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缺的只是一個契機
東方既白,黎明將至的時候,首都這座沉默了一夜的大城市,終於一點點地蘇醒過來。
而在高聳入雲的酒店大樓內,一件豪華套房裏,樂聲鼎沸。像是一夜都不曾安靜下來。
厚重的金色窗帘被拉開一道寬大的縫隙,透出套房裏奢靡的場景。
寬大的金色大床上,重重帳幔之後,人影蠕動,間歇着傳來讓人臉紅心跳的聲音。
保鏢衝進來的時候,房間裏嬉戲還在繼續。出事的人不耐煩的吩咐走進來的保鏢:“把那傢伙拖出去,找個地方埋了罷。”
警衛轉頭去看,一邊的沙發上,一個清秀俊朗的男人面如白紙地躺在那裏,古銅色的身體上,滿是讓人心驚的鞭痕,蠟燭的燒痕,一片狼藉,他的手腳無力地垂着。胸膛竟然一絲起伏都沒有了。死了?
下午被少爺帶進套房的時候,還是那麼活蹦亂跳的,這麼快就被折磨死了嗎?
警衛有些憐憫地看了一眼那屍體,轉頭低垂着眼眸答道:“是。”
他越過大床,走到那張沙發邊上。
經過大床的時候,腰間的防竊聽探測儀微微一震,只是他的步子邁得太快,瞬間就過了探測儀能檢測到的距離,他沒有注意,房間裏的任何一個人,當然也不會注意。
“少爺,這人的身份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床上的男人咬着牙,不悅地擺手。並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笑話。就算是有點什麼身份。他們家也能擺平了。
問題?
對於他們家這樣的背景,什麼問題都不再是問題!
警衛也察覺到自己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傻問題,扛起屍體,順手扯了沙發上一條浴袍給屍體裹上,就出了套房。
房間裏的奢靡慌亂還在繼續,保鏢帶着屍體從安全通道離開,把人塞到後備箱裏之後,就一路驅車去了城市郊外的一處荒山裡,趁着月黑風高,挖了個坑,把人埋了起來。
按理說,這樣的事情他們做了好幾次,每一次失蹤的男模和沒什麼名氣的男星,最後都不了了之了,誰也不會膽子大到追查到他們頭上。
可是他們並沒有注意到,當土坑填好,他們撤退的時候,一輛黑乎乎的SUV一路追着他們的蹤跡,又到了土坑邊。
楚堃下了車,微微咳嗽着,站在了新鮮的泥土上,半晌,嘆了口氣:“挖出來吧。”
半夜挖墳這種損陰德的事情,兄弟們做起來卻還算麻利。
不到十分鐘,土坑就又被撅了,屍體被拔出來,楚堃拿着巾帕捂嘴咳嗽着,只是胸腔里的沉悶越來越重,他蹲下去的時候,還忍不住有些氣喘頭暈。
“魏康,套房裏該拍的,都拍到了?”
魏康戰戰兢兢地跟在他身後下的車,看到屍體被挖出來,嚇得面無人色,只有點頭答話的份兒:“都……都拍了。”
“很好!把屍體帶回去。咱們要去喊冤討說法了!“
魏康打擺子似的蹲在他旁邊,看着兄弟們把那具屍體撈出來拖上了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上車,朝首都某派出所馳去。
路上,楚堃就給端木白打了個電話。
端木白接到電話,也沒多問,只一句話:“妥了?”
“妥了。可以放線釣魚了!”
“好,接下來,你的處境會變得非常危險,我派去的人都在候命,你自己小心!”
楚堃無所謂地笑笑:“反正都是快死的人了,不必太擔心我喲三哥!”
端木白語氣一滯,像是被調戲得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半晌,楚堃才笑嘻嘻地說:“三哥,我要是壯烈犧牲了,記得讓嫂子在我墳前獻花。”
端木白索性不理他,直接就撂了電話。
楚堃心情頓時好了許多,哎呀,這麼不禁逗,還是三哥嗎?
是不是太過擔心他的處境,才沒了調笑的心思?畢竟是師徒、兄弟一場呢。
“五爺,我照您的吩咐,去和那東少……現在該拍的都拍到了,攝像機也給你們了,五爺您就行行好,放我走吧?”
楚堃一聽這話,就忍不住嗤地一聲,笑了:“你想現在走?”
