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一章 直言薦徐瓊

第卅一章 直言薦徐瓊

且說禮部尚書倪岳被殺一事,也算是轟動京城的大事,朱佑樘雖責令牟斌嚴查此案,可禮部尚書一職已空缺下來,如今禮部瑣事頗多,這一職若是久久無人接替,恐怕禮部要出大亂子,是以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得找人接替倪岳的位子。

禮部尚書以下,是兩位侍郎,可左侍郎高祿,右侍郎張邑齡,一個是張均枼的姑父,一個是張均枼的堂兄,到底應該提拔誰,卻是叫朱佑樘犯難了。

想這朱佑樘如今糾結此事,是因張均枼的緣故,所謂解鈴還需系鈴人,是以有關此事,朱佑樘終究還是免不了要詢問張均枼的意見。

是日朱佑樘回了坤寧宮時,天色已晚,如今已是深秋,不免更深露重,張均枼自是早早的便已坐在床榻上,朱佑樘到此一番洗漱,便也陪她入睡。

張均枼歇息時一向喜愛面朝著朱佑樘,她枕着朱佑樘的手臂,望着朱佑樘微微蹙眉的模樣,不禁疑惑,便略是嬌俏的問道:“陛下有心事?”

朱佑樘聞言側首,望着她依舊是擰着眉心,道:“禮部尚書倪岳被殺一事,枼兒可有聽說?”

張均枼聽他所言,果真是為倪岳被殺之事,才如此愁眉不展,“此事震驚京師,臣妾略有耳聞。”

“你只是略有耳聞,不知此事前因後果,”朱佑樘說著回首,道:“倪岳於自家府門前被殺,此一事實在是蹊蹺。況且,他被人取了首級,至今還沒有尋回來。”

“陛下一向惜才。倪岳被殺,想來陛下很是痛心。”

“枼兒總能猜透我的心思,”朱佑樘輕嘆一聲,道:“如今禮部尚書一職空缺,兩位侍郎,一個是你的姑父,一個是你的堂兄。你說我該提拔誰好?”

張均枼佯作一愣,抬眸望着他,道:“陛下問臣妾這個。不是把臣妾往火坑裏推?”

朱佑樘怔怔,道:“這是什麼話,我豈會把你往火坑裏推。”

“他們二人皆是臣妾的至親,陛下卻要臣妾從他們二人裏頭選一個提拔為禮部尚書。臣妾不論選哪一個。旁人聽去了都得說些閑言碎語,到時若有人說臣妾有私心可如何是好。”

“怎麼會,我只是詢問你,應當不會有人知道這是你的意思,最終到底提拔誰,還是我說了算。”

朱佑樘既是如此說,張均枼大可從中選一個,她卻道:“那樣更好。旁人說的不是臣妾,這反倒成了陛下的錯。陛下一向優待張家。若連禮部尚書這樣的位子都要留給張家人,到時難免得遭人閑話,”這是橫豎都不願選他們二人了。

“這倒也是,可我為你們張家遭人閑話的事情還少?”朱佑樘隨意開了個玩笑,張均枼聽罷略是不悅,嗔怪的喚了聲:“陛下。”

朱佑樘為張家所做之事,最遭人閑話的應是張巒的塋地,及他的神道碑。張巒的塋地所在,翠微山雙泉橋之南,這墳址是禮部尚書倪岳連同欽天監監正李華等人卜選出來的,這幾人可是先帝朱見深明茂陵的選址班子。

再說張巒的神道碑。自明初以來,文武大臣薨逝,例請於上,均是命翰林官制文,立神道碑,而張巒的,卻是出自朱佑樘御筆。有明一帶,唯有三人的碑文出自帝王御筆,一個是太祖朱元璋時的中山王徐達,一個是成祖朱棣時的榮國公姚廣孝,再一個,便是張巒。想這徐達與姚廣孝皆是大明的開國功臣,一個同朱元璋打天下,一個助朱棣兵變篡位,而張巒,不過一個王侯,竟也能有如此榮耀。

塋地的選址與神道碑固然算不得什麼,可塋地的大小,真真是叫人艷羨與嫉妒的。正統十三年定親王塋地五十畝,房十五間;郡王塋地三十畝,房九間,而張巒的塋地卻有五十頃之大,竟等同於五十位親王的塋地一般大小。這件事情,朝中大臣可是追着朱佑樘說了好些日子,方才平息。

“不過枼兒,你說,若是不選他們二人,那我還能選誰?”

