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
電子門在接收到主人訊號的時候自動打開,林彥把軍帽放在桌上,又將束縛的軍裝外套脫下來掛到了衣架上,屋裏傳來鍋碗瓢盆的叮噹響,林彥左右沒找到林茵,最後才在廚房看到手忙腳亂的女人。
他還以為剛才的聲音是廚房機械人弄出來的,心道弄出這麼大動靜是時候該修理了。
林彥不聲不響的靠在門口,林茵笨拙的背影讓人忍俊不禁,顯然忙碌的女人還沒有發現他已經回來了。
林彥只覺心底湧出一股暖流,令人滿足的幸福感促使他微微揚起嘴角,他輕手輕腳的走過去,然後從后輕柔的抱住林茵圍着圍裙的腰肢。
林茵被嚇了一跳,手裏的湯勺差點都給扔了。
“什麼時候回來的,你嚇到我了!”她忍不住嗔怪他,回頭凶神惡煞的瞪了男人一眼。
林彥倒也不擔心她生氣,低頭撒嬌似的用下巴蹭着女人的臉頰。
“別搗亂,馬上就好了。”眼看食物就能出鍋了,林茵用肩膀推了推他,哪料不但沒推開,男人還直接從她手裏搶走了湯勺。
“喂……”
“我有話跟你說。”林彥把湯勺丟給偷懶的機械人,拉着林茵從廚房裏出來。
“什麼事這麼急?”還惦記着鍋的林茵時不時往廚房裏看一眼。
林彥擋住她的視線,然後扶着女人的肩膀讓她坐在沙發上,林茵似乎意識到什麼,這兩天被林彥平安回來的消息樂的沖昏頭腦,外面的事情她都沒怎麼往心上去。
現在想想,是該發生點事情才對。
林彥蹲在她的面前,雙手握着林茵的手,仰頭用那狹長的雙眸緊緊盯着林茵的眼睛,“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林茵說。
“我連升了兩級,現在是少將軍銜。”
林茵眼睛一亮,不由替他開心,“真的?怎麼會?”
“試煉中突破隱藏關卡的才有可能連升,雖然我也不知道具體是了什麼。”林彥抬了抬手,露出袖子下面的手鏈,“大概托它的福?”
林茵抱住他,“那是不是以後也不用再參加試煉了。”
“嗯,不用再參加了。”他現在是軍部最年輕的上將,就算參加試煉也不可能再往上升了,畢竟年紀不夠。
林茵喜出望外,只是轉而又想到了另一個‘壞消息’,臉上的笑容又不禁僵了下來,“壞消息大概和父親有關吧?”
林彥一陣沉默,她沒有否認的點點頭,林茵鬆開抱住他的雙手,“父親怎麼說?”
回來之前林彥臉上的傷就被處理過了,所以父親當時的怒火,林茵是不會知道的。
“他同意了。”林彥道,“但是有條件。”
他說著起身從文件袋裏拿出一封協議書,林茵接過來看了看,有一會沒說話。
父親的意思很顯然,想在一起就不能再以兄妹的身份相處,必須有一個人得和林家斷絕關係,而被斷絕的這個人自然不可能是林家親子,只能是林茵。
“父親沒有其他的意思,他……”
“我知道。”林茵打斷他,儘管心中又失落但也並非全是失落,父親能退後這麼一大步已經讓人意外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太貪心。“父親還是愛我的。”
“嗯。”
林茵愣了一會,轉而又眉開眼笑把協議書放在一邊,再次圈上林彥的脖子,“這算什麼壞消息,這也是好消息啊。”就算不能做林家的女兒,回頭變成兒媳婦,還是林家的人嘛。
林彥回抱住她,林茵能這麼想自然是最好不過,他瞧着女人的樣子並不像是在強顏歡笑,終於放下心來。
“我的假期從五天後開始,”林彥說,“想好要去哪玩了么?”
——
鳧山,凌雲宗。
暮春三月,屋外小雨迷濛。午後門內弟子進堂修習,遠處傳來未時的鐘鳴。
花月蓉雖早已不是新晉弟子,但每日一個時辰的修心打坐卻已然經年累月養成習慣。她盤坐於床榻上,閉上眼睛,凝神靜心,院落偏僻往往許久聽不見人聲。
但那其實已經是很久以前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每天只要她閉門打坐,屋外就會傳來陣陣窸窸窣窣的細響,像是刻意放輕了手腳,卻又總逃不過她的耳朵。
起初她還沒將這事放於心上,只是打坐結束后看到屋外打滿的井水,修剪過的花草以及打掃乾淨的門廊階梯,有些淡淡的疑惑。
可久而久之,再心如止水的人都抵不過一絲凡塵的好奇心。
“師妹?”
