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金氏狠殺夫

第十五章 金氏狠殺夫

方入酉時,張家人正用晚膳,說來張巒白日裏在長陽宮聽聞黎老老所述之事,得知當年種種陰差陽錯,想起這二十幾年來他與張均枼之間的誤會,不免心存愧疚與無奈。

原來金扶所出是審言,而張均枼才是李氏的孩子,這個秘密掩埋了二十幾年,也荒唐了二十幾年。

而今想想還真是可笑,他痛恨了十六年的張均枼,到頭來才是他應去保護的女兒。

此事說來也總叫人寒心,金扶殺的那個,竟是她的親生女兒!

張巒用膳間,自始至終都板著臉,只顧着埋頭吃飯,不言也不語,叫旁人都免不了有些許心慌。

倒是金扶,因午膳時與張均枼的那一鬧,失言道出了二十二年前李氏難產的真相,如今總覺得無顏面對張巒,可日子還是得過,她自知張巒心裏頭怨她,斷不會與她和善,是以最終拉下臉來和好的便只能是她。

金扶心下琢磨了許久,終於拉下臉,夾起菜不動聲色的往張巒碗中送去,隨即低下頭去,不再看他。

她原以為張巒能就此心寬,畢竟以往幾回都是如此,可張巒偏偏是緊接着放下了碗筷。

那聲音在這靜悄悄的廳堂里自然極是響亮,叫眾人怔怔,尤是金扶,雖未抬頭,卻也是暗暗抬了眼。只見張巒兩手撐着桌邊站起身,頓了頓便側過身舉步離座,冷冷道:“我在書房等你。”

金扶微微怔忡,也不答話。兀自繼續用膳。

書房的門是開着的,金扶進去時只見張巒負手背對着她,佇立在後窗前。仰頭望月,慘淡的月光透過窗子灑進書房裏,如霜一般,顯得有些凄冷。

金扶自知張巒喚她到書房,所談之事掠為機要,不能叫幾個孩子亦或是府上的丫鬟家丁聽去,是以進了屋子便轉過身隨手帶上了門。

張巒仍舊是佇立在窗前。金扶回身望着他,尚未舉步近前,便略帶試探的問道:“侯爺今日進宮……是為找枼兒?”

聞言張巒轉過身。依然面色陰沉,道:“不,是為找李惜兒。”

“李惜兒……”金扶怔住,頓了許久垂眸淡淡一笑。又抬眼問道:“侯爺找李娘娘做什麼?”

“去找她認錯。”張巒答得直截了當。

金扶又怔了會兒,而後道:“侯爺何錯之有?”

“我縱容妻室害了她唯一的嫡妹,這便是錯,我是代你去同她悔過啊!”

金扶苦笑一聲,道:“那她說了什麼?”

“她問我,為何要把枼兒送進宮。”

金扶聽罷略顯疑惑,喃喃自語道:“枼兒……”

“她還問我,枼兒過得好不好。”

金扶愈發狐疑。顰眉問道:“她問枼兒做什麼?”

“她說,玄妹去了固然令她痛心。可枼兒還活着,況且如今枼兒已是中宮皇后,只要一道懿旨,便可為李氏一門平反,”張巒說話間緩緩舉步,一步一步的走近金扶跟前,目露凶光,令金扶惶惶不已。

“她說她不恨你,反倒是要謝謝你,謝你替玄妹養了十幾年的女兒,還將枼兒視如己出,她說你親手殺了自己的女兒,足已是大快人心!”

金扶搖頭復止,只道:“什麼意思……我替李氏養了十幾年的女兒……枼兒可是我的孩子!”

“你還不明白,”張巒亦微微搖頭,冷笑道:“枼兒是玄妹所出,審言才是你的孩子!”

金扶怔住,已是啞口無言,只是睜大雙眼,目中流露出萬般不信,張巒彼時立在她身前,金扶略微仰面望着她,極不可置信的自語道:“這怎麼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枼兒是我生的,枼兒才是我的孩子!”

“你醒醒吧!”張巒聽聞金扶嘶叫,他便也緊跟着呵斥一聲。

“玄妹何等聰明,她自知命不久矣,唯恐走後枼兒將受苦,便叫黎老老將兩個孩子調換,你且仔細想想,枼兒的模樣到底像誰!”

