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等等！”劉岩扈忽然出聲。

唐昀和時旻收住腳,另一隻腳已經踏進門裏了,不尷不尬地僵在那兒,兩人一起扭臉看着他,“什麼事兒？”

劉岩扈：“一件事兒忘了,忽然想起來。你倆都是第一次進店，咱們店裏有些規矩得先說清楚，嘿嘿，小小人後君子，路才不難走。”

唐昀無語地瞥他一眼，心說這麼個小破店還有規矩，從沒聽過開店迎客的給顧客定規矩的，果然是因為壟斷經濟，所以店大欺客了？

劉岩扈繼續道：“咱們店裏規矩七七八八一大堆，我自己都懶得記,所有規矩你倆都能當不存在，但有一條，千萬別犯,不然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唐昀微微挑眉看他。

劉岩扈豎起食指搖了搖，“千萬別在我店裏用你們的能力。”

唐昀：“？”

劉岩扈搓了搓手指，又揉了揉鼻子，“你們臣的那些能力，能明白吧。我們店裏隔間不少，有些人是來買東西的，有些人是來賣東西的，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叫人知道他買什麼活着賣什麼……”

“所以，大家都配合配合，別惹事，啊？”

唐昀這才恍然，隨即狹促地問他：“萬一我自己沒控制住呢，你也知道，我才覺醒半個月，好多時候控制都不穩當，我自己也說不好什麼時候忽然就聞到點兒什麼，順風聽了一耳朵一類的。怎麼辦？”

“咱們店裏自然有做防範措施的。”劉岩扈往下瞄了他一眼，撇撇嘴，“就你這樣的，還嫩了點，就是能力受控，也就聽點蚊子嗡嗡聲。”

唐昀往上斜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哦，知道了。”

三人一起抬腳往裏走。

走進店裏后，唐昀才發現，與其說這裏是個什麼高級的專做守界人生意的店鋪，倒不如說是個雜貨鋪，進門處擺了個櫃枱，櫃枱裏面伏着個人，短碎發，黑黑瘦瘦的，帶着耳機用電腦在看電影，看到有人進來了，掀了掀眼皮子。

劉岩扈走過去，敲敲桌子，問他：“東家呢？”

對方拉下耳機，努努嘴，指向裏面，“接生意呢。”

“新面孔？出任務來咱們城市的？”對方看向唐昀和時旻。

劉岩扈搖頭，比着時旻，“喬易。”

坐在櫃枱里的人點頭，“那個從來不來店裏的大主顧，這個呢？”

他用下巴點點唐昀，劉岩扈比着唐昀要介紹，結果剛張嘴就卡住了，他不知道唐昀叫什麼名字，唐昀往前一湊，很隨便地道：“喬爾。”

裏面的人嗤笑：“一？二？”

唐昀點頭，笑嘻嘻地，“對，我老頭兒圖省事兒，我自己倒覺得名字還不錯。”

對方笑笑，不接話，繼續把耳機掛回耳朵上，聽了唐昀這隨便的名字后，劉岩扈才有些後知後覺地望着時旻：“你們一直用假名啊？”

時旻冷冷掃過去，不言不語，無聲地打量店裏的情況。

這個店外面看着寒磣，裏面空間其實不小，但是光線很暗，可能跟具體的位置採光有關，大中午的時間，黑乎乎的一片，陽光很難照進來，屋裏點着白熾燈，白慘慘地，亮度不錯，波長一般，所以總有些地方照不到的感覺。

店裏四面靠牆的位置擺了一排玻璃柜子，都用鎖鎖上的，裏面陳列着一堆稀奇古怪的東西。有些用小瓷瓶或者木盒子裝着，有些則用鐵製品或者鋁製品裝着，還有些則直接擺放在白色的皮毛上面，奇形怪狀的，只看形狀，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做什麼用的。

店中間則擺滿了類似超市裏的那種貨架，雙向對開，一共擺了七排，常常的，沾滿了整個店面，貨架上擺得東西看着也挺稀奇古怪，什麼都有。

這裏其實就是個雜貨店。唐昀暗忖。

劉岩扈這時道：“對了，一直沒問你們是準備買什麼？”

時旻瞥他一眼。

劉岩扈似乎很會解讀時旻的這種眼神，立即便識趣地道：“你們第一次來店裏，我建議你們先隨便逛逛，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找不到要的東西，你再跟我說……”

“阿岩，東家找你。”

呆在櫃枱後面的人忽然探頭喊道。

劉岩扈應了一聲，轉身道：“看來你們也只有先自己逛逛了，逛吧逛吧，這店裏第一次來還是挺新鮮的，我進去一下。”

