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生活插曲
身體一天比一天更健康,姚果兒基本對自己這副新的身軀還算滿意。除了洗澡的時候會覺得“觸感”不是那麼的足夠——身上的舊傷疤有時會讓她心跳加快,隱隱約約覺得她的日子不一定會一直這麼的一番風順。
但畢竟只是她的猜測。
大家還是那麼的忙,她現身之後,她的落英閣仍舊門可羅雀,那個傳說中的師父依然不肯撥空來見她一面,大概是忙着火災后的復原工作。
她自然也不想自找麻煩。
想想那天對柳非說的話得趕快實行,她現在還蠻想出去見見這個世界。
畢竟是一個未知的新事物。
其實姚果兒在“那邊”的時候,朋友不會太多,但好朋友卻有幾個,比起質量來也絕不會輸。基本上她人緣還不錯,認識她的人都還挺喜歡她。
姚果兒的好友其實都知道,她是個很聰明,也很有天賦的人,畢竟這是她父母遺傳下來的基因,先天的東西。
所以姚果兒學習能力不錯,只是缺乏了一些動力。
然而有一點姚果兒必須得承認,她這個人太過矛盾,明明有點淡薄,卻又喜歡多管閑事。
姚果兒既然打算走,也便開始策劃起離庄大計了。
柳非原本就是個開朗的大男孩,這事解決了他也漸漸顯出了本性。不過忌於人聲,沒什麼事柳非仍是干他原本的活,只是偶爾過來打聲招呼。
除了靜候她的吩咐。
至於那個趙毅,首先被查出他疏於職守,將練葯的責任隨便交給柳非。又在葯爐旁發現明顯的火藥痕迹,不同於普通火燒。也不知道蕭爺用了什麼手段,他居然都認了,當然是收拾包袱走了人。
張修和李韌都是不知前提的人,不同的是張修是出於武功的目的,所以罰了體力活,而李韌只是單純的為了兄弟為了門裏門規而出手,面壁三天而已。雖然不知道這個李韌為何會和一個笨一個奸的兩個人成為兄弟,但也不失為一個忠實的人。
生活就沒了下文,每天就百無聊賴的瞎閑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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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帶着江小好去摸地形,突然隱隱約約的聽到古箏聲,來了興緻,拖着好兒就往那聲音的出處走去。
是個還算大氣的古建築,姚果兒大約猜到是個學堂,好兒在一旁扯扯她的袖口,“小姐,你真的要進去啊?”
姚果兒挑挑眉,“不然呢?”
“可是……”
姚果兒當然沒打算理會,人已經跨了進去,可她的出現似乎不大受歡迎,給原本熱鬧的課堂里潑了一盆冷水,當場涼了下來。
那次之後她改變后的形象似乎是傳開了,都能認出她來,或者是認出好兒。
講課的夫子一身灰布長衫,神態仍是一派悠閑自得,瞥見果兒之後表情也沒什麼變化,示意了一下旁邊的一張空位,淡淡的開口,“既然來了,就坐下吧。”
本來見無趣正想落跑,聽到這話也走不了,誰叫她已經跨進人家門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不過這山莊倒是藏龍卧虎,她自認也算是修鍊到面不改色的境界了,不過有人比她更厲害一等。
“落、落兒姐姐。”旁邊的一個女孩躊躇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跟她打個招呼,怕更加冒犯。
她失憶這事經過大家一番添油加醋,再傳到耳里已經轉化成許多版本,有的說這子翔山莊的大小姐轉了性子,也有的說她根本是假裝的,後面還是藏着什麼陰謀的。還有的說她性格大變之外還有點傻傻的,這是因為被閻王爺收去了心魂,老天爺終於開眼了。
“你好啊。”她也笑着打回招呼。
“啊?!”那個女娃十五六歲上下,驚得一把捂住嘴,瞪大了雙眼,被嚇着了。
依姚果兒看來,這女孩八成是沒想到她真的像傳聞一樣親切可人吧。
沖她再次笑了笑,春風和煦。
這間決不是所謂的茅屋,顯得高雅而嚴肅,大家的笑聲原本是緩解了嚴肅的氣氛,但可惜,因她的出現又回歸原處了。
幾個人陸陸續續跟她打了招呼,除了兩個男的好像並不大想搭理她,她無所謂的癟癟嘴,想見識一下古代的課堂。
“大家再繼續練練。”那夫子完全當姚果兒不存在,繼續講他的課。
“小姐,那個就是張爺。”江小好輕聲在她耳邊說,“小姐今天一來就遇着了他,真是運氣。”
“哦?”
