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好……」保全室前，季心蘭有些尷尬地對保全人員笑笑，「對不起，我有事情想見洛總裁，可以麻煩你打電話詢問一下嗎？」

距離季心蘭大鬧綠水莊園不過幾天的時間，這些保全人員還清楚地記得她的光榮事蹟，所以面對着保全人員們防備的表情，季心蘭乖乖地站在門外，一臉尷尬地請求道。

保全人員見季心蘭態度誠懇，也怕她當真是有事情跟洛君耀商談，所以就再次打通了洛君耀秘書的電話。

很快，李秘書就給了他們迴音，於是保全人員對季心蘭說：「小姐，你請進，總裁在二號別墅的書房等你。」

唔，這次果然沒有再拒絕她了嗎？看來洛君耀還是記得她在暴雨天跑去救他的大恩的，季心蘭的心情突然變好，甚至可以說有些雀躍，連帶着對洛君耀就更有了幾分好感。她輕車熟路地進入了二號別墅，在李秘書的帶領下來到了洛君耀的書房。

「呃……洛先生。」看到書桌后正在辦公的洛君耀，季心蘭莫名地覺得有些臉紅，腦中也不自禁地再次浮現出兩人共處的那一晚。她輕咳了兩聲趕走了腦袋裏亂七八糟的思緒，一臉認真地對洛君耀說：「之前兩次見到你的時候，是我太衝動了，我在這裏向你道歉，所以請洛先生能和我認真地談一談有關月牙灣的事情。」

洛君耀聽到季心蘭溫柔的語氣，意外地挑了挑眉抬頭看着她，這個女人突然變得如此溫柔，他還真有點不習慣。

洛君耀放下手中的文件，面無表情地對季心蘭說：「有什麼話你說吧。」

季心蘭見洛君耀願意和她商談，立刻心花怒放，暗道那天追上他真是明智的選擇，最起碼他們兩個不會一見面就劍拔弩張地鬧得不可開交。

她上前了兩步，微微沉思了一下，認真地說：「我知道讓洛先生聽我說幾句話就放棄收購月牙灣的土地有些牽強，但我想請洛先生先取消對月牙灣的經濟制裁，讓月牙灣的村民們都可以恢復正常的生計，其他的事情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地商量。」

「我不喜歡浪費時間。」洛君耀立刻嗤笑一聲，「我已經很清楚，你們並不想出讓土地，如果想採取懷柔政策的話就免了。」

季心蘭看到洛君耀惡劣的態度，剛剛對他堆起來的一點點好感立刻就消失不見，但她還是壓下了心底的火氣，耐心地對洛君耀道：「我不是想拖延時間，而是想讓洛先生明白我們為什麼不願意出讓土地，然後盡量想出能妥善解決我們雙方矛盾的方法。」

「妥善解決？」洛君耀嘴角輕勾，「恆陽地產在這件企劃案上花費了幾億的預算，除了出讓土地，你能想出什麼方法來解決？」

「洛先生是否有空跟我到月牙灣去做客？」季心蘭微微一笑，「在月牙灣里，我會讓你明白的。」

洛君耀看着她自信的表情，心底突然升起了無限的好奇心，他眉峰一揚回答道：「好，我就跟你走一趟，看季小姐你要用什麼來說服我。」

月牙灣，藍色海岸咖啡館，季心蘭將洛君耀帶到二樓的露天雅座上。

泡好了咖啡送到他的面前，然後指着他對面的海岸線問：「好看嗎？」

洛君耀順着她纖白的手指望去，從這個露台可以清晰地看到不遠處的海灘。

蔚藍色的海水和地平線交接，呈現出海天一色的盛景，而細砂鋪就的海岸邊，則佈滿了嫩白色的石頭。聽說到了夜間，月光照射在海灘上，會將這一片海域映出一個月牙一般的形狀，所以這個地方才會叫作月牙灣。

