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七章 奉天殿逼宮

第卌七章 奉天殿逼宮

張均枼到底是一國之母,又是寵后,在朝中說話總歸是極有分量的。即便朱祐杬那一黨中人不大待見她,卻始終不敢對她不敬,畢竟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官,雖攀附着朱祐杬這棵大樹,卻終究不敢得罪權貴。

張均枼既是說祭天大典之時,以太子朱厚照代替朱佑樘行祭祀之禮,那到時祭祀天地的,便定然是他朱厚照。

只是朱厚照年紀尚小,是以整個大典,都由她張均枼一手操縱着。

祭天全程都未曾有過意外之事,唯獨事畢之後,朱祐杬假心假意過來詢問張均枼身子如何,畢竟張均枼挺着個大肚子,他身為御弟,總該關照着些。

張均枼自知他意不在此,而後朱祐杬果真詢問起了朱佑樘,張均枼既然有此把握祭天,自然是早有對策,三兩句話便隨隨便便的將他打發了。

朱祐杬也不好多問什麼,畢竟話說多了,總叫人猜忌。

張均枼未免再生事端,祭天之後連慶成宴都免了,當日便回了宮。

祭天後,一切皆是如常進行,朱佑樘龍體欠安,朝中大小事務依舊由內閣首輔劉健與武英殿群輔閣老李東陽代為處理,而每日朝臣遞呈的奏本,照舊由司禮監秉筆提督蕭敬代筆。

今日是正月十四,便是在今日,這個紫禁城將染上血色。

這日早朝依舊,劉健立於奉天殿正中央,而李東陽站在他身後。

今日朝中倒是沒什麼可議之事。是以劉健正想宣佈退朝,卻見張瑜至此。

張瑜過來自然是有事需說,只是方才過來便見劉健欲要退朝。便有幾分驚詫,倒不是他來得遲,只是劉健退朝過早。

劉健見張瑜過來,自然是笑臉相迎,喚道一聲“張公公”,想他張瑜雖不過是個小太監,到底卻也是朱佑樘身邊的大紅人。凡人見了他總要禮讓三分。

張瑜也並非趨炎附勢之人,亦同劉健畢恭畢敬問道:“劉閣老今日下朝這麼早?”

劉健笑道:“今日朝中沒什麼事情。”

張瑜點頭,道:“哦。早些下朝總是好的。只是娘娘待會兒要過來說事兒,煩勞諸位還是多留片刻吧。”

劉健聽聞此事,想張均枼過來定然有重要只是得說,便道:“不打緊。不打緊。既是娘娘要過來,那臣等便在此恭候。”

張瑜未語,單隻是輕輕點頭,這便回過身欲要朝殿外方向走去,豈知他方才轉過身,忽見一侍衛慌慌張張的衝過來,那侍衛滿身是血,叫人見狀不由得吃了一驚。

那侍衛還未進得奉天殿。遠遠的疾呼道:“不好了!不好了!荊王帶兵打進宮來了!這奉天殿已經……”

侍衛還未說完,一腳正巧跨進了殿內。忽有一支箭羽自他身後飛來,硬生生的戳穿了他的喉嚨。

眾人見勢皆是怔怔,不少人一時間手忙腳亂,慌張不已。

而後緊接着進殿的便是早已被廢為庶人的朱見潚,那朱見潚手持大刀闊斧,滿身的酒氣進殿,一臉的鬍子拉碴,活脫脫一個山大王,不過這人模狗樣倒是有了。

朱見潚方才跨進了殿中,便高高舉起雙臂,手中那佩刀頂天,仰天大笑道:“我朱見潚終於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張瑜見殿外整齊排了三列火槍手,心中已然確認他這是要逼宮造反,一時倉皇失措,不知該如何是好,可想着張均枼手中有朱佑樘的遺詔,連忙趁亂進了奉天殿的偏殿,自那窗子爬了出去,急急忙忙的便往坤寧宮跑去。

自那日祭天,為今已過三日。祭天前一晚,張均枼曾說,倘使三日之後,朱佑樘仍無蹤跡,那她便將朱佑樘禪位於朱厚照一事昭告天下,亦將迎立朱厚照繼承江山大統。

而今三日之期已過,她也是時候兌現她的承諾了。說來她也並非是因為那句話而兌現承諾,只是此事一拖再拖,日後若是被人揭穿,恐怕結果便一發不可收拾了!