“對啊,好兒早就跟小姐提過,張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哦。”點點頭,望向這個儒雅自得的中年男子,水門長主張雲創。
見沒人回答,張雲創突然看向姚果兒,問到,“莫丫頭,身子好些了嗎?”
“好多了。張爺有心。”笑着回答他,這椅子還未坐熱,又成了矚目的焦點。門面功夫要做足,笑臉必不可少。
這間大堂中間鏤空,以古代的建築物來說,算是高的了,整齊的擺放了十來張方台,台上都堆放這一架古箏,正中對着夫子台,儼然一個書屋的感覺。
四男三女,人也不會太多,見張爺將話題引至莫依落的身上,都回過頭來看着她。
“修養身子腦袋也得轉轉,既然來到這課堂,你也來試試。”
“試箏?”她覺得有趣,這個張爺那漫不經心的表情下其實一直在給她臉色看,他似乎以為這種舉動是在下她面子,莫依落大概不識琴吧。
張雲創眼中閃過一絲光芒,“當然。”
姚果兒哦了一下,瞥向江小好,問,“我會不會這個?”
看着江小好面有難色,姚果兒聳聳肩,“是嗎?”落英閣的確沒有任何跟樂器有關的東西。讓她一點打發時間的消遣都沒有。
“哈?”好兒反而疑惑,她什麼也沒回答啊!
“張爺,您是長者,先示範一下。”先摸個底。她的確會一點箏,但萬一比不上他,也好找理由不獻醜。
張雲創打量了一下她,“蝶兒,你將剛才我說的那個調撥一下。”
“是,張伯伯。”
蝶兒。聽聽,語調都不同。然後瞥向那個臉色有點蒼白的女孩,弱不禁風的樣子,就看看那個調怎麼撥。
好兒又湊過來,再次低聲解釋,“小姐,這不是平時的課程,父子教的文章作詩之類的,張爺是不教的,他只教——”
“琴棋書畫。”好笑的看了好兒一眼,這不廢話嗎?明擺着的。
“小姐,那個——”
“噓……”制止好兒的羅嗦,小丫頭大概是怕她出醜,想讓她早走。
那個蝶兒的表現勉強來說還馬馬乎乎,但頂多算是個入門者,其他的樂器就算了,對於古箏這個樂器,她實在不能昧着良心說好。
她剛剛是多慮了。又看了一眼張雲創,或許古代人學習的和現代的是有所出入,但音樂無國界也應該沒有時間界限。
老媽是專業的中國古典音樂演奏家,每年世界巡演都有好幾次。而姚家的子女,在姚家主母的要求下,都需要精通一種樂器,精通,不是掌握。
不過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很多家長都要求自己的子女去學習這樣那樣的東西,以作為競爭的本錢,想想就覺得累。
她掌握的是小提琴,雖然一次也沒有在公共場合表演過,但考級的時候基本上所有老師都說好,老媽也不再挑刺,大概是過關了。
古箏就小時候那會被媽逼迫學了兩手,她老人家似乎覺得她有點天賦。
笑笑站了起來拍了拍手,以表示尊敬,然後笑笑,“還行。”
對上張爺那有點欠扁的視線,姚果兒眨了一下眼,“好吧,事實上不怎麼樣。”
“放屁!”旁邊一個男子一聽這話就嘖了出來,似乎很不滿意。
嘿,他不怕莫依落?
