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蘇醒

47.蘇醒

秦爍夫妻倆被秦非的哭喊聲嚇了一跳,趕忙跑出來,就看到秦非一身衣服被撕扯得七七八八,灰頭土臉地哭號,“媽——!我差點被人宰啦!”

秦夫人趕忙跑過去,被兒子的模樣嚇到了,“寶寶這是怎麼了!誰幹的?!”

“秦梟!是秦梟那個畜生!”秦非眼淚汪汪地回頭看着一下子皺緊眉頭的秦爍,“老爸,他派了幾個意大利的人殺我啊!”

秦爍猛地一驚,“你說什麼?意大利的人?”

秦非嚶嚶嚶地點頭,“他們把我打暈的時候說的,我後來醒了他們不知道!”說著他撲過去抓住秦爍的袖口,使了吃奶的勁兒拽,“老爸你公司給他就算了,你看不上我也就算了,你不能連我的命都不管了吧!秦梟那貨就是個魔鬼啊,他要殺我啊!”

秦夫人看秦非灰突突的臉心疼得要命,回頭就對着秦爍喊,“他這是要造反啊!公司給他了還想怎麼樣?!敢動我寶寶?!老娘宰了他個小畜生啊!”

秦爍被喊得頭疼,皺緊了眉頭回頭瞪着管家,“二少爺去哪兒了?”

“他……他一向不怎麼回家,我也不清楚……”

秦爍看着眼前撒潑的母子二人,無奈地揉着太陽穴,神經卻立刻緊繃了起來。

一直以來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代表他什麼都不知道,二兒子身邊有幾個來歷可疑的人他很清楚,只是因為他非常欣賞這個兒子的做事風格,跟自己年輕時候很像,所以他也沒有着手調查過。

可意大利……

秦梟的過往他自認為瞞得很緊,幾次去意大利都很小心,連他妻子都不知道秦梟是在意大利長大的,秦非更是絕對不可能知道。

難道……真的是他乾的?

秦爍眯了下眼睛,回頭把管家叫了過來,“去把周二爺叫來。”

管家應了聲是就走了,秦非母子還在怒罵,秦爍嘆了口氣,過去安慰道,“行了,人沒事就好,我派人查一查梟兒身邊的人,有結果了就告訴你們。”

秦夫人憤憤地哼道,“要真是他乾的,我掐不死他!”

秦爍只好伸手安撫,招呼侍從們把秦非拉起來,領着他朝會客廳的方向走過去,“非非過來,跟你周二叔他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非登時蹦起來,咬牙切齒地跟着秦爍下樓,握着拳頭憤恨地在心裏罵了一句。

秦梟你個王八羔子,老子一定要弄死你丫的!

*****

彼時京郊的一處荒廢宅院內,幾輛車子一前一後地離開,一輛車內坐着兩個一臉悠哉的男人,此刻其中一人對着另一人十分敬佩地作了個揖,“穆總這招借刀殺人,杜某實在佩服。”

穆楓小意思地擺擺手,“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罷了,姓秦的成天在背後把人當棋子,也該嘗嘗被人陰一把的滋味兒了。”

“確實,秦老爺子剛開始或許不信,不過等他自己查到秦梟身邊有鷹這麼一號人物,再查出他的身份來,就不得不信秦非的話了,畢竟這些事連我們都查了半年多才挖出來,秦爍一定是自認為天衣無縫,只會懷疑到秦梟身上,根本不會想到有人栽贓。”

“反正就看着他們窩裏鬥就成了,咱倆總算可以歇歇,好好過個年了。”穆楓伸了個懶腰,打個哈欠,“哎呀,原來坐山觀虎鬥的感覺這麼爽啊。”

杜悠遠也靠在座位上笑了笑,想了一會兒又說,“秦梟他也不傻,等秦爺真做出什麼舉動,他也能猜到是有人在陰他,懷疑你的可能性很大,你要早作準備。”

“我就怕他不懷疑我呢,”穆楓冷笑一聲,“他最好能派那個鷹再來殺我一次,露出尾巴才好讓我抓他啊。”

杜悠遠沉默一會兒,忽然說,“就怕他不是針對你,反而是拿白鏡報復你。”

穆楓頓了一頓,眯了下眼睛,“小白身邊有不少人了,他自己身手也不錯,不會那麼容易被算計的。”

“……那種人,防不勝防,誰知道逼急了會做出什麼極端的事?”杜悠遠想了想,說道,“我覺得你還是暫時和白鏡保持距離的好,你的弱點太明顯了,你看我,外人面前對誰都好一點,平攤了仇恨值,反倒保護了韓清。想找我麻煩的至少不會直接對韓清下手,你就不一樣了,傻子都知道要攻擊白鏡,以前這種事兒還少么?”

