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租客
今晚沒有語文晚自習，散了班會姚書晗就準備收拾東西回家。
“姚大才女，這就要回了？”尹大鵬晚上十二班一節，十三班一節，還要守着自家十四班的住校生熬完最後一節，不到九點五十下不了班，開學第一天就滿課，大尹子也是鬱悶得夠嗆。
“我今晚沒課。我不是貼了招租啟事么，下午有人聯繫我，等會見個面。”姚書晗說著，忽然一頓，從桌面的玻璃板下抽出一張課表，放到尹大鵬面前，指指周一那一豎排的末尾，“舒老師的晚自習，就在隔壁，剩男大作戰，加油！”
尹大鵬一噎，旋即猥瑣一笑，握住姚書晗的手搖了搖，“謝謝姚女神的傾力相助，成了請你吃飯。”
姚書晗搖搖頭，嘆道，“望君抱得美人歸，了卻終身大事，省的再禍害廣大清白姑娘。”
“哎，姚大才女，你這話前半句說的我愛聽，可後半句就不得勁了啊，我怎麼就禍害清白姑娘了？”尹大鵬不服，梗着脖子要跟書晗理論。
“這辦公室里的年輕女性都收過你情書，現在我抽屜里還留着原件呢，正好八封，不多不少，用我拿出來給你看看？”姚書晗朝辦公桌那片努努嘴，語文組的姑娘們全抬頭眨着眼望着他們，擠眉弄眼地笑着，姚書晗對面的趙童童還舉着一封紅色的愛心卡片向尹大鵬揮手。
尹大鵬咂咂嘴，用圓珠筆戳桌子，“你們能不能別合起來欺負我？”
“尹子，加油吧。老大不小了，成個家，啊。”姚書晗拍拍他肩膀，挎上包走了。
尹大鵬更鬱悶了，心怪姚書晗哪壺不開提哪壺，每次他要全力以赴追求妹子的時候姚書晗都會打擊嘲弄他一番，她一人也就算了，偏偏還聯合上語文組和英語組裏一群小姑娘一塊擠兌他。
自從他“廣撒網，少撈魚”的求偶政策被曝光后，所有語言辦公室里的同事都知道了他尹大鵬是一個屢戰屢敗的“剩鬥士”……
想當年姚書晗剛畢業分配到英才的時候，尹大鵬對她多好呀，就像太后一樣供着，結果呢，追了一年看不到未來尹大鵬終於放棄了。
哎，放棄就放棄吧，做不成戀人咱們還是同事，還能做朋友吧？
尹大鵬心中怒號：姚書晗，你看看，這就是你對待朋友的方式！居然成立語言組青年女教師秘密協會，互相交換我給女老師們寫的情書，到處宣揚我曲折的求偶史，害得現在新來的女老師都不理睬我了！
於是惱羞成怒的尹大鵬老師在正在批改的某位學生的單詞聽寫本上用紅色圓珠筆畫了一個大大的圈圈，哼，姚書晗，詛咒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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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會就上晚自習了，路上除了急着往教學樓趕的學生就是穿着白色褂子圍着塑膠跑道遛彎兒的老大爺。
路過宿舍樓，一聲高亢的“薩日朗花開一朵朵”跑進姚書晗耳朵里，她眼神往那邊一瞟，原來是宿舍大媽組織的“操場舞”。
姚書晗滿頭黑線，臉上卻是很鎮定的，“嗯，校園文化多姿多彩，真不錯。”
抬手看錶，六點三十五。
還沒吃飯呢。
等會跟人談租房不知道談多久，她已經有點餓了，萬一一會談的時間長了，她肚子餓得腦子不清醒少算房租怎麼辦？