金扶聽得瞠目結舌,張巒又道:“枼兒自小天賦異稟,聰慧過人,就同玄妹一般,只是隨你長大,學了你陰狠歹毒的性子!可憐玄妹與人為善,錯將你當作好人,還視你如知心姐妹一般看待,哪知你就是那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面虎!”

聽言金扶仍搖頭不止,她自已是明白了頭尾,只是總不願相信,不經意間竟落得兩行清淚,哭訴道:“不……不可能……不可能!枼兒才是我的親骨肉!她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怎會是李氏所出!”

張巒聲聲冷笑寒透人心,就如絲絲涼氣滲入骨髓,他依舊咄咄不休,逼問道:“你是不相信枼兒是玄妹所出,還是不相信你親手殺死的審言,就是你的親骨肉!”

金扶被逼得倚在門上,聲淚俱下,顫着身子,只聽得哭聲,卻不聞她為自己辯解。

“金扶啊金扶,”張巒怒目指着她,斥道:“你千算萬算,可是從未想過玄妹也會倒過頭來算計你!你害死玄妹,如今枼兒又使計叫你害死審言,這便是你的報應!”

張巒轉過身,徐徐移步至窗前,憤然道:“如今枼兒尚不知此事,想她日後若知道玄妹才是她的生母,你且看她是念着養育之恩饒你不死,還是殺了你為玄妹報仇!”

金扶自然怕死,她也拿捏不準張均枼對於此事到底作何決斷,張巒待她一向冷淡,難保他不會將此事說出去,她也知道,在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守口如瓶,夫妻又如何,只有死人才能永遠守住秘密。

想至此,金扶渾渾噩噩的抬手取下插在?髻上的簪花,握在手中一步一步靠近張巒。

張巒站在窗前未聽得身後的動靜。不免疑心,回首卻見金扶握着簪花望着自己滿目的殺意,他由此大驚。正想躲避,終還是比不得金扶眼疾手快,金扶心意已決,對準他的啞門穴便毫不猶豫的刺去。

啞門穴乃是死穴,張巒遭這一下,自然倒地不起,只是雙目還露着驚詫。瞪着金扶死不瞑目。

金扶趁着張巒倒地這空子,手還是將簪花握得緊緊的,她垂眸望着張巒那模樣。竟也是膽顫不已,渾身戰慄,驚得微微張口,淚水傾溢。

不過一個喘息的機會。屋門陡然被人推開。金扶自是驚慌失措,連忙收起簪花朝門口望去,彼時耳邊亦傳來一聲喚,只見金膂站在門口,急切的喚金扶一聲“阿姐”。

金扶見是金膂,這才稍稍安心,金膂見金扶滿臉淚痕,披頭散髮。不由得怔忡,轉瞬間卻也瞧見了張巒睜着眼躺在地上。他又見着金扶張皇的神情。當即瞭然於胸,於是連忙轉身,將頭探出門外左右四下里仔仔細細的掃了眼,而後將門關嚴,像個狗腿子一般跑去金扶跟前,蹙緊眉頭問道:“阿姐,這是怎麼回事?”

聞言金扶再也支撐不住,眼淚如同決堤一般汩汩淌下,整個人渾身無力,似一灘爛泥一般癱倒在地上,幽幽道:“枼兒不是我的孩子……”

金扶說話間陡然抬起頭衝著金膂嘶吼道:“她是李氏的!”

見着金扶目中森森,金膂不由得毛骨悚然,可聽聞張均枼並非金扶所生,他便是困頓,擰着眉心道:“阿姐,你胡說什麼!這到底怎麼回事!枼兒怎會是李氏的!”

“李氏陰我!”金扶仿若未聞,咬牙切齒的自言自語,反覆言道:“李氏陰我!李氏陰我!”

“阿姐,”金膂亦蹲下身子,抬臂欲推金扶,怎奈金扶卻是一把將他推開,叫他跌坐在地上,只斥道:“滾開!”

金膂心急,二話不說當即站起身將金扶拉起來,道:“阿姐,你冷靜點!”