穆楓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非常時期還是謹慎一點吧,作為朋友給你個忠告。”

穆楓默了一會兒,半晌又哼了一聲,“用不着,我能保護好他。”

杜悠遠看了他一會兒,知道沒法說動他,也就不多說了。

*****

很快,事情便有了結果。

《死亡空間》的拍攝接近尾聲之時,穆楓他們得知了華爍的管理層再次更換的消息,秦爍查了兩個月,穆楓也不知道他查到了什麼程度,總之是秦梟總裁及董事長的位置被撤除,秦非再次上位,穆楓看這架勢估摸是老爺子在“大兒子被小兒子暗殺”和“曾經暗殺自己的殺手是小兒子的人”這樣的雙重打擊下震怒不已,才下了決心把疼愛保護了十多年的秦梟給徹底清了出去,秦爍在道上混了一輩子,本身就是多疑又謹慎的性子,再加上遇到過太多骯髒齷齪的事情,兒子刺殺完兄長再殺老子奪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所以他乾脆就剝奪了秦梟的所有權力,連派給他的一些秦家的人都回收了。

穆楓聽完這消息就樂了,但凡上了年紀又經歷了太多事情的人大多都是腦補帝加被害妄想症,秦爍還真是沒讓自己失望,雷厲風行得讓穆楓都想拍手稱讚。聽說秦梟被秦老爺子關了禁閉,他那些暗地裏的手下也正在被秦爍追殺,反正他們秦家自己窩裏鬥熱鬧着,穆楓和杜悠遠懸了幾個月的心總算放回了肚子裏。

不過秦梟也不是傻子,他很快會知道是有人栽贓了他,嫌疑最大的當然是處處和他針鋒相對的天娛,不過以他過往心狠手辣的作風,但凡有嫌疑的就直接清除了,肯定是查也懶得查,尤其是那個什麼鷹,還怕手裏會多一個無辜人的血么?

不過好在秦爍把秦梟看得死死的,老爺子估計是怕他再聯合那伙人謀殺秦非甚至自己,所以秦梟就算再狠毒,拔了爪牙也只能在籠子裏咆哮,暫時沒什麼危險,重要的是那伙正在逃亡的殺手,穆楓猜測那些人正在想辦法把秦梟救出來,等什麼時候秦梟離奇失蹤了,自己就危險了。

穆楓看着不遠處片場中央的白鏡,坐在休息篷里微微出神。

杜悠遠已經走了,也的確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這幾天又零星傳出了他和其他影星的緋聞,在外人看來韓清的確就是他寵着捧着的小情人之一,但穆楓清楚,被杜悠遠放在心上的也只有韓清一個人,否則他不會動用那麼多關係來跟自己合謀扳倒秦梟,單單就是為了給韓清差點被秦梟害死的事情報仇,可那個男人和自己不一樣,他並沒有打算公開承認和韓清的關係,他甚至是利用和散播各種緋聞來掩蓋這層關係,也因為是這樣,想謀害恆遠的人只會攻擊杜悠遠本人,不會去針對韓清,就像穆楓自己的上輩子一樣,醜聞滿天飛也都是他自己的醜聞,旗下藝人如何全憑他們自己的造化,而不像現在,白鏡成了攻擊天娛的靶子,有點舉動,有點作品,都會被水軍見縫插針地抹黑。

穆楓承認杜悠遠這步棋稱得上高明,但他捨不得,他捨不得白鏡跟韓清一樣承受那些亂七八糟的緋聞,真的愛到了骨子裏,誰的眼睛裏能容得下一粒沙子?即使知道那些都是逢場作戲,心裏怎麼可能一點都不介意?