張均枼痴痴一笑,道:“選臣妾呀。”

朱佑樘聽言頗是怔忡,道:“選你?別鬧了,哪有女人當禮部尚書的。”

張均枼聞言不悅,道:“憑什麼女人就不能當禮部尚書!武則天不也是女人,她還當皇帝呢!”

“枼兒也想當皇帝?”朱佑樘冷不防來了這麼一句,雖說像是說笑一般,卻也足以令張均枼心中一驚。

張均枼本是一怔,她倒也沒那心思,只是話已說出口,若說不想,反而更是惹人猜忌,若直言說想,那可是要掉腦袋的事,即便朱佑樘念着舊情不殺她,保不齊張家也得沒落了。

“想啊,”張均枼也如同說笑一般,道:“這天下有誰不想當皇帝,當皇帝多好,吃穿不愁,人人都護着你,整天還有一群女人伺候着,多好呀。”

朱佑樘臉色不變,噗笑道:“枼兒是女人,還要女人伺候着?”

“那就要男人伺候咯,”張均枼說著,抬手輕撫朱佑樘心口,朱佑樘卻是握住她的手,極是認真道:“枼兒,咱們先等會兒。”

張均枼愣住,道:“還等什麼?”

“方才的事情還沒說完。”

張均枼這才記起來,若不是朱佑樘提起,她怕是真的要忘記了,到時倘若朱佑樘選了旁人,那便是她的損失了。

“六部十二位侍郎,到底選誰好?”

張均枼琢磨了一番,道:“兵部右侍郎屠滽。”

想她張均枼心中人選是徐瓊,只是倘若直接舉薦徐瓊,恐怕也不合適,她便隨口提起這兵部右侍郎屠滽。至於這屠滽。她已料到朱佑樘定不會選他,一來,屠滽尚在陪都金陵任南京兵部右侍郎一職。倉促之間斷不能調回京;二來,屠滽是武人,禮部是文人呆的地方,若任用他為禮部尚書,且不說屈才,他定然也處理不好禮部大小事務,怕是得不償失。

朱佑樘經一番思慮。果真道:“屠滽恐怕不行,他是南京兵部右侍郎,若是調回京城。那金陵那兒也得空缺下來,況且,他是武人,哪能把他當文臣看待。枼兒一向聰慧過人。為何今日這般糊塗。莫不是沒走心,隨便應付我?”

“陛下錯怪臣妾了。”

“那你再想想,是選戶部侍郎徐貫,還是選兵部侍郎秦紘?”

張均枼原想着接話舉薦徐瓊,不想朱佑樘竟給了兩個人選。

“徐貫任戶部侍郎不久,貿然調往禮部,恐怕不妥。至於秦紘,陛下不是說兵部右侍郎一職空缺已久。若是把秦紘也調走,那馬文升(兵部尚書)豈不要把你罵死。”

朱佑樘微微頷首。道:“這倒也是。”

“陛下不如選工部左侍郎徐瓊。”

“徐瓊?”朱佑樘側首望着張均枼,道:“為何?”

“徐瓊曾在金陵任南京禮部右侍郎一職,如今回京,再着手禮部的事務,當是如魚得水。”

朱佑樘點頭思量,道:“嗯,徐瓊確實不錯。”

徐瓊與張均枼如今尚且沒什麼交集,可張均枼如此執意要舉薦他,也不是沒有緣由。

說起來,徐瓊也算是半個張家人,只是鮮少有人知道罷了,這倒也不妨事,只要徐瓊自己知道便好。

張均枼的堂姐張靜嫻,離家出走做了徐瓊的妾室,雖說張靜嫻早已死去,可她嫁給徐瓊卻也是事實。

憑着這層關係,徐瓊日後即便不願與張均枼同流合污,那也多少會幫着張均枼一些。

況且,這徐瓊能當上禮部尚書,還是張均枼的功勞。

一輛馬車自玄武門疾馳至北安門,自馬車上下來一中年都人,那都人身着斗篷,將渾身上下都遮得嚴嚴實實的。彼時不遠處安樂堂外有一內監,將一個老婦人強摁着跪倒在地上,那內監瞧見中年都人下了馬車,正四下找尋,連忙喚了聲,只道:“乜姑姑!”