“是……是啊。”
楚堃摸了摸下巴,只是想了一瞬,就朝他咧嘴笑了:“好啊,我安排人送你走。想去哪裏?”圍豐島圾。
“我有同門師兄弟在日本發展,送我去那裏吧。”
楚堃無所謂地點點頭,吩咐身邊一個兄弟:“找人幫他把證件都辦了,送走吧。”
“是,五爺。”
魏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還有活着離開的可能,聽到這裏,喜極而泣,就差抱着楚堃親一口了,可是被楚堃滿臉嫌棄地瞪一眼,只好訕訕地收回手,抓耳撓腮地坐着不動了。
楚堃心底冷笑,真是蠢貨。
今天在套房裏,那個李家大少爺帶進去的男人共有六個,折騰死一個,另外五個只有魏康是他的人,這蠢貨一偷拍完就迫不及待地逃跑,生怕李家不知道是他在搗鬼嗎?
不過,一個人要花樣作死的時候,他是不會攔着的。
去日本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一行人到了派出所門口的時候,楚堃派去接那個男模家人的兄弟已經回來了,帶着男模的父母,焦急地在派出所門口等着。
而以魏康的名義叫來的記者,也在派出所門口各自等候了。
車子剛停穩,楚堃就踢了魏康一腳:“下去,照着劇本給我好好演,演不好別說去日本,就是去地獄,也要看小爺高不高興了!知道嗎?”
魏康哪敢出岔子,趕緊點頭,拍了拍臉,科班出身的演技派這時候終於有了一放光彩的時候,他哭喪着臉,一臉的沉痛,下車去了。
“真的是魏康。”
車外的記者在嘰嘰喳喳地靠攏過來,魏康一臉悲愴地下車,看了記者們一眼,心底都要哭了,面上就真的哭了起來。
“魏康,魏康!這段時間你都去了哪裏?”
他有幾個月的時間都沒再在娛樂圈活躍了,雖然都快被淡忘了,但是忽然出現,記者們還是很好奇的。
“我這段時間都在休息,結識了幾個朋友。今天叫大家過來,是因為有件大事,想讓大家共同做個見證。”
車子的後車廂門緩緩滑開,屍體被一塊白布裹着,被兩個兄弟默默抬着下了車。
“這,這是什麼?”
魏康站在了屍體旁,慷慨激昂地說:“我今天來,是想報案。我的朋友,昨晚被首都四少之一的李家大少爺李向東帶走,中途,我接到了朋友的求救短訊,說是被折磨得不行。結果凌晨的時候,就有人在郊外,發現了我朋友的屍體!”
一群記者面面相覷,都在彼此的眼裏看到了為難。
李家大少爺啊,那可是背景很可怕的人,這些年因為好男風折磨了多少人,誰告過他?誰告贏了他?
媒體偶爾有報道,也是很快就被上面勒令撤下來。
這不是明擺着不能得罪的么。
有的膽子小一點的記者,已經默默地收起了攝像機。
有的正在向上級請示了。
而有一個看上去三十來歲的記者,卻擠開大家,走上去將錄音器對準了魏康,身後的攝影師一絲不漏地錄下了這幅場景。
“魏康,請問死者是什麼身份?”
魏康照着腦海里記下的資料,說:“是平面模特,叫羅廷軍,他的父母就在這裏。”
不遠處一直被攔着不準過來的父母立即被鬆開,沖了過來,羅廷軍的媽媽擠進來,就撲到屍體上,看清楚還真的是自己的兒子,立即嚎啕大哭起來:“啊!小軍啊,我們家小軍啊!”
羅爸爸走上前,撲到擔架的另一邊,卻沒有哭,只是微微掀開羅廷軍身上蓋着的白布。
羅廷軍一身的傷痕,頓時暴露出來。
就連魏康,夜裏沒看清那傷痕,現在看見,也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人死之後,身上的傷痕看上去更是青紫一片,比活着的時候,更加嚇人了。
羅媽媽一看這情形,頓時哭天抹淚,哭得撕心裂肺起來。
“哎喲喲,我的兒啊,你死得好慘啊……”
羅爸爸也氣得捶胸頓足,鏡頭之下,看着瞬間就老了十歲似的。
不用魏康再說什麼,羅爸爸就帶着擔架朝派出所的大門裏衝去,普通的小老百姓被惹急了,也會爆發出毀天滅地的勇氣來。
“報警!我們要報警!”
魏康神色沉痛地看着他們進了派出所的大門,轉過頭,朝那些並沒有在採訪的記者們痛心地說:“咱們的國家還是個法治社會嗎?為什麼一個殺了那麼多人的惡少,一直沒有人敢懲治?你們不敢報道,不是你們的錯,但是也請看在痛失愛子的這對夫妻面子上,不要再雪上加霜,不要用輿論的壓力來打擊他們為愛子討回公道的決心!多謝了!”
他轉頭就朝大家鞠了個躬,標準的九十度。
那一名當先採訪的記者是端木白早先就安排好的人,他知道就算國內沒有報道,國外的媒體上也會有鋪天蓋地的報道發出來。
上頭早就有懲惡的意思了,缺的,只是一個契機而已。
“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如實報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