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馴妖考試4
肩膀一用力,執柯甩開執狄的手,從沙發上站起來。胸腔內的心臟彷彿要跳出來,執柯低頭看着執狄,雙唇發抖。
修長的手指輕撫桌上的白玉茶具,指尖微燙,執狄抬頭笑看執柯,仍舊是以前疼愛他那副模樣。
但是不一樣,一點都不一樣,皮囊還是以前的皮囊,但是心已經變了。執柯彷彿遭受了巨大的背叛,但他卻不能對執狄說出什麼來。胸腔壓抑得像是肋骨斷掉插入了雙肺,執柯壓抑着自己的抖動,說了句完整的話。
“爸媽快回來了,你快走吧。”
不知什麼時候起,家裏已經成了這副殘破不全的樣子。他見到父母的時候,哥哥不在,見到哥哥時,父母不在。一家人一起吃早餐的場景再也沒有,執柯真的恨透了江沅的哥哥,順帶也恨透了江沅。
弟弟的話提醒了他,執狄抬頭看了一眼正門對着的樓梯牆壁上的掛鐘,起了身。執狄知曉弟弟的性子,現在不宜繼續說下去,而且父母也快回來。為了這個家庭的安寧,他得馬上走。
“聽說下周四要馴妖考試了,你要加油。”執狄沒有就江沅的事再講下去,拿起旁邊的帽子戴上,轉身出了大廳。
軍靴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規律板正的聲音。腳步聲越來越遠,執柯握緊雙拳,咬住了下唇。
馴妖學校上部三年級的每周安排是,周一、周四進入馴妖場考核,周二、周五就昨日考核缺陷進行專門訓練。漏掉一個周三,是同學之間進行個人技能對抗。也就是說,除了周三渡柴和江沅打一場之外,其他四天江沅都很閑。
因為他太弱了。
進入馴妖森林從未馴着妖怪,而考核缺陷的專門訓練……他最大的缺陷就是怕妖怪。這跟他小時候經歷有關,本以為進入馴妖學校克服了九年能克服成功。然而他終究是太過年輕,低估了童年陰影對他的強大影響。
對於馴妖考試,江沅是期待、擔心又害怕。雖然成績差,但好歹已經在馴妖學校待了九年,馴妖考試作為最後一戰,總是讓人期待的。期待歸期待,他卻也擔心自己的成績。馴妖考試最終考核應該也是要抓妖怪之類的吧?
江沅撓頭想了一路,覺得在馴妖考試前,他還是得克服童年陰影。
馴妖學校在閏洲最後方,靠近馴妖森林和麒麟山,很偏僻。因為馴妖森林的緣故,這裏鮮少有人來住,非常荒涼,地價便宜,江沅和渡柴家就住在這裏。
渡柴家和江沅家隔了兩個弄堂,渡柴家是做餐館生意的門頭房,江沅家在後兩條弄堂里的鴿子蛋居民樓里。
社會總是階級分明的,江沅所住的地方就是貧民區。
江沅家就他一人,兩室一廳住得倒也寬敞。江沅回家先跑去看了一眼白蛇,摸頭感受真氣,白蛇仍舊在緩慢地自我治癒當中。
“我先吃點東西,一會兒就來幫你。”見到契妖,江沅又開心了起來,心裏也莫名的有底了。
他受了白蛇五成真氣,單純格擋也能將妖怪彈開,費勁了些,但也比開始妖怪為刀俎,他為魚肉的強。
令澤下午開會接到重要通知,回去時同學們都已放學回家。他給江沅打電話,奈何他家信號差,沒辦法,就親自找來了江沅家。
令澤打心底里不喜歡差生,這與他嫌貧愛富、趨炎附勢的性格有關。所以當進了江沅家的小區,髒亂差的環境讓他對江沅更加地看不起。
空氣中泛濫着腐臭的味道,不知誰家清理了魚內臟直接堆放在了樓道。令澤掏出手絹捂住鼻子,皺着兩條分叉眉敲了江沅家的門。
“沒帶鑰匙嗎?”江沅笑嘻嘻地說著話開了門,待他確認門外是令澤時,嚇了一跳。
“令老師,您怎麼來了?”江沅問道,趕緊撤開身體說:“快進快進。”
令澤心情不太好,在來之前,妻子打電話告訴他,他最喜歡的歌唱家蘇扎天的演唱會門票已經賣光了。
在看看江沅的臉,令澤的臉更黑了。
“不了,我跟你簡單說一下,馬上就要走了。”
“小沅吶~這誰呀?”
令澤的話剛說完,身後響起一個熟悉,清亮,讓他渾身顫抖的聲音。
兩人目光俱是被台階上那個男人的聲音給吸引了過去,原本一臉不肯相信的令澤在看到來人時,表情變成了不可置信。
蘇扎天!
西塔星的“金嗓子”,著名歌唱家,演唱門票一票難求,歌迷粉絲鋪天蓋地的歌壇巨星—蘇!扎!天!