中年都人聽了這聲喚,隨即循聲望去,見着內監與那老婦人,正想就此走過去,卻又頓住,四下掃了眼,方才快步走去。

那中年都人走至內監與老婦人身前,又四下里仔仔細細看了眼,方才卸下頂在頭上的帽子。內監喚她“乜姑姑”,果真是喚對了,原來她是乜湄。

如此鬼祟,想必沒什麼好事。

內監見乜湄垂眸打量着跪在地上的老婦人,便阿諛道:“奴婢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着她。”

乜湄聞言抬眸看了他一眼,露出冷冷一笑,而後又低眉自袖中取出一包銀兩扔給他,道:“賞你的。”

內監單手接過錢袋,又抬起另一隻手,雙手一同將那錢袋捧着,意在暗暗衡量錢袋中的銀兩多少,因乜湄本就是他的主子,他也不忘訕笑道:“謝謝乜姑姑。”

乜湄並不想理睬他,是以垂眸望着那老婦人,又低低抬手抵在老婦人下巴上,將她的下巴勾起,揚起唇角冷笑道:“果然是你。”

老婦人心裏頭膽顫不已,驚着順應乜湄的手,抬起頭望着她,訕笑着點頭應道:“欸,是……是我。”

這老婦人倒不眼生,仔細尋思着,不難回想起,她便是給鄭金蓮接生的那個穩婆,也是將鄭金蓮的孩子抱走之人。

乜湄使力甩開她皺巴巴的下巴,道:“你這兩條腿倒是挺能跑啊,讓我一頓好找。”

老婦人眼巴巴的望着她,也不敢接話,單隻是哼兩聲迎合著,乜湄陰陽怪氣的問道:“怎麼一聲招呼也不打就走了?”

“呃……我……我……”老婦人已想出該如何回答,正想接著說下去,奈何乜湄打斷她的話,斥道:“你什麼你!廢話也不必跟你多說,小皇子呢?”

“小皇子?”老婦人愈發心驚膽戰,那小皇子可是被她失手悶死的,她豈能如實說出來,她便應和道:“小皇子……不是在坤寧宮?就是如今的……太子爺啊,姑姑您……怎麼問起這個來了。”

“坤寧宮?”乜湄冷噗,道:“坤寧宮那個是李朝人的種!要不是有人告訴我,我還真要把你當功臣!”

老婦人仍舊不敢承認,道:“這怎麼可能,那個孩子,可是我親手送過去的,我還同皇後娘娘交代了,我說,孩子是鄭金蓮生的,這是太皇太后和姑姑你的意思,皇後娘娘還高興來着,說改日要去清寧宮好好兒拜謝太皇太后。”

乜湄一忍再忍,終於還是氣不過,一個巴掌扇過去,斥道:“滿口胡言!”

老婦人顫着身子,道:“是真的,我哪敢騙你呀。”

“好,”乜湄垂首望着她,輕輕點頭,道:“那你現在就跟我去坤寧宮,咱們當面和皇后對質!”

乜湄說罷這便要拎着她過去,老婦人終才道:“誒,別……我說,我說。”

聽言乜湄像是得了勢一般,笑得得意洋洋,鬆開手,不緊不慢道:“好,你說。”

“那個孩子,他……”這老婦人原本已鼓足了膽量,欲將事實全部說出來,可轉念一想,那個孩子始終是皇子,若是讓乜湄知道,那個孩子被她悶死,那她豈還有活路可走!

“說呀!”乜湄愈發不耐煩,極是慍怒。

“那個孩子,被我放在睡蓮裏頭,順着御河給漂下去了。”

乜湄聽罷一驚,“什麼!你……”

老婦人連忙解釋,道:“當日我原本已把那個孩子帶到了坤寧宮,正打算送進去,誰想突然聽到嬰兒啼哭聲,我一想,只怕是皇後娘娘早已尋到了合適的孩子。後來我就想,把那孩子帶出宮去自己養着,可玄武門守衛森嚴,別說是帶一個孩子出去,就是我自己想出去,也成問題。那……我沒辦法,只好讓他順着御河流下去,想着自己在宮外河道上等着,誰知道,出宮的時候遇上點波折,晚了一會兒,等我再到那河道上的時候,孩子已經被人抱走了……”

“可知道被誰抱走了?”乜湄急忙問道。

老婦人搖頭,道:“這個……不知道,不過御河道上有不少人家,那孩子,應該就是被他們抱走的。”

乜湄沉思了片刻,望着那內監道:“你帶些人手,隨我出宮去找。”

說罷乜湄便作勢要走,老婦人忙問道:“誒,那我呢,我。”

“你?”乜湄垂眼睨着她,忽然抽出內監腰上的佩刀,毫不留情的割破她的喉嚨,冷笑道:“見鬼去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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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後為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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