穆楓一想到前世白鏡眼裏的絕望和心如死灰,他就心疼又懊悔,他不會再讓白鏡露出那樣的表情,至少在感情上,他要給他絕對的安全感,他捨不得他自己一個人那麼難過。

*****

白鏡覺得今天的韓清有點不對勁,難得連續NG了三四回也不在狀態,導演無奈,只得讓他倆休息一下,轉而先拍葉夢和羅昊的對手戲。白鏡拉着沉默不語的韓清到了休息篷,穆楓立刻過來給他端茶倒水,還脫了大衣蓋在他身上,殷勤得不得了,白鏡笑着說了句謝謝,卻把那杯茶遞給了韓清,把衣服也蓋到了他身上,然後蹲下來仰視着男人失神的臉,小心問了一句,“韓清,你怎麼了?”

韓清抬眼看了看他,沒說話,只默默喝了口茶。

白鏡抿了下唇,人家不想說他也不想刨根問底,只得在邊上坐着陪着他,只是韓清坐了一會兒似乎覺得心煩,說了一句我出去透透氣就轉身走了,白鏡有些擔心,畢竟這幾個月的相處他已經把這個人當朋友了,他想了想,回頭看向穆楓,“楓,你知道他怎麼了嗎?”

穆楓過來整了整他的衣領,拉緊了他的衣服,“因為杜悠遠的事兒唄,走了三天,跟一個女星如膠似漆了三天,也是夠拼的。”

“你不說那是做戲的么?”白鏡皺了皺眉,“韓清不也知道嗎?”

“知道是一回事兒,感情是另一回事兒,你說我要是告訴你,我決定為了保護你出去跟其他人鬼混了啊,都是假的啊,你別信啊,你就真的能無動於衷了?”

白鏡沉默了一下,眉頭皺得更緊了,“我不需要你這麼做,我能保護好自己的。”

穆楓頓了頓,忽然笑道,“那,你相信我么?”

“嗯?”

“如果有一天我也不得不這麼做,你會相信我嗎?”

白鏡呆了呆,半晌又搖搖頭,“你不會這樣。”

“呵呵,”穆楓笑了笑,伸手抱住他親了親,“的確,我會自己守着你的,我不會讓你有危險,也不會再讓你難過的。”

白鏡愣了下,“什麼難過?”

穆楓反應過來自己說漏了嘴,自己這輩子從遇到白鏡開始就一直在疼他,還真沒讓他難受過一回,便趕忙耍流氓轉移他注意力,一爪子按在他胸口,尋着某兩個小點點捏了一下。

白鏡低叫了一聲,趕忙推開他,臉紅了,“你幹嘛,大白天的,外面這麼多人呢!”

穆楓嘿嘿一笑,安撫地揉揉他的腦袋,重新把人抱住,“明天我就回去了,公司積了不少事兒,大概一周后回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白鏡點點頭,抬頭看着男人眼中柔軟的目光,心中微微一動,忍不住抬手按住穆楓的後腦勺,用力吻住他的嘴唇,穆楓眯眼一笑,胳膊一用力把人抱起來,拎在懷裏深深吻了下去。

*****

穆楓回到北京昏天黑地地連軸轉了四天,總算把積壓着的工作解決了一半,他坐在太師椅上抻了個懶腰,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活動活動筋骨。

秦梟還被他老爹關着面壁思過,短時間內白鏡他們算是很安全的,杜悠遠也是因為這樣才放心離開,跟自己一樣抓緊時間回來處理公司的事情,穆楓望着窗外的夜色,恍惚又想起前世的經歷來,上輩子的杜悠遠也是時不時過來,或利誘或威脅地跟自己討要韓清,自己那時候是怎麼都不肯給的,自己霸着韓清一輩子,卻又只把他當成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陪-床工具,扭曲了他的整個人生不說,還毀了一段良緣,還好這一世一切都在正軌上,他也真心希望那兩人能從此幸福。

“咚咚。”

敲門聲響,穆楓回身說了一句,“進來。”

陸九走進來的腳步有些急迫,穆楓皺了皺眉,一股不好的預感升上來,果然,男人低沉着聲音說了一句,“大哥,秦梟逃了。”

“什麼?!”穆楓一驚,黑眸立刻沉了下來,“什麼時候的事兒?”