蘇扎天剛演出完,接到江沅電話后就急匆匆趕回來了,禮服都沒有脫。身着禮服的蘇扎天,渾身透着一股禁慾的氣息。黑色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一雙桃花眼水潤盈亮,眼角下的那顆淚痣分外勾人,鼻樑挺翹,薄唇緊抿。雖經常在□□演出,膚色卻是健康的小麥色。身高一米八左右,體型瘦削,光靠臉就可以征服全西塔星,他卻用嗓子征服了全宇宙。
“哦,這是我老師,這是我哥哥。”江沅簡單介紹了一下,問道:“老師,您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令澤:“事情比較複雜,我還是去你家詳細跟你說吧。”
江沅:“……”
“原來是老師啊。”蘇扎天對外人還保持着些藝術家的矜持,只是微笑頷首,忽略掉令澤伸過來的手,進了家門。
江沅的家裝修的非常簡陋,客廳就一張沙發一張茶几,在玄關左側,一張木質餐桌,上面擺了兩菜一湯,和兩碗紫米粥。
“飯都做好了,你先吃吧,我和老師去沙發上談。”江沅對蘇扎天說。
“這些菜都是你做的?哎,我家小沅怎麼這麼厲害!你看看這小菜顏色多美,這湯味道多香,這粥……嘖嘖嘖。”蘇扎天星星眼狀捏着自己弟弟的臉,“多虧你是我弟弟,要是別人家弟弟,我得羨慕死!”
令澤:“……”
江沅嘿嘿笑着,招呼愣被他家日常嚇到的令澤,說:“老師,您坐,我給您泡杯茶。”
“隨便什麼都行。”令澤和藹可親地對江沅說,然後笑成一朵花樣,崇拜地看着蘇扎天說:“沒想到蘇先生的令弟竟然是江沅,哎,蘇先生,我可是您的歌迷,一直想要去聽您的演唱會,但……”
“泡什麼茶,飯菜涼了就不好了。老師,您言簡意賅說一下,我不想讓我弟弟吃冷飯。”絲毫沒注意令澤說什麼,蘇扎天拉住江沅,就那麼站在客廳盯着令澤說了一句。
令澤:“……”
令澤本想進家門看看蘇扎天的住所是什麼樣子,另外再趁着說話的空問蘇扎天要張簽名,如果能弄張票就更好了。畢竟作為老師,普通人還是挺尊重的。但沒想到蘇扎天擔心他弟吃涼飯,竟然直接下了逐客令,這蘇扎天果然不是普通人。
“咳,那好,那我就直接說了。”令澤再待下去就尷尬了,看着江沅,語氣沉重地說道:“江沅,你沒有馴妖考試的資格。”
江沅盯着令澤,原本的笑容緩緩消失,剛才似乎走了個神一樣,復而又是一笑,問道:“老師,您說什麼?”
沒等令澤再說一遍,蘇扎天見江沅這個表情,已經是心疼不已了。他站在令澤面前,面色不善,語氣咄咄地問:“什麼叫沒資格?我弟缺胳膊少腿了?每年學費欠繳了?連個考試的資格都沒有?”
“不是不是。”令澤被蘇扎天的話問得滿頭大汗,趕緊解釋道:“我剛開完會,長老說今年馴妖考試,規定考生必須有契妖。我一聽,也是急了,我們班可就江沅一人沒有契妖,這急的我沒回家就親自跑來通知江沅了。”
令澤的語氣是真心實意的,但天知道他接到這個通知后是有多高興,班裏的成績終於不用被江沅扯後腿了。
令澤說完后,就覺察到了不對勁。馴妖師統一穿着白色的長袍,但天氣太熱,通常裏面只穿一件四角褲,裸着大腿。
這種不對勁,就出現在大腿上。
冰涼順滑的感覺,蹭着他的大腿漸漸上移,馬上就要竄到關鍵部位。令澤後背出了一層冷汗,屁股一撅捂住下、身,顫抖着低頭一看,一條碗口粗的白蛇纏繞在他身上,一雙紫眸中射出對待獵物時那種兇殘的光芒,正衝著令澤的心臟緩慢向上爬行。
“這這是什麼?”
沒想到白蛇這麼快就醒了,江沅立馬開心,咧嘴對令澤說:“老師,這是我契妖,我有考試資格了嗎?”
“有有有,你先讓他下來!”白蛇一直往上爬,紅色的信子嘶嘶吐出,格外滲人。
“哎呀,它不會想吃了你吧?”蘇扎天見令澤這副樣子,倒有了閒情逸緻與他開玩笑。
“不會吧?老師對不起,我剛跟它結契,還不知道怎麼跟它交流呢!”江沅急得團團轉,哭喪着臉說。
“它不是吃耗子么?”蘇扎天說,“老師您先等一會兒哈,讓我弟給它抓只耗子喂它,它就不想吃你了。”
令澤:“……”
門外的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