不行，她得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姚書晗走到校門口，門衛大熊笑嘻嘻地向她打招呼，“嘿、姚老師！”
姚書晗停停腳，轉身對大熊微微一笑，“熊哥好，今晚又值班？辛苦了。”
啊~大熊同志如沐春風，一個勁傻笑，“不辛苦，不辛苦，姚老師上課才辛苦。”
姚書晗點點頭，“也不辛苦。熊哥你忙吧，我去吃飯，待會還回來。”
望着姚書晗窈窕的背影，大熊雙手握拳，彷彿還能看見他兩眼冒着小星星，“啊，姚老師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英才中學正門口有很多小販，經營各種小吃。
嗯，有大家熟悉的炸洋芋，冒菜，燙菜，各色炒飯蓋飯、米線抄手，還有蛋烘糕，章魚小丸子，冬天梅花小蛋糕，夏天冰粉西米露……總之，就是吃貨的天堂！吃貨不分國界，不分年齡，更不分老師和學生，鍾情美食的姚書晗自然也是門口小吃街的常客。
鑒於時間有限，姚書晗沒有走太遠，走在門口推着掛紅燈籠的小車邊停下買關東煮。
賣關東煮的是個很素凈的女孩，十**歲的樣子，齊劉海馬尾辮，笑起來嘴角有兩個小小的酒窩。
姚書晗很喜歡這乾淨漂亮的關東煮女孩，經常照顧她生意，一來二往就熟了。
“書晗姐來了。”關東煮妹妹甜甜地笑，兩個小酒窩就甜酒釀一樣醉人。
“嗯，還是老樣子，不要辣。”姚書晗給她一張五元鈔票。
“好的。”女孩把錢放進圍裙錢兜，然後把丸子一個個從小木簽上趕進塑料杯里，“附贈姐姐一個撒尿牛丸。嘻嘻，知道你愛吃這個。”
“謝謝。”姚書晗接過關東煮對着杯口吹氣，笑着說道。
“書晗姐姐。”女孩微紅着臉叫她。
“嗯，怎麼了？”姚書晗抬頭問，看她一臉紅潤，兩雙大眼睛眨巴眨巴水靈靈的，很是惹人。
“那個……姐姐是教語文的吧，可不可以……借我幾本散文集或者詩集？”女孩望着頭，眨着大眼小心翼翼地看着姚書晗，受驚小鹿一樣可愛。
這個女孩叫韓江雪，讀書讀到高一因為父親在工地出事故輟學了。
韓江雪媽媽很早就去世了，全靠爸爸在工地做工養活兩人，韓爸爸出事後家裏所有積蓄全用來治病了，家裏沒了經濟來源，可憐的小江雪就只有出來打工賺點小錢養活家裏了。
熱愛文學的孩子都是好孩子，更何況還是韓江雪這樣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姚書晗越想越心疼，立馬應下了，還答應韓江雪有時間教她念書。
韓江雪非常激動，說了好幾聲謝謝，又送了她幾顆魚丸。
姚書晗邊吃變發愁，心道多了幾顆丸子她也吃不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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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才中學大門一進去就是教師家屬院，再往裏走還有一道大門，裏面才是學校。
走到公寓的門口，姚書晗抬頭向C棟樓下一掃，掃見一個踩在花台邊兒上搖搖晃晃練平衡的身影。
姚書晗蹙眉，這小辮子，這軍綠大衣，怎麼這麼眼熟呢？
好像……一個多小時前才見過……
……
…….