這金扶雖已被金膂扶着坐起,卻仍是眼神飄忽,心神不定,金膂沒奈何,便轉身走去將張巒扶上榻,又隨意的給他蓋上被褥。因簪花傷的是啞門穴,拔了簪花,全身上下瞧着便也並無傷口,是以易做這一副自然死亡的假象,不過金膂這連貫的手法看來倒極是嫻熟。

金膂折回身來,見金扶仍魂不守舍,心疑她恐怕是嚇壞了,便慢慢走近,只是手足無措,不知該做什麼,也不知該說什麼。忽然見她手中還緊緊握着簪花,便試探着將簪花拿走,怎知他方才抓起她的手,她便鬆了手,於是簪花落入他手中。

見金扶似乎已漸漸冷靜下來,金膂便繞至她身後,輕輕的握起她垂下的一縷青絲,熟練為她挽上?髻,一面又問道:“阿姐,你殺姐夫,總是有原因的吧。”

金扶竟是異常的平靜,只道:“殺人滅口,不需要原因。”

“阿姐,”金膂又問:“那你方才說枼兒不是你親生的,又是何意?”

“她是李氏所生,審言才是我嫡出,”金扶言語間頗是安寧,金膂卻是一驚,道:“審言?!審言不是……”

金膂欲言又止,金扶接話接話,淡然道:“被我殺了。”

這便見金膂又蹙眉,側首看了眼躺在榻上似乎睡着的張巒,問道:“那姐夫他……可是知道什麼了?”

“他知道枼兒是李氏所出,我擔心他將此事告訴枼兒,到時對我不利,”金扶坐得筆直,目中寒意深深。

金膂未語,頓了良久,金扶忽的森然道:“金膂,扶我走。”

翌日天明,坤寧宮依舊寂靜,張均枼這日醒得格外早,說起來也算不得是醒得早,應是一夜未眠,她已知金扶並非她生母,而是她的殺母仇人,眼下又如何能安心睡眠。

這些日子真的發生了太多太多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先是從小玩到大的好姐妹容謝死了,後來她又得知自己害死的娉婷就是她原本已死去多年的阿姊,而今又發現身世異常,她的母親竟是仇人。

這諸多繁瑣之事已攪得她心神不寧,從前天午後去兔兒山之後,僅僅兩日,她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是叫她萬般無奈,怎麼樣接受不了的。

照兒又哭鬧了,張均枼抬眼,見的是田氏哄着她懷中的朱厚照。

這個孩子,是阿姊所生。

“你說這世上怎會有這麼巧的事,都是張家的血脈,”張均枼語出漠然。

旁人自是聽不懂,可南絮卻是明白。

“上一代人的恩怨,到本宮這一代,竟於無形中了結了,”張均枼冷笑,“還是她親手了結的。”

“陰差陽錯,真是天意弄人,”張均枼說話間下榻,走近田氏,抱過朱厚照,垂首望着朱厚照眉開眼笑的模樣,微微笑道:“傳本宮懿旨,教坊司左韶舞娉婷,賜姓張氏,追封夫人,封號安和,賜祭。”

“是,”眉黛聽罷旋即出了門去,可她總是沒記性,不過是走到了殿外,便將張均枼的話忘了,停住步子抓耳撓腮,呢喃自語道:“誒,是張氏還是周氏……”

眉黛就此思慮了一番,而後道:“哦,是周氏。”

不過是當局者迷,說來並非陰差陽錯,也非天意弄人,只是冤冤相報。李氏的冤由張均枼報了,金扶也由此受了罪,可審言的冤還未報,日後張均枼將吃的苦,可就是天下人施加的了,自然也遠不止金扶如今所受的這麼簡單!

令儀自殿外慌慌張張的跑進來,走至正殿中央,瑾瑜見她如此倉皇,便免不了有幾分疑惑,問道:“令儀姑娘?!你怎麼來了?”

“娘娘呢?”令儀片刻也不得歇息,直問道:“可在坤寧宮?”

瑾瑜稀里糊塗的點頭應道:“嗯,在東暖閣。”

令儀這便又衝進去,驚了張均枼與朱厚照,張均枼面露不悅,側首望着她,凝眉微怒,斥道:“何事慌慌張張的!”

“侯爺……”令儀喘着氣,吞吞吐吐道:“侯爺去了。”

“你說什麼!”張均枼聽言自是一驚,抱着朱厚照險些沒站穩,幸得田氏與南絮一前一後的攙扶住。

令儀這回直截了當的言道:“侯爺去了。”

張均枼不敢相信,緊緊皺着眉,當即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昨兒不是還好好兒的!”

“就是今兒夜裏頭,一覺睡得不省人事,夫人喚也喚不醒,一看竟是沒活氣了,”令儀說著也哽咽起來。

張均枼一時心急,胡亂將朱厚照揣進田氏懷中,轉身便跑了出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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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後為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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