南絮所言張均枼素有先見之明到底是有道理的,張均枼事先預料的絲毫不假,如今朱見潚帶兵逼宮,這結果果真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想她張均枼既是要帶朱厚照前去奉天殿親自頒旨繼統一事,可見此事極為重要,萬萬不可輕視,是以張均枼褪下一身便服,換上了唯有行大禮之時才會穿着的瞿衣。

朱見潚帶兵逼宮之事,這會兒張均枼尚且不知,是以依舊淡然,唯獨為接下來的朝堂之爭有些惶恐。

張均枼換上瞿衣,直至一切妝辦皆已妥當之時,方才出了東暖閣,哪知一出東暖閣,便聽聞張瑜疾呼道:“娘娘!娘娘!”

聽聞張瑜如此疾呼,張均枼暗想恐怕不是什麼好事,是以止步不前,靜候他過來,張瑜進了殿,見着張均枼時,雖是上氣不接下氣,卻也未曾稍作歇息,直接便道:“荊王……不是,朱見潚……朱見潚帶兵打進宮來了!”

張均枼聽聞朱見潚帶兵逼宮,着實怔忡,聽聞有了起兵造反她已是一驚,何況這造反之人還是早已被賜死的朱見潚!

得知此事,張均枼心裏頭雖極是怔忡,卻也並不慌亂,反倒頗是從容,眾人見張均枼如此,便也稍稍放心,僅是有些忐忑,唯獨眉黛慌張不已。

“朱見潚現在何處?”

張瑜答道:“在奉天殿,他怕是扣住了所有朝中大臣,如今奉天殿已被包圍了!”

“莫慌,”張均枼道:“本宮有法子。”

眾人聞言皆豎起耳朵,張均枼問道張瑜:“你可知朱見潚手上有多少兵力?”

張瑜來得急,他便也不知具體情況。只知朱見潚手中兵力並不少,便道:“不少,他還有火槍手。不過都把守在奉天殿四周。”

南絮道:“娘娘,這個朱見潚既是能不動聲色的帶兵進京,手上的兵力定然不多。”

張均枼微微頷首,自語一句“那就好辦了”,而後抬眸望着她們四人,問道:“你們幾個,誰願出宮去北鎮撫司衙門?”

話音未落。張瑜便急忙道:“奴婢去!奴婢去!”

哪知張均枼卻是搖頭,道:“不行,你不能去。”張均枼說著掃了其餘三人一眼,目光停在眉黛身上,道:“眉黛,你去。”

“奴婢?”眉黛一愣。

“對。你去找牟斌。告訴他朱見潚帶兵逼宮,要他帶兵前來支援。”

樊良道:“可他帶兵逼宮,四個宮門必定已被佔領,眉黛怕是出不去呀!”

張瑜道:“絳雪軒的偏殿,孝穆太后的畫像後面有個暗格,使勁推那個暗格,有道石門可以通向宮外的茗品茶樓。”

聽言張均枼隨即道:“眉黛,你快去!”

眉黛似乎為難。道:“可是……奴婢不認得路。”

張均枼急道:“茗品茶樓東邊兒不遠,有一個三岔路口。你往東走,看到劉記裁縫鋪子,那個劉記後面,便是北鎮撫司衙門,快去!”

眉黛應聲而去,南絮道:“娘娘,要錦衣衛過來恐怕不合適。”

張均枼自然也知道錦衣衛必然不敵朱見潚,可眼下權宜之計便是如此,她道:“錦衣衛那點兒兵力,多少還能抵擋片刻,叫牟斌與朱見潚的人周旋一會兒,本宮也好趁着這空子搬救兵啊。”

說罷張均枼回身進了東暖閣,走至妝枱前打開右手邊的屜子,取出那小匣子,將里的兵符握在手中,垂眸望着思慮了片刻,終於折回身出了暖閣,毫不猶豫的將兵符交至樊良手中,抬眸望着他,微微皺眉卻極是堅定,道:“樊良,你是本宮最後的希望了,本宮能相信你么?”