她握緊挎包肩帶，邁着大步帶着風兒快速走過去，目不斜視直直看着前面。
姚書晗在心裏默念着：我看不見你，你看不見我，我看不見你，你看不見我……
快了，馬上就進單元樓了！
一步！還有一步她就進去了！
“喲，這不是姚老師么。”耳後傳來懶散的笑聲。
姚書晗踏出去的左腳懸在半空，狠狠閉上眼，嘴角勾起無奈的笑。
她極不情願地轉過身子，嘴角抽動，“好巧，舒老師。”
舒顏咧着嘴點點下巴，“姚老師住這兒？”
“……”
舒顏往前走兩步，湊到姚書晗面前，“姚——老——師？”
“啊？”姚書晗猛地抬頭，險些撞上舒顏鼻子，急忙後退兩步，“什麼？”
舒顏撅起嘴，有些不開心，“姚老師你剛才在想什麼啊，我說什麼你都沒聽見？”
“……”姚書晗目光閃爍，瞥着腳邊的花圃，不去看她，“我想什麼不關你的事吧，舒老師。還有，請你不要突然做出奇怪的舉動。對剛認識的人保持一定距離是必要的禮儀。”
“哦。”舒顏瞭然地點下頭，“知道了，原來我和姚老師是第一次認識。嘖，我對姚老師一見如故，總覺得好久以前就認識了……”
姚書晗的小心肝撲騰一聲，衝到喉嚨口了。
撲騰，撲騰，撲騰。
姚書晗面上保持着淡定的笑容，但是心裏邊已經被沸水煮到100°C了，吭哧吭哧向上冒着蒸汽，她很想問舒顏跟她說這麼多話幹什麼，難道她真的忘記自己以前跟她告白的事了？
啊啊啊，姚書晗快要被尷尬恐懼症折磨死了，舒顏你這個厚臉皮快走吧，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誒，姚老師，你愣在這做什麼，不上去？”舒顏奇怪地哼了一聲，斜着眼睛盯她，嘴角卻是偷偷上揚。
“！！！”姚書晗一驚，轉頭看向她，但很快恢復平靜，正色道，“咳，我等人。”
“哦。”舒顏上前一步，微微一笑，“好巧，我也等人。”
“！！！”姚書晗後退兩步，心中只剩呵呵，臉上卻淡定如初，“是嗎，真巧。”
於是，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在C棟樓下等着。
等啊，等啊……
一隻小貓路過，奇怪地看了站在樓下的兩人一眼，喵了一聲，蹲在她倆腳下不走了。
“喵。”小貓歪着腦袋，眼珠子好奇地望着兩個傻傻的人類。
一個窈窕清麗，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穿着畫著墨梅的素白大衣，雙手插在一兜里，神色清淡，可眼裏卻是藏不住的焦躁。
一個高挑英氣，腦後扎着俏皮的小辮，套着軍綠色連帽大風衣，仰着頭看着對面的過道，眼珠子左右移動，時不時往旁邊的人瞟去，嘴角偷笑。
“姚老師，你手裏拿的什麼？”舒顏把嘴邊的笑憋了回去，問道。
姚書晗用木簽子戳了一顆魚丸舉起來，“關東煮。”
舒顏嗯了一聲，抬眼去瞧那圓滾滾的白色小球，“怎麼不吃，再不吃就涼了。”
姚書晗笑了一下，“買的有點多，吃不下了。”
“哦。”舒顏低下頭抓住姚書晗的手把魚丸送進嘴裏，把丸子嚼碎咽下去，看着呆住的姚書晗砸吧砸吧嘴，還伸出舌頭舔舔嘴唇，回味道，“嗯，味道不錯。”
說著，舒顏意有所指地瞄了眼姚書晗小巧白皙的手。
姚書晗臉上一熱，輕咳兩聲扭過頭把塑料杯遞過去，“你要喜歡，還有。”
“謝謝。”舒顏接過杯子，邊吃邊問，“姚老師你等的人還沒來啊，給打個電話呀。”
“啊？”姚書晗一怔，忙去掏手機，“對，我給忘了。”
姚書晗急急忙忙給那個發租房簡訊的人撥了個電話回去，不出三秒，旁邊忽然響起“皮卡丘~”的鈴聲。
姚書晗腦子一空，心裏生起特別不好的預感，她覺得自己被詛咒了。
書晗慢慢地轉過頭，向身邊的人看去，只見舒顏拿着鑲着皮卡丘保護套的板磚手機對她揮手，滿臉笑容燦爛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