“昨天晚上,秦爺也是今早才發現的,我們的人剛剛得到的消息,”陸九說著,遞給穆楓一張照片,“這是關着秦梟的房間,窗外的護欄被人從外面擰開的,應該是被那伙人救走的。”

穆楓心下一沉,立刻抓起一邊的衣服披上,語氣有些不快,“怎麼都過了一天才知道,這天都黑了!”

“秦爺沒想聲張,一切活動和平時一樣,我們的人是自己發現了那扇窗戶不對勁才偷偷去證實的,”陸九跟着穆楓匆匆走出門,又說,“現在秦家的所有人都在保護秦非和秦爺的安全,不知道秦梟被關了這麼多天能做出什麼事兒來。”

“聯繫劇組了嗎?白鏡那邊怎麼樣?”

“我跟阿彪確認過了,暫時沒什麼問題,我剛給你訂了機票,要過去看看嗎?”

“廢話!秦梟那個瘋子,逃出來第一件事要麼宰了秦非要麼就是宰了我,現在我好端端坐在這兒,最危險的就是白鏡他們!”穆楓幾乎是跑着下了樓,手機忽然響起來,他本沒心思接,一看是杜悠遠,心臟猛地一縮,趕忙接起電話來,“怎麼了!”

杜悠遠的聲音很沉,帶着一絲冷氣,“跟我傳了一星期緋聞的女星死了,就在剛才,在公寓裏被人謀殺了。”

穆楓猛地一震,腳步立時僵住了,“韓清沒事?”

“沒事,”杜悠遠似乎吸了口氣,啞聲說,“我暫時不去找他了,秦梟看來是查出了是我們害他的,韓清跟白鏡在一塊兒,拜託你照看一下,你現在要過去吧?”

“行,我知道了,放心吧。”穆楓收了線,心臟忽然狂躁地跳動起來,這種預感他已經十多年沒有過了,他帶着人疾步跑進車裏,車子以最快的速度在馬路上飛馳,穆楓得了空立刻拿起電話打給白鏡,對方竟然不接,他心裏一僵,立刻又打給阿彪,仍是不接,車廂內的空氣頓時就冰冷下來。

“陸九,你什麼時候打的電話。”穆楓咬着牙,黑眸死死盯着手機,一字字說。

“大概半小時前……”陸九皺起眉來,“不接電話嗎?”

穆楓深吸口氣,死死握緊了拳頭。

窗外的景色飛馳而過,喧嚷的夜色里,似乎隱隱浮現出了一層血氣,在陰冷的月光下逐漸濃重起來。

*****

三小時后,玉蘭小鎮豪泰酒店。

“老大!”阿彪綁着一身紗布一瘸一拐地跑出來,“你放心,嫂子沒事兒,就是……就是兄弟們死了幾個人……”

穆楓盯着阿彪身上縱橫交錯的血印子,用力磨了磨牙,“都有誰。”

阿彪紅着眼睛,喉結滾動了幾下,聲音都哽咽了,“潘子,阿丘,小莫,連哥……”

阿彪又說了幾個名字,最後終於忍不住,抬手用力擦了下眼睛,“嫂子也受了傷,後背被劃了一個大口子,為了救小莫……結果那伙人太他媽變態了,衝著刀就過來,命都不要也要砍他,小莫就……就死抓着那個人,拖時間讓我們拉走了嫂子,自己就……就……”阿彪梗了一會兒,半天才繼續說,“那個帶頭的人太強了,幾個人都是他殺的,還好嫂子自己就很厲害,幾次都躲過去了,最後還反傷了那個人,胸口被嫂子一棍子刺穿了,那個老大受了傷,那些人才撤退的。”

穆楓一雙手幾乎要捏出血來,他死死咬着牙,跟在他後面的人全都沉默了,他們已經安逸了十多年,死亡和分別已經離開了太久,他們怎麼都想不到如今竟還有失去同伴的時刻,所有人都紅了眼睛,穆楓僵硬地站了半晌,終於慢慢挪動腳步,一步一步沉沉朝前方走去。

這種混着鮮血和眼淚的日子過去了太久,他體內沉寂了二十年的戾氣正一寸寸灼燒着他的理智,穆楓最後在門前停住腳,慢慢閉上血紅又陰沉的眸子,過了半晌才又睜開眼,將心底的痛恨和暴怒一點點壓了下去。

“他的傷處理好了嗎?”穆楓冰冷的嗓音里聽不出一絲喜怒。

阿彪慢慢點頭。

“睡了嗎?”