樊良也知此事至關重要,是以明知張均枼並非極其信任他,卻也不怒不怨,單隻是緊緊擰着眉心,道:“娘娘吩咐,卑職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張均枼點頭,“那好,你速速去神機營,找壽寧侯,要他帶三百火槍手,即刻進宮。”

“是。”

張均枼又道:“記住,火槍手所配火銃,需得是三眼銃,切莫是鳥嘴銃。”

“是。”

聽聞張均枼要以三眼銃替代鳥嘴銃,張瑜卻是不解,問道:“娘娘,三眼銃可不比鳥嘴銃來得好用。”

張均枼素來想得周到,言道:“如今正月,北京風沙偏大,若用鳥嘴銃,無疑是自尋死路。”

聞言張瑜也覺有道理,這三眼銃和鳥嘴銃他倒是分辨得清的,他方才在奉天殿時可是無意瞧見了朱見潚的火槍手手中拿着的是什麼火銃。

他便驚喜道:“娘娘,朱見潚的火槍手,用的都是鳥嘴銃。”

張均枼早已猜到,是以道:“朱見潚受封於蘄州,他是南方人,南方人用的素來是鳥嘴銃。”

她們三人方才出了坤寧宮,朱見潚的人便已至此,這三人是一人領頭,其餘二人手持火銃,對準了張均枼。

領頭那人喝道:“王爺在奉天殿,請娘娘過去一趟!”

張均枼依舊從容不迫,微微昂首,揚起唇角,姿態頗是傲然,只道:“本宮正要過去,勞煩三位護駕。”

彼時奉天殿已亂作一團,只聽聞朱見潚道:“本王聽聞陛下重病垂危,恐江山無主,特地趕來繼承大統。”

聽言朱祐杬當即怔住,想他如此怔怔自然是應當的,原先說好要朱見潚帶兵逼宮是為迎立他為帝,不想這朱見潚出爾反爾,他為朱見潚鋪好一切的路,不想到最後僅是他篡位路上的一顆墊腳石。

果真是他朱祐杬將這朱見潚想得太簡單了,這天底下,有誰不想坐上奉天殿那寶座,又不想坐擁江山,懷抱佳麗三千,手握天下人的生死大權!

何況在朱見潚看來,他冒着一旦失敗了便要被誅九族的險,領兵逼宮,那若是成功了,這一切便都是他的功勞,憑什麼要歸功於一個只會說空話指揮人的朱祐杬!

朱祐杬心中雖有氣,卻也不敢說什麼,這朱見潚他的性子他也知道,殺人不眨眼,何況如今這情勢,他若是將他惹怒,只怕要成了他刀下的亡魂。

眾臣間雖已亂作一團,卻總歸有幾個硬骨頭,譬如馬文升,又如劉健,再如李東陽,等等。

只見馬文升出列,開口似乎要出言訓斥,劉健見他如此,急忙近前將他拉回,而後折回身同他客客氣氣的拱手道:“荊王爺,老臣不知你此言何意,陛下雖患疾,卻日漸痊癒,何來重病垂危之說!何況太子尚在,即便江山無主,也應當由太子來繼統,實在不當由您來啊。”

朱見潚仰面噗笑,道:“本王聽聞太子並非中宮所出,而是一個李朝人的種,這李朝的後人若是當了皇帝,那這朱家的天下豈不成李朝的了!”

這劉健到底是文臣,說話總是文縐縐的,待人待事亦是和氣,可馬文升就不同了,他即便是同朱佑樘,也一向是快人快語。他見朱見潚狂妄,便伸手指着他的鼻子,怒斥道:“你休要胡言!太子乃中宮張皇后嫡出,此事豈會有假!”

朱見潚見馬文升如此,倒不生氣,反而是大笑一聲,拱手道:“兵部尚書馬文升,久仰大名,幸會幸會。”

馬文升見他惺惺作態,自然唾棄,冷眼不觀,朱見潚見他這般,便放下手,道:“本王聽聞兵部尚書馬文升老當益壯,着實欽佩,可如今親眼一瞧,也不過如此,本王瞧你年紀大了,還是趁早回家養老吧。”

想這馬文升雖是硬骨頭,卻終究不適與人廢口舌之爭的人,李東陽見馬文升似乎辯不過朱見潚,急忙為他解圍,亦斥道:“好你個朱見潚!你早已被降為庶人,又何來資格進這奉天殿!”

說起被廢為庶人,朱見潚心裏這氣便不打一處來,他一怒,以刀柄對準李東陽心口硬生生的撞過去,果真絲毫沒有心慈手軟。

舉止間又破口大罵道:“滾你的!老東西,要不是你挑唆,本王豈會被廢!”

李東陽受那一擊,險些跌倒,幸得馬文升與劉健攙扶,卻經不住口吐鮮血,想這李東陽雖是文臣,卻有這非同一般的硬性,仍罵道:“你不仁不義,不忠不孝,被廢是遲早的!”

朱見潚氣急敗壞,揮刀正想砍過去,張均枼卻及時至此。

只聽張瑜朗聲道:“皇後娘娘駕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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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後為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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