洛君耀像是在巡視自己的領土一樣四下觀望了一番，心底卻是對這個地方更加滿意。

季心蘭注意到了他的表情，輕啜了一口咖啡，「洛先生，你知道月牙灣的村民們為什麼不願意出讓地嗎？」

「故步自封、愚昧無知。」洛君耀不客氣地給了八個字的評價。

社會經濟已經發展到了現在這種程度，即便是一些偏遠的村落，也很少會有像月牙灣一樣，排外的氣氛這麼嚴重，死死地守着一畝三分地，拒絕各種外來經濟市場，一個個的都活得像是未開化的野人。在洛君耀看來，這簡直就是愚不可及。

季心蘭搖了搖頭，「所以說你們根本不懂得月牙灣村民們的堅持，也不明白什麼是月牙灣的靈魂與信仰。」

「堅持？靈魂？信仰？」洛君耀不贊同地勾唇，「等你們被自然規律淘汰，你才會知道你說的東西根本不值一提。」

「或許在你看來是這樣的，甚至在外面很多人看來都是這樣的，但我們有我們的信仰，這種信仰世代相傳，已經在月牙灣這片土地上堅持了數百年。」

季心蘭嘴邊的微笑顯得異常的溫柔，「小時候，爸媽總會不停地跟我重複，月牙灣的靈魂就是土地，我們所有村民的第二生命也是土地。土地是維持我們生存的根源，它創造生命，然後維繫生命，所以絕對不可以用鋼筋水泥來斷絕土地的氣息。」

洛君耀第一次聽到這種言論，就聽季心蘭繼續說道：「洛先生也體會到，北部現在污染嚴重，所以你們才想到來南部這些偏僻的地區開發什麼休閑療養的度假村。但你有沒有想過，那些污染是你們自己造成的，你們沒有權利讓我們為你們的失誤去買單。

這裏的村民生活非常簡單，只想平靜地遵守祖先的教誨，安安穩穩地過着我們的日子，我們不是無力改變，而是不想改變；我們並不是在拒絕恆陽，而是拒絕一切破壞這裏靈魂的東西，因為月牙灣不屬於任何一家企業，它屬於所有追求自由、喜愛自然的人。」

季心蘭凝視着洛君耀的眼睛，認真地說：「洛先生，如果你們是單純地要來這裏度假，我們誠心地歡迎，月牙灣的村民其實一點都不排外，只是排斥你們用商業化的運作自私地將這片土地佔為己有，給喜歡這裏的人劃分出階級。這就是我們的堅持，並為此絕不妥協。」洛君耀平靜的心湖泛起了一絲絲漣漪，因為季心蘭的話陷入了短暫的怔然。

看着季心蘭清澈明亮的眼睛，洛君耀突然有些明白她口中的堅持和靈魂象徵著什麼。原本季心蘭在他的心中毫無教養、行為粗鄙，可聽到了她此時的表態，他便覺得，或許只有月牙灣這種地方，才可以養出季心蘭這樣的女人。

沉靜的時候如同空谷幽蘭，溫雅嫻靜、聰慧睿智，為真愛的東西拼盡一切的時候，又可以奮不顧身，散發出純天然的野性和率真。

洛君耀不得不承認，季心蘭的話觸動了他，讓他的決定有些動搖。

季心蘭看洛君耀的表情有些鬆動，連忙再接再厲地說：「其實，我並不要求洛先生能馬上理解我們，撤回對月牙灣的收購案，只是想讓你給雙方緩衝的時間。就算你對月牙灣作出經濟制裁，對我們的打擊也是一時的，因為月牙灣並不十分依賴外面的經濟市場，村民們再傷心難過，也還不至於活不下去。僵持下去，損失嚴重的反倒是恆陽地產。」

洛君耀挑了挑眉，「這些東西都是誰教你的？」

她的這些見解完全不像是一個山村裏的無知女人，若她一直都生活在這個小地方，不可能對經濟市場的運作如此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