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離何歡(二)
外面風雨凄迷,廟內女鬼幽泣。古怪的環境中,身旁卻躺着不知何時便會送命的三人,而安陵一襲青衫落拓,發如潑墨,眉目如畫靜立在這破舊的古廟中。那深若寒潭的雙眸無一絲漣漪。
在灼灼的火光下,他眸光微暗,周身隱含冷氣,略顯薄涼的話自口中吐出:“這三人陷入心魔幻陣,可是你做的怪。”
安陵見那女子神情哀婉,伏與地面小聲啜泣。臉色不由又是一冷,剛才他只是對着女鬼略施懲戒,若非如此,她早已魂飛破散了。
“公子,你錯怪奴家了,奴家只是孤魂野鬼,法力尚淺,哪有如此大的法術能將他們陷入心魔幻陣中。”女子抬起眉眼,一雙剪剪水眸似含春露,真是梨花帶雨,好不可人。
“莫要耍些小心思,他們若是死了,你也隨他們如輪迴吧!”此言剛落,白色的火焰又跳動在那白凈的指尖上。
女鬼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白色的火光,又看向安陵的眼睛,那瑩黑的眸似海水一樣深徹,不可揣摩。
女鬼眸光微閃,似有流光劃過。用輕緩溫婉的嗓音說道:“此村名為離何村,世代以種花為生,進村時你們看到的花田中種的便是離何歡。此花香味可令人至幻,神迷。今日雨水綿綿,花香飄與空中凝而不散,那老者接了雨水煮湯,直接將此香毒引入肺腑,因此陷入自己心之幻境中。”
“此花毒可有解法?”安陵蹙眉,世間竟有如此詭異的花,堪比修真界的紙醉金迷了。只可惜一是靈草,一是凡花,天壤之別。
“以前是有,不過現在知道的人都死絕了,現在唯有他們自己堪破幻境,否則,幻毒入心,癲狂入骨,性殘、嗜血,不出三日,必死無疑。”女鬼呵呵的笑聲有些陰森,眸中一點血色隱現。
沒想到此鬼手中竟已沾染人命,當然這女鬼也只是被血氣沾染,並無食人精魄靈魂。安陵也不是衛道士,只要不觸及自己,這些他並不在意。
安陵又看了看地上三人,一串咒語自口中喃喃着,右手自虛空輕點,白色光線連接,最後化為一方咒符打入老僕身內。如此反覆兩次,也將咒符打入那二人體內。此咒符為清心咒,有清心功效,對入心魔幻陣有守護作用。究竟能不能度過自能靠他們自己了。
自施法三次后,安陵面容便有些蒼白。噓,一口濁氣吐出,剛才動用的都是魂力啊,用一點少一點啊。想到這裏,安陵又將目光移至那女鬼身上。
“觀你魂魄虛虛實實,之前全靠這無頭石像中一絲香火才得以存活,現在石像已毀,你可願重歸地府,若願,我可將你超度,保你魂入輪迴。”安陵面上不知為何又露出那麼似笑未笑的神情。
乍聞此言,女鬼神念急轉,半晌,最終化為幽幽一嘆。若是能斬斷執念,她早已投身幽冥了。“奴家在等一個人,可是二十年了,他遲遲未來。”女鬼神情有些落寞,她低垂頸首,墨發披灑胸前,更顯清冷。
“哦,是何人值得姑娘如此等待。”
女鬼久未與人說起往事,聽及此言,目光獃滯哀戚,似是陷於往事之中。
洛陽城為百花之城,因此洛陽城附近的村莊多以種花為生,離何村便是其中之一。只是別的村莊中的多是由人觀賞的名花,或是可以調製香膏香脂的香花。而離何村種的卻是可令人至幻神迷的異花。村因離何歡而生,故名離何村。
何歡的父親是離何村的村長。因此家中是村裡最為富裕的一戶,而且她的父親年少時,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用百兩銀子做聘禮,娶回了鄰村秀才家的女兒。一時傳為佳話。而在父母的寵愛下,何歡自幼生長於閨閣,習得文字,不用像普通農家的孩子種花賣花。
待何歡及笄時,也生的似離何花一樣嬌艷動人。因此村長家的門檻都快被踏斷了。可那些人也只是普通的農家漢,再富裕也只是做些生意而已。而何歡飽讀詩書,又自認絕色無雙,哪裏看的上這些人。雜記中那些風流倜儻的世家公子,才是何歡所嚮往的。這是一個美麗而又誘人的夢。
七巧節時,是離何歡開的最美的季節。而何歡也想在這個最美的季節求得一位良人。那日她至村中唯一的月老廟中求拜姻緣。磕頭、上香后,她拿起供在案桌上的離何歡插予發間。若是她遇到自己喜歡的人,便可將此花贈與那人,以表情意。
雖然只是村落,但那日人似是格外的多,或許是因為這是附近村莊唯一的月老廟吧。
“啊...”