聽到熟悉的男聲,院落中正凌空舞劍的女人落地收劍,她回身望過來,滿天飛揚的落瓣零零洒洒的在她身側有如一場浩大的花雨。
女人出塵的面容被襯得別樣清麗。
花月蓉秀氣的眉頭在看到男人的時候微微蹙起。
花月蓉是宗門二師姐,眼前的這個男人喚作蔣欽,比她早一年入門,不得不說,向來都是格外的照顧她。
是他?花月蓉如是猜測,卻又覺得並不盡然。
思慮間,蔣欽已經從院門外進來,他的手中拿着一個油紙包裹,滿臉帶着歡喜,“我還以為這個時候你會在屋裏打坐呢,喏,中午沒瞧見你,我給你帶了些吃的。”
花月蓉若有所思的看着男人殷勤遞來的東西,隔了一會才接過來,“謝過師兄。”
“不謝不謝,嘿嘿。”
院牆外聞聲止步的男人靜立少許后,終又默默回身離開。
花月蓉驟然抬頭,她似察覺到什麼,卻礙於面前的蔣欽沒有立刻追上去。
蔣欽並非花月蓉要等的人,可又因為他的無意出現,往後午後的院落又回到了最初的平靜。她好奇的那個人再沒來過,至少花月蓉在的時候再也沒有尋到任何不同尋常的響靜。
他好像故意不想讓她知道自己是誰。
“師弟,我今天身體有點不舒服,你幫我把柴也砍了唄?”
“師弟師弟,我也有點鬧肚子,你看我已經打了大半缸水了,剩下的一點你幫我打了,我實在撐不住了。”
“師弟……”
“……”被稱呼‘師弟’的男人看着對面故意把臉皺的猙獰的師兄們,默默點了點頭。
這樣的事情,最近一段時間幾乎每天都在後山上演,向來被使喚卻不懂拒絕的男人面容清秀,淺麥色的膚色中帶着一份於年齡不符的剛毅。
游淮是青楓長老下山遊歷時撿回來的,那年他才九歲,因為馬賊屠村而家破人亡,他從那時便不喜言語了,被長老收入門中后便整日習課練武,比誰都都認真。
然而前些日子他卻因為接連習課遲到,於是被罰在後山幫忙一個月。
前些日子下山辦差的弟子回來了,路上碰到了異教徒受了些傷,花月蓉領命去後山上采些急用的藥草,路過這裏的時候正好瞧見,忍不住駐足。
她亭亭佇立於屋檐上,青衣微擺,而後在幾個偷懶的弟子準備接連離去時一躍而下擋在去路。
“師,師姐……”
幾個弟子眼看心思敗露不由心虛,花月蓉清冷的眸子掃過他們身上,似乎帶動寒入骨髓的涼氣,使得眾人皆打了個哆嗦。
她卻踱着步子直接走向低着頭的男人,她注意到他握着柴斧的手漸漸收緊,指節隱隱泛白,一雙薄唇抿成直線。
游淮看起來有些緊張,甚至比那些仗勢欺人的弟子還要緊張些。
“完成你自己的事情,別人的事情與你無關。”接着花月蓉平靜的聲音在眾人的耳邊回蕩開來。
她嘴上說著旁人之事皆是無關,可事實上特地來此,還不是多管了旁人之事?
游淮沒有應聲,他落在花月蓉潔白鞋面的視線微微閃動,直至女人離開方才暗下鬆開一口氣。
花月蓉晚上回到自己院子的時候,廊上的落花落葉一如她走時一致,想來那人今日遇上了些事,竟沒來。
習慣成自然,饒是花月蓉這般從來心靜如止水的人也可怕的發現,自己心底竟浮現一絲莫名的失落。
“師妹。”
她剛準備進屋,蔣欽又不知從何處冒出來,他每次過來,手裏總拿着點東西,就像此刻,一朵剛折的梨花。
“師兄還沒睡?”花月蓉道。
蔣欽手裏把玩着梨花枝,望了望天,“還早。”他低頭又看向花月蓉面無表情的臉,“近日不少異教人進城,師父有意派門中資深弟子下山抵擋,你我皆可能會被派出去。”
花月蓉點頭,這事她也有所耳聞。
蔣欽又忽然笑了笑,“你別誤會,我不是害怕。”他解釋道,“我只是想說,如果你我一同領命下山,我必當竭力保護好你。”
“……”
蔣欽又樂樂呵呵的講了許多話,花月蓉靜靜聽着,直至月又高了幾分,方才道別。
花月蓉隔天醒來的時候,在門前的廊椅上看到一個青石做的劍穗,材質雖極為普通,但打磨的卻非常精細,細細來看,還刻了她的名字。
她在手中拿了拿,又回屋對着自己平日的佩劍比了比,思來想去終是戴了上去。
這是花月蓉第一次佩戴別人贈送的東西,打量一番,確有幾分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