“……應該沒有,嫂子他很自責,覺得是因為他才死了那麼多人……”

穆楓沉默了片刻,終於抬手按在門把手上,“陸九,後面的事先交給你了,警方應該馬上就到了。”

“大哥放心,我會處理。”

穆楓點點頭,終於不再說什麼,抬手推開了房門。

*****

一眼看到的,是男人蜷着身子倚靠在沙發上的背影,白鏡整個人縮成了一個小團,垂着頭埋在手臂間,消瘦的身子一動不動,穆楓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心口就猛地痛起來,他走過去,走近了,坐在他身後伸手把人輕輕拉進懷裏,男人的身子猛地一顫,沒有抬頭,仍是維持着那個姿勢靠在穆楓的胸膛上,只是肩膀慢慢抖了起來,抱着自己的手臂越發緊了。

穆楓慢慢抱緊了他,低頭在他頭頂親吻,“小白。”

白鏡又是一顫,沒說話,也沒抬頭。

“不是你的錯,跟你沒關係,”穆楓輕輕拍打他的脊背,“不要難過,和你沒關係……”

白鏡仍是不說話,過了很久才抬起頭,通紅的眼睛茫然地看着穆楓,蒼白的嘴唇不由地輕輕顫抖,“他們都死了……”

“嗯。”

“都是為了保護我……”

穆楓抬手摟緊了他,把他的頭扣在自己的胸膛上。

白鏡的身子很冷,冷得幾乎要透過衣服凍住穆楓的心臟,穆楓低頭親吻他的發心,收緊了手臂輕聲哄他,“不會有下次了,以後我都陪着你,不會再有這種事了。”

白鏡緊緊抓着穆楓的衣服,終於忍不住把臉埋在他懷裏無聲地哭起來。

還是這樣,不出聲,忍耐着,壓抑又隱忍的哭泣,穆楓彷彿在一瞬間看到上一世那個枯瘦的身影,心中痛得發抖,他把懷裏人死死摟緊了,低頭一點點親吻他眼角的淚。

‘非常時期還是謹慎一點吧,作為朋友給你個忠告。’

杜悠遠的話忽然在腦海中穿過,穆楓的動作一頓,抱着白鏡的手臂一瞬間有些僵硬。

秦梟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再來,這種事……自己真的能保證不會再發生一次嗎?

天娛曾經就是這麼一步步走過來的,自己從十三歲開始,就是踏着鮮血和死亡一步步從煉獄裏爬了上來,他不在乎重新回到年輕時候刀口舔血的日子,可他唯獨怕的,是讓這個人和他一起面對那些殘酷血腥的黑暗。

‘那種人,防不勝防,誰知道逼急了會做出什麼極端的事?’

‘我覺得你還是暫時和白鏡保持距離的好,你的弱點太明顯了。’

‘傻子都知道要攻擊白鏡,以前這種事兒還少么?’

穆楓緊緊抱住白鏡,咬着牙忍耐心中的動搖,他想到上輩子默默等他等到心死的白鏡,想到韓清失落又恍惚的表情,想着想着,他漸漸又沉下心來,眸中的狂風暴雨終於再次被他壓制下去。

沒有必要,他穆楓不需要那些虛情假意,他可以保護好他,只要他不離開白鏡一步,他可以護他周全,一定可以的。

穆楓暗吸了口氣,忽略胸腔中狂躁的心跳,一點點用力抱緊了懷裏的人,慢慢閉上了眼睛。

*****

接下來的時間全劇組都在心驚膽戰中度過,半月前,警方趕到兇殺現場來調查,陸九將杜悠遠和穆楓至今查到的所有資料都轉交給了警方,並將秦梟那伙人的犯罪動機和之前做過的所有事情都全盤托出,他指出之前白鏡遇到的所有事情,從威亞事件到女粉絲的醜聞,再到顏雙兒的死亡案件以及前段時間韓清遇到的火災,和最後這場謀殺全都是這一伙人所為,警方對此事高度重視,將秦梟和鷹等人列為特級凶殺案在逃嫌疑人,出動了警-署的力量搜尋和追捕兇犯,同時為了保證劇組的安全,派了不少特警日夜在片場巡視,直到半個月後《死亡空間》的下部順利殺青,所有工作人員都安全到家,警方的人才終於撤離了小鎮,之後又繼續追查抓捕秦梟等人。