“姑娘,小心。”天旋地轉之後,何歡倒進一個男人懷抱之中。
那男人一襲白衣,面容俊逸,唇度微薄,聽說唇色淺薄的男人薄涼。這人與何歡從前見過的人格外不同。那一刻,她想,她的良人,就應該是這個模樣。
何歡扶着男子的手臂想站直身體,卻感覺腳腕一陣刺疼,“啊、公子,我的腳,好疼,好疼。”她有些囁嚅的說著,一雙剪剪水眸中盈着水光,煞是嬌艷動人。
男子面色急切的問道:“是腳崴了嗎,這廟宇旁邊便是我家,先帶你回去坐着,然後我再去鎮上請大夫回來為姑娘診治。”村中並無草藥大夫,因此請大夫要走很遠的路到鎮上才行。
路上的行人拜月老的人絡繹不絕,男子半抱半扶着何歡避開行人。他額角有些許汗水,表情認真擔憂。何歡稍抬下巴看着男子,目光盈盈。這位公子真是好人,他有無婚配呢。甜蜜憂傷在心頭翻滾,要是這男子已成婚,那可如何是好。
果然,自廟宇向後走了數十步便已至那男子的宅子。一棟普通農院,牆面的白粉已經脫落,牆縫間也仗着綠油油的小草。記得這裏從前好似並無人居住,一直荒着。
走進院中,周邊很是空曠,並沒有像村中其他人家那樣放置花草,只有一株兩人合抱老棗樹,肥厚寬大的葉冠遮住大半個院子,為七月的炎熱帶來幾分陰涼。樹下放置着石桌木凳。一盞茶碗,幾本書籍,頓時為這古樸的院子天了幾分清高之氣。
那木凳很新,應是新添的,他應該是剛搬至這裏。那這院中是僅住他一人,還是……
男子扶着何歡在木凳上坐下,乍然離開男子的體溫,何歡莫名的有些不舍,她有些羞怯的說道:“我在這稍坐一會就好,公子不用去請大夫,只是有些微微刺疼。”何歡面上有些羞紅,剛才自己還說很疼呢。
年輕公子想了想,便自屋內端了木盆熱水出來。“用熱水敷一下,祛瘀消腫,再揉捏幾下,應該就好了,若是還疼,便去請大夫。”說完,那公子又打量了何歡一下,道了句:“稍等。”便匆匆走出門,不消片刻便帶回一個婦人。
“劉嬸子。”“何歡丫頭,你怎麼在這。”兩人異口同聲,面面相覷。
“原來李相公便是要我為何歡丫頭敷下腳啊,早說嗎,這樣劉嬸也不會要你銀子是吧。”那劉嬸雖是如此說,卻絲毫沒有將銀子掏出的意思。
“嬸子不用客氣,這是應該的,我先迴避下,你們忙。”說罷,匆匆而去。
乞巧節,離何歡,這是命定的天緣。在何歡與劉嬸一同離去時,那插於秀髮間的離何歡,不知是在有意無意間,遺留在那石桌的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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