說著，他便匆匆跑了進去。

唐昀朝貨架邊望了望，時旻瞅了瞅他，伸手拉住他，慢慢地朝裏面走，而在唐昀和時旻雙手交握的一剎那，唐昀的臣的能力便開啟了。

瞬間，唐昀的意識網佈滿了這整個小店，甚至還溢散出去許多。他微微收攏了一些，將自己的意識網提煉得更精準一些后，他便將所有心神潛進其中。

這店裏的一切瞬間以一種流轉的姿態，三百六十度地立體地呈現到他的大腦中。

櫃枱里的那人，和他正在看得那部電影，存放在玻璃柜子裏的奇奇怪怪的各類物品，滿屋子裏的貨架，和貨架上所有的商品，甚至貨架角落裏被遺忘的蟲子的屍體，一樣一樣地清晰地刻印在他的腦海里。

視角飛速地轉動，唐昀努力地“看着”這所有已經被投影到他腦海里的東西。

忽然，他眨眨眼，回神，看向時旻，努努嘴，時旻微微動動眼睛，就看到劉岩扈十萬火急地從裏面沖了出來。

櫃枱上的人喊：“怎麼了？”

“哎喲，戰四那伙兒在戈邙山那邊打電話求救呢，東家讓我出車去搭一把手，好像是集體中毒了，蛇清都解不了毒，讓別往醫院送了，不好善後……”劉岩扈跑遠了，遠遠扔回來一句話，“喬一喬二你幫我招呼着，我去接人！”

劉岩扈走了后，唐昀和時旻逛下去的心也不太有了，兩人在裏面隨便晃了一圈兒，時旻帶着他走到櫃枱，隨便點了幾樣東西，櫃枱里的人幫忙給結了賬，兩人就出來了。

出來后，兩人飛快地走遠。

“裏面那些東西，全是跨界物種的東西啊！”唐昀眉頭微微擰了一下，想起自己剛剛感覺到的那種鋪天蓋地式的跨界物種波動，“而且有些還沒死。”

波動尤其強烈，完全不像已經失去生命體征了一樣。

時旻點頭，“不然怎麼是專門為守界人服務的呢？”

唐昀憋了一肚子的話終於找到了契機，“這到底算是什麼地方？”

時旻想了想，“接頭點，辦事處。差不多就是這種吧。守界人天南地北地出任務，一般三級以上的城市都有這樣的地方，能幫忙收集消息，傳遞消息，聯絡上下級，傳達一些指令，順便也買賣各種守界人用得到的東西。”

唐昀想起之前時旻隨身帶着的一些組裝起來的各種奇怪的東西，“那你就這麼大咧咧地往他們面前湊？不要緊？”

時旻勾勾嘴角，伸手摸摸唐昀的腦袋，手感不錯，這個身高讓他做什麼都覺得方便了很多，“只要我不報自己的真名，基本沒人能認出來我的。”

“我十八歲前，不怎麼在守界人里出現，十八歲后就離家了，後來也就在我哥的葬禮上和那些人有過一面之緣。我只要不露面……”

唐昀恍然。

“你剛剛在裏面‘看’到什麼了？”時旻問他。

唐昀：“店後面有八個小隔間，每間都有點兒怪，意識網不太容易透進去，花了點力氣。其中三間有人，劉岩扈的東家在其中一間，和一撥守界人談收購他們送來的東西的事情。另外兩撥正在買東西，還沒談攏。”

“後來劉岩扈進去了，那個東家就讓劉岩扈去救人順便善後。一群人被一隻跨界物種給葯倒了。”唐昀繼續道，“哎，正常情況來說，這個城市裏到底有多少君啊臣的才算是正常啊，我隨隨便便一窺探，就看到三兒隊了，正常嗎？”

時旻擰了擰眉毛，倒不太在意這個問題，“正常，這裏怎麼也是一個省會城市，正常來說，一戶大家族，五戶小家族鎮守，君臣守界人的隊伍有十來支也挺稀鬆平常的，只是戰四那伙兒人……”

“怎麼了？”

時旻搖搖頭，“跟你沒關係，我大概得離開一段時間，你自己照顧自己。你現在也算是在這個裏掛了名的，一般實在有事兒，來找他們也一樣。”

“哈？我已經被登記在冊了？”唐昀懵，心裏頓時有種失重的滋味兒，悶悶地，很不好受，卻又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隔靴搔癢，完全於事無補。

“你要走？還回來嗎？”唐昀追問。

時旻：“不是登記在冊，就是掛了名兒，他們心裏有數了。大概再半個月後，你長時間不聯繫他們，他們才會重新追查你，如果你一直保持一種不遠不近的關係吊著，也基本沒事兒。”

唐昀：“你到底要去哪兒？什麼時候回來？”

時旻按按他的腦袋，“我不能跟戰四打照面，他是少數幾個能認出我的人之一。”

“守界六首的？”唐昀詫異。

時旻點頭，“我剛好出去追緝一些其他的跨界物種，你幫我留心着，他們走了，你打電話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