與此同時,網絡和各大媒體都在熱議秦梟等人的惡行,連帶着華爍也受到了衝擊,股票再次停牌,秦老爺子秦爍不得不親自出山收拾爛攤子,而受害方天娛和恆遠反倒因禍得福,兩位老總的身價大幅上漲,連帶着旗下最紅的幾位明星也被網友們的強力維護,尤其是從出道至今就被秦家陷害抹黑的白鏡,擁護他的粉絲成倍的增長,就連黑他的帖子都少見了,偶爾出來幾個,也被死忠粉們言辭激烈得噴了回去。

總之,快到年底的時候,一切看似有了不少轉機,白鏡被穆楓保護着暫時不接任何新戲,只在家裏休養,而穆楓和杜悠遠二人一直配合著警方的調查,最後連秦爍也為了挽救公司的危機而大義滅親,站出來指認了秦梟的一系列罪行。

如今秦梟已等同過街老鼠,足足兩個月都沒再出現,傳聞有人在意大利見過神似秦梟的男人,似乎是逃回了老窩,徹底離開了中國。穆楓直到確認了消息屬實,吊了幾個月的心臟才總算緩和了一些。

這天,又是臨近過年,白鏡在家裏悶了一個來月,穆楓忙完公事可算得了空,立刻帶他出門趁着熱鬧吃了頓大餐,回家的路上,穆楓握着白鏡的手,看着車窗外閃爍的霓虹燈,感慨地笑道,"又快過年了,時間過的真快啊。"

白鏡笑了笑,順勢靠在他肩膀上,捏着他的手指頭邊玩兒邊說,"你有沒有什麼新年願望?"

"願望嘛,"穆楓抬起他的手湊到唇邊親了一下,"要是你能為我吹個曲子就好啦。"

"用那隻竹笛嗎?"白鏡想了想,點點頭,"好,那我明天上網學一學,等除夕那天吹給你聽。"

穆楓呆了呆,心裏忽然覺得有些發澀,這心愿他曾求過十年,最後卻到死都沒有實現過,他微微吸了口氣,伸手抱住白鏡的肩膀笑道,"還用什麼上網學,我教你就好啦。"

白鏡靠在他肩頭閉上眼睛,低聲說,"那你教我那首《竹卿》吧,挺好聽的。"

穆楓吸了吸鼻子,嘿嘿笑了笑,"好。"

車子在公路上平穩地行駛着,遠處的宅院逐漸照映在眼裏,穆楓伸手抱着有些睏乏的男人,打算一會兒到了地方把人抱下車,直接抱到卧室讓他好好睡一覺。正這麼想着,忽然,眼前猛的閃過幾簇刺眼的燈光,還沒等穆楓反應過來,耳邊突然響起司機驚恐的尖叫聲。

"老大!!小心——!!!"

白鏡昏沉的意識猛然驚醒,電光石火間,他來不及反應什麼,身體本能地一下子死死抱住穆楓,就在一陣猛烈的撞擊聲中用盡全力把人牢牢護在了身下!

"咣——!"

劇烈的疼痛從身體四處猛然衝擊而來,他艱難地睜開眼睛,看到一滴滴血紅色的液體從自己的口中滴落在穆楓眥裂的眼眶旁邊,他扯了扯嘴角,想說一句你沒事吧,可眼前的光影逐漸暗淡下來,他努力想看清穆楓的臉,眼前卻忽然只剩下了無邊的黑暗。

他隱隱約約地,似乎感覺到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呼喚他,他感覺到身體被人死死擁抱住,耳邊混亂地響着很多雜亂的聲音,他想睜開眼,想看清那個人的樣子,想安慰他,擁抱他,可他費力地掙扎了很久,卻始終無法做出任何回應。

漸漸的,他感到身體似乎變輕了,周圍的光影不停交錯着,眼前閃過許多陌生的畫面,他朦朧地睜開眼,獃獃看着那些奇怪的場景。

血紅的宮牆,震耳欲聾的廝殺聲,堆積如山的屍體,還有那雙恨意入骨的漆黑眼眸。

他不由地,驚慌地後退了一步。

"恭喜白將軍手刃暴君沈漠風!吾等願誓死效忠將軍!恭請新君登基!!"

