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番外
江南多美人。
若正經論起來,天下應該是吳越那一塊出的美人最多,但許多人依舊記得,當年魏國都城是何等熱鬧,什麼“京城雙璧”、“京城三姝”、“潭京十秀”云云,雖說都是些紈絝子弟酒宴之間私下編排出來的樂子,可不知怎的就流傳開來,由此也可以想像當年美人如雲的景象了。
每每宴會之時,雲鬢花顏,輕紗綾羅,那一張張比花比月還要嬌俏的臉,實在令人眼花繚亂,難分高下,旁的不說,單單顧家,便出了好幾位美人,其中最出名的,自然是大女郎顧琴生。
當年的顧琴生,與程家的女郎程翡齊名,都是人人皆知的大美人,這年頭高門貴女不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顧琴生性子雖然柔靜,可也是時常在宴會上露臉的人,程翡就更不必說了,多少人艷羨她能嫁給很可能會成為太子的益陽王魏善,多少人又覺得她將來可能母儀天下,然而多少年過去,一切風流雲散,名門盛宴的座上賓,也不知還剩下多少張熟悉的面孔。
“聽說程翡還沒有死。”
皇宮裏的榕樹下,魏初與顧香生肩並着肩坐在一起,親密無間,就像少年時一樣,時光彷彿未曾在她們身上留下任何隔閡。
聽見這句話,原本在斟茶的顧香生詫異抬首:“這是真的?”
宮婢皆被屏退下去了,兩人如今各有各的家,獨處時光彌足珍貴,顧香生不願讓外人打擾。
幸而雖然分開多年,魏初的性情並未有太大變化,依舊爽朗利落,也不因顧香生成了皇后,便戰戰兢兢,無所適從起來,人前固然禮數周到,私底下卻還是當年閨蜜相處的模樣,每當她進宮的日子,顧香生連原本與皇帝約好的活動都要推掉,也莫怪皇帝屢屢吃醋。
魏初搖搖頭:“不知道,那時候還是在潭京的時候,我正好出門去裁衣裳,遠遠瞧見一眼,依稀彷彿是那個人,身形模樣都像,只是打扮換了,我沒敢認,結果一晃眼,人就不見了。”
又是依稀又是彷彿,這一聽就不太真切,但顧香生沒有懷疑魏初這番話的真實性,因為顧琴生也曾給她說起過,說是自己身邊的婢女也曾遇見過程翡,當時她打扮尋常,就像普通人家的婦人,膚色好像也黑了不少,臉上還有傷痕,只是那一身氣質,不是換了衣裳就能掩蓋下去的,依舊令人十分注目。
彼時魏臨已經登基,程家也隨着程載的出走而一把火燒個精光,一夜之間,曾經榮光萬丈的程家就成了叛臣賊子,程翡這個未來的益陽王妃,也跟着成了永康帝的刀下鬼,她若是能活着,那肯定是中間又發生了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情,程家家大業大,如果早有預料,保下她一條性命,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從此之後,她就算真的活下來,其實也沒有多大意思,畢竟程翡這個身份見不得光,而彼時父親拋下一家老小遠走,未來夫婿又渾然不顧她的死活,一個弱女子要隱匿身份生存,可想而知會有多艱難。
魏初嘆道:“其實我倒覺得,她還不如那一年裏跟家人一起死了,起碼還有個伴,這世間也沒多少個你,孑然一身還能獨闖天涯,她這樣飄零,肯定很苦!”
顧香生笑道:“我怎麼能算孑然一身呢,當時離京時,有詩情碧霄陪着我,還有你派來的林泰柴曠,沒有他們,我焉能活到今日,只怕那時候就在席家村裡死於盜匪之手了!”
魏初攬住她,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你別總說那些來嚇我,以你的本事,就算沒有他們,你也總有別的法子來度過難關,從前看着是我幫了你,可現在瞧瞧,又怎麼不是你將我們所有人都救了呢?如果沒有你,就未必有今日的陛下,沒有今日的陛下,也未必有今日的齊國,哪怕是齊國滅了魏國,若非你們念在以往的情面上,我們這些亡國勛舊,哪裏又會好過呢?可嘆有些人非但不念着眼下的好,反倒還覺得這一切理所當然!”
顧香生失笑:“你是不是又聽見什麼閑話了?那些話你不必放在心上,陛下與我都不當回事。”
魏初忍不住數落:“還不是同安,她還當自己是昔日的公主呢,眼睛長在頭頂上,還成日妄想些不該想的事情!”
魏善出走之後,劉貴妃為了不成為兒子的累贅,在宮中自殺,她面善心狠,臨了一片慈母之心,卻也能得人一聲唏噓,餘下同安公主不成氣候,就繼續被軟禁在宮中,誰知她卻與嚴氏搭上,還協助嚴氏離宮,最後又被齊軍捉住,兜兜轉轉一圈,還是跟着魏國眾人來到齊國。
按理說,戰敗國的女眷,要麼充入宮掖,要麼罰沒為奴,夏侯渝沒興趣讓她入宮,而且已經封侯的魏善也出面求情,他就順勢將同安丟給魏善,讓他收留自己的妹妹,誰知道同安驕縱不改,居然還插手兄長的家事,鬧出不少雞飛狗跳的事情來。
想想曾經能夠決定自己生死榮辱的人,轉眼卻成了不值一提的螻蟻,同安的半生,更映襯了顧香生的半生,令她回想起許多往事,由不得她不感慨。
“皇後殿下在想什麼?”魏初探頭看她,愛嬌地挽起她的胳膊,一如昔日。
顧香生笑了笑:“在想同安,我記得當年她心儀徐澈,還因此在宴會上給我下過絆子呢,當時還是魏國公給我解的圍。”
魏初自責:“都怪我不好,不該提起她,你別想這些了!”
顧香生搖搖頭:“別擔心,我沒介懷,只是有些感嘆,當初的我,何曾會想過今日,當初的她,必然也不會想到今日!”
魏初好奇道:“說起徐澈,他為什麼忽然要辭官離京,又去哪兒了?”
先帝在時,徐澈作為南平宗室,原是不允許離京的,但夏侯渝登基之後就格外對徐澈開了恩,允許他自由行走,徐澈立時辭了翰林院的官職,飄然離京,至今也沒個蹤跡。
顧香生微微一笑:“他啊,他去找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