,就希望落得個好下場而已。
但現在,他竟然幫着自己的女兒去欺瞞皇上,這可是殺頭的欺君之罪啊!
幸好太子殿下發現了,否則非要一輩子蒙在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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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怒不可遏,馬車停在府門前,還未架好人梯,他一把老骨頭便跳下馬車,氣沖沖的望門裏闖,門房等在院裏洒掃的小廝已經很久沒見到老爺這副模樣,紛紛面面相覷,更有甚者偷偷跑去顧夫人院裏通風報信。
楚楚則是被老爺的氣勢嚇到了,起初都沒敢張嘴,但卻見老爺拔腳去了少爺院子的方向,便悄悄跟在後面,只是跟了沒兩步,老爺忽然停下來,回過頭,氣的鬍子飄飄:“你做什麼!?”
楚楚嚇得一下子跪下了,“奴婢……奴婢有要事稟報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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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驕還在為楚楚的事頭疼,在屋子裏轉了好幾圈也沒想到一個能安撫楚楚的辦法,卻在這時,視線瞥見了昨晚被她隨手放在桌子上的物事。
那是蕭權送她的禮物,她還沒來得及拆呢。
想到有禮物,顧驕心情好了許多,興緻勃勃的打開一看,腦子裏想過很多東西,情書啊云云,誰知道……
顧驕嘴角微抽,只隨便翻了那小本兩眼就面紅耳赤……
這傢伙給自己一本BL小黃畫冊是什麼鬼?
顧驕腦海中浮現起蕭權那副不好意思的表情,怪不得,怪不得,原來他在想這個?
這傢伙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不正經起來?
難不成是和自己待久了,被自己的污氣所傳染?
說好的剛正不阿呢?說好的一身正氣呢?
但話雖如此,顧驕心裏還是美滋滋的,這傢伙可是個大直男,能在不知道自己是女人的情況下喜歡自己,並且還不惜推翻自己所有的原則,要和自己搞BL……
顧驕忽然覺得很對不起他,應該早點告訴他自己的身份的,這樣就不會讓他糾結這麼久了。
正要出門去找蕭權說個清楚,一打開門,卻看見她那個天上掉下來的便宜爹站在他門前。
老人家稀疏的眉毛豎起來,一雙像鷹一樣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看着自己,泛着殺意,泛着寒光。
嘴角下垂着,讓兩條深深地法令紋更加明顯。
老頭子個兒不高,但是卻自帶一種攝人心魄的氣質,顧驕情不自禁的倒退了兩步。
“父親……”這兩個字還沒吞吐完全,老頭子便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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闔府上下都知道老爺今日面色不善,顧夫人派人去偷偷打聽情況,一聽那火氣是對着顧驕發的,一顆心就徹底安穩下來,還有些幸災樂禍的。
而顧滄蘭一聽這話,掙扎着從床上爬起來。
上次因為自己失蹤害哥哥吃了鞭子,父親的狠意猶在心上,她可真怕父親又對哥哥做出些什麼事情來。
邁進哥哥的院子,下人們個個噤若寒蟬,顧滄蘭心知不妙,大力拍顧驕的房門。
“哥哥,哥哥,你在嗎?”
“父親,你在嗎?”
她以柔弱的身軀使盡全身的力氣撞開門,卻見顧清臉色陰鬱的坐着,而顧驕則是癱軟着身子跪着,捂着脖子不住地咳。
顧清的眼刀掃到顧滄蘭身上,顧驕見勢不妙,呼道,“蘭兒什麼也不知道!”
顧清臉色這才有所緩和,鼻子裏“哼”出一聲,“越發沒規矩!”
顧滄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哥哥似乎又挨了打,想去扶她起來,走近才發現哥哥臉上滿是眼淚。
而且,哥哥的脖子上有很明顯的紅痕!
父親……他竟然對哥哥動了殺心!
她憤怒的質問顧清,“父親!為什麼要這麼對哥哥?哥哥犯了什麼錯?”
顧清站起身,臨走前深深看了顧驕一眼,那眼神彷彿在說:你好自為之罷!
顧清走後,顧滄蘭去查看顧驕脖子的傷痕,顧驕不讓她看,只是一直哭,顧滄蘭還是第一次看見顧驕哭,根本不知道如何安慰。
顧驕躲在顧滄蘭懷裏放聲大哭,顧滄蘭急的六神無主,“哥哥,到底,怎麼了啊?”
顧驕也不想把顧滄蘭嚇到,她是最討厭眼淚的,以前總是嘲笑顧滄蘭是個小哭包,可是這一次,她卻流幹了半輩子的眼淚。
她從來沒覺得人生這麼難過。
“蘭兒。”顧驕握着顧滄蘭的手,“你聽哥哥說,哥哥如今被禁足了。”
“啊?”
“所以,哥哥只能靠你了,你派人把蘇扇給我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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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滄蘭再見蘇扇,已經不復曾經那邊羞怯緊張,她神色淡然,“父親一個時辰后就會回府,公子抓緊時間。”
她轉身便走,蘇扇下意識想去撈她,卻因她走得太快,抓了個空,衣袖拂過指間,觸感平滑。
“蘭姑娘!”
顧滄蘭冷漠的回頭看了一眼,她也知道蘇扇叫她並沒有什麼事,既然沒有什麼事,那就沒有說的必要,也沒有聽的必要。
望着一去不返的顧滄蘭,蘇扇忽然覺得,心裏有地方被掏空了。
這個鬼地方有毒,不能久留。
蘇扇推開門,見顧驕躺在床上,還未走近便迫不及待,“你的任務什麼時候完成,這個地方老子待夠了,我要回去,不管怎麼說我一定要回去……”
顧驕臉色蒼白,雙目無神的看着蘇扇,嘴唇動了動。
蘇扇嚇了一跳,“你……你怎麼搞成這樣?”
顧驕明明不會受傷的,不會受傷也不會生病,怎麼短短几天就形同枯槁?
顧驕苦笑,讓蘇扇坐下。
蘇扇:“你怎麼把老頭子惹急了,我聽說他對外宣稱你病了,對內卻把你囚禁了,這怎麼回事?”
顧驕摸着胸口,帶着一分詭異的笑,“因為……我的身份被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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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權聽說顧驕病了,急的像熱火上的螞蟻,他是想等着入夜再闖進丞相府,但是現在有些等不了了,拉着蕭讓就往丞相府去。
可是臨出門前,卻被蕭夫人攔下了。
“權兒,你又要去哪裏?”
蕭權正氣凜然道,“孩兒的好友病的很重,孩兒正打算和二弟一起去探望。”
蕭讓也覺得奇怪,往常他們去哪裏,母親是從來不過問的,怎麼今日這般神奇?
他也道,“就是顧兄,母親應該聽過,顧丞相的兒子。”
誰不知道顧家多了個兒子?他們這種勛貴之家,多加走動也是好事。
可誰知,蕭夫人卻想都沒想,帶着不容置喙的語氣:“不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