"吾等願誓死效忠將軍!!恭請新君登基!"

他愣愣看着腳下伏跪成片的人群,獃滯的目光又一點點垂下來,死死盯着那具釘在自己長|槍上的男人,那人早已咽下呼吸,卻仍是睜着眼睛痛恨地望着自己,帶着諷刺的笑容,就這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死不瞑目。

"新君陛下,這暴君一生窮兵黷武,害死無數無辜黎民百姓,此等千古罪人,吾等為民請願,將此人五馬分屍,屍體凌遲碾碎,祭我犧牲將士和天下子民!!"

"吾等請新君下旨凌遲暴君屍首,祭我天下子民!"

他仍是木愣愣站着,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時間似乎都凝滯了,他聽到自己機械又蒼白的聲音喃喃吐出一個字。

"准。"

他在冰冷的宮殿裏,冷寂的皇座上,看着日升日落,春去秋來,一年一年的時間過去,他仍覺得生命似乎停在了那個人恨入骨髓的眼眸里,他的人生忽然就只剩下了回憶,回憶那個男人狂妄又霸道的笑容,回憶那個人溫柔眷顧的親吻,回憶着那些共同走過的山山水水水,回憶那個男人曾在耳邊對他承諾過的永恆。

他想着想着,生命就這麼毫無意義地一寸一寸地逝去,當他終於可以不用再靠着回憶活下去,終於可以永遠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他想起了那個人曾對他說過的那句,予君此諾,來生必踐。

他終於熬過了此生漫長又虛空的生命,此刻忽然無比期待,如果真的有來生,他一定要追上那個人的腳步,親口告訴他埋葬了一生的情意,如果真的可以,他一定要不顧一切地守在那個人身邊,再不和他分離了。

再睜眼的時候,他沒想到竟真的有了來生,他茫然地一點點長大,不清楚這樣的生命究竟有什麼意義,直到有一天,那個耗盡了他思念的人突然出現,他欣喜若狂,險些忍不住要衝過去把那人死死擁在懷裏。

可他卻忽然發現,那人竟不記得了。

那人不記得了,不記得對他的愛,也不記得對他的恨,那人再不是那個對他柔情繾綣的男人,唯一剩下的,只有那個冷酷漠然,殘忍無情的帝王之心。

他以為自己可以等,一年又一年過去,他總覺得他可以想起來,那人曾那麼愛他,最後又那麼恨他,兩種最刻骨銘心的感情都給了他,他怎麼可能真的忘記了呢?

他就這麼沉默地等着,忍耐着傷痛,忍耐着恥辱,忍耐着孤獨,忍耐到最後,卻只剩下一顆千瘡百孔的心臟,和疲憊空茫的靈魂。

等到終於可以不用再等的時候,他終於釋然了。

他欠了沈漠風一生,還了穆楓一輩子,如今走到了盡頭,也算是有始有終,再無虧欠和遺憾。

只是,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想再看一眼那人疼惜地望着自己的目光,不是屬於穆楓的,而是那個烙在他心底,被他惦念了兩輩子的帝王。

只可惜,一切都過去了。

他好像真的是睡太久了。

他忽然覺得很累,他想,他該醒過來了。

他已經做了所有他能做的,真的,也該放下了。

眼前似乎有了一絲清淺的光亮,身體漸漸又沉重起來,耳邊終於不再吵鬧,一切似乎都沉靜了。

予君此諾,來生必踐。

呵呵,相信這種承諾的自己,真是太傻,太傻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聽着自己沉重的心跳聲,不由自主地,慢慢睜開了眼睛。

眼前,晨光明媚,旭日東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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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送上門[娛樂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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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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