瞥了一眼過去,那男子還是畏縮了一下,鼓起勇氣與她對視了一會又迅速別開,迎上蝶兒那裏。呃……虛張聲勢呢。
至於蝶兒,乍看之下臉色更加蒼白。
張爺眯了眯眼睛,銜起一抹笑,“不知情者以為你是個行家。”然後他坐下撥了兩下琴弦,“我們這小地方自是容不下大小姐。”
這句話有點刺耳。
“也是——”姚果兒便站了起來,“這些琴聲還真是影響了我身心發展。”她本來沒打算這麼說的。
笑着對好兒開口,“好兒,我們和張爺告辭了。”
“莫依落!”剛才那男子又吼,他安撫着旁邊的蝶兒,“你不要太過分了!你自己還不是什麼都不會!”
蝶兒咬緊了下唇,也不辯駁。
“哦?好兒說我會耍鞭子。”
男子倒抽一口氣,身子突然有點僵硬,張雲創慢慢的抬起頭來,眼神變得有點犀利,帶着一點點笑仍是不緊不慢的開口,“那個老夫倒是可以奉陪。”
呃……“不好。”姚果兒也笑,“我會怕。”
好兒跟在後面緊張得要死,她幾次偷偷扯了扯她家小姐的衣角,怕他們真的打起來。
姚果兒走到最近的那個女孩的旁邊,剛才和她打招呼的那個。
那女孩有點花容失色的跳開,她顯然才是真的怕。
隨便撥了撥琴弦,突然有點技癢。
張雲創看着她悠然自得的模樣,垂下眼帘斂去精光,“你影響到這些孩子了。”
姚果兒自動忽略不喜歡聽的話,坐下剛想撫琴。
那男子又是叫囂,“哼,連琴都沒撫過的人,你若是彈得比蝶兒好,我就自願挨你三鞭!”
“耶?你說的,我沒逼你。”姚果兒笑,她若比蝶兒差,她老媽肯定哭着要改嫁,因為生錯了女兒。
古箏指法——托、劈、勾、剔、抹、挑,撮、輪、搖、打、摘。
嗯,處理得尚算完美,肩臂放鬆,自然曲肘,手腕與手背平行,食指、中指自然彎曲置箏弦上,用指尖肉墊按抑箏弦,按弦意念在食、中指指尖上,切忌下壓手腕。都還不錯。
但箏之特色,在之其韻味,韻味這東西,則是要演奏者把握的,老媽常說,一個優秀的演奏家,不是他的技能是否完美,而在於,他是否有感染力。
老媽也曾笑咪咪的要她乾脆十八歲之後就跟着她吃飯好了。
切,她學的可是小提琴。
演奏完畢姚果兒皺了皺眉,錯了兩個音,聳聳肩,“生疏了呢。”然後看着江小好笑,“原來我會這個哦。”
而那個剛才叫囂着的男子的臉色,好像踩到狗屎。
姚果兒移開那位置,裝作苦惱的皺皺眉,看着那男子,“三鞭子你想怎樣抽?”
氣氛一下子又怪異起來,那男子有點抖。
江小好詫異得口都合不起來,聲音都有點震震的,“小、小姐,你明明、你明明不會的啊!”可是好好聽哦!
姚果兒不予置評。
“丫頭——”張雲創見姚果兒的表情,已知她無意抽人,別有深意的開口,“你以前可是不會撫琴的。”
“我忘了。”懶得搭理他,多理直氣壯的答案。
“好兒,我們走吧。”
人也便走到了門口,隨即又想起了什麼,張口問到,“好兒,那位青衣少爺喚作什麼?”
“小姐,是狂爺的兒子,李鳴少爺。”
“嗯,李鳴,下次再用那樣的語氣跟我說話前,就先想想欠我三鞭子。”連他的表情都懶得看。
“好兒——”話題又一轉,“下次我的鞭子給我掛到屋裏面。”
“小、小姐……”
“我是說真的。”有威懾的作用。
當然,那條鞭子也就掛上了姚果兒屋裏的牆上。挺漂亮的一條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