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應變
聽到動靜,秦御神情未動,卻看了眼顧卿晚,道:“如今你的命在爺手心裏,不想死的那麼痛苦,你該知道怎麼做吧。”
他言罷,沒再看顧卿晚,站起身來往床邊走去,扶起了床上躺着的秦逸。
外頭的動靜越離越近了,顧卿晚額頭滲出汗來。
她知道即便秦御不威脅,她這會子也沒有退路。誰知道這兩個人是什麼人,他們不走,官府發現其藏匿在此,萬一牽連了她們該如何?
她們原就是罪臣女眷,再牽扯進旁的事端里,想也知道會怎樣。
顧卿晚再不猶豫,提裙轉身便沖了出去,跑出了屋便直奔上房。
屋中,被明月樓龜奴們弄的亂七八糟,桌椅橫七豎八倒着,還未曾收拾。顧卿晚直接進了內室,一燈如豆,旁氏正靠在床上給孩子餵奶,顧弦勇坐在旁邊,臉上倒帶着為人父的欣喜。
見顧卿晚突然闖了進來,兩人不禁同時望來,顧卿晚已環顧一周,道:“恭喜二哥二嫂喜添貴子,我來收拾屋子,二嫂也能清爽些。”
她說著便上前去,將團在一邊還不及收拾的臟褥子抱起,夾在腋下,又端了床邊的一盆血水,一陣風般出了門。
將血污的褥子丟在廂房的門口,血水潑到了牆角,這才又轉身回去,又將穩婆收拾好,用蒲扇蓋着的一盆胞衣端了出來,直接端進了廂房。
她進屋后,卻發現屋中已經沒了那兩人的身影。
這廂房沒什麼家當,一目了然,顧卿晚也不知道那妖孽帶着人藏在了哪裏,可她知道他們一定還在。
她將盛放胞衣的血水盤放下,突然就福至心靈明白了,妖孽為何會帶着人藏匿到這裏來了。
兩人身上都受了傷,難免會有血腥味,而這裏剛剛生產完,是藏匿的最好地點!
想明白這個,顧卿晚倒後悔了,早知道之前就該護着點旁氏了,若非旁氏驚胎生產,哪裏會引來這麼一雙煞星!
外頭已經響起了拍門聲,顧卿晚顧不上多想多後悔,一把推開窗戶,忙忙衝到床邊,她幾下將床被都疊了起來,又拉了床角的扇子使勁在床鋪間扇了扇,聞了聞床上已沒了濃重血腥味,手觸了觸褥子,將壓皺的床單拉平,這才轉身匆忙往灶房奔去。
“晚姐兒!死丫頭,怎還不去開門!”
上房響起顧弦勇的喝斥聲,顧卿晚沒管,進了灶房,飛快從鍋里舀了一盆熱水,端着沖回了廂房,往那盆胞衣中略倒了一點熱水,方才轉身走向桌椅處。
她這廂坐下剛將腳放進水裏,外頭便響起了腳步聲,火光為之大盛,是有人踹開院門,進了院子。
顧弦勇匆匆出了上房一見滿院子的官差,當即腿就軟了,差點滾下台階。
有穿着官兵服飾的人上前一步拎了顧弦勇,目光銳利,道:“為什麼不開門!?”
顧弦勇臉色都白了,做為罪臣之子,再沒有什麼比官兵上門更加讓人驚懼了,他哆嗦着道:“開……開門……小的讓妹子去開門了。”
那官兵卻又將他提起來些,“為何如此重的血腥味?說!”
顧弦勇又哆嗦着答道:“內人……是內人剛生了孩子。”
“搜!”
領頭的是個穿黑衣掛金刀的精瘦男人,一聲令下,官差分三隊,分別向四周分散搜找,一隊直奔正房,一隊沖向灶房,剩下的人由那領頭的親自帶了進了廂房。
入屋,一股子血腥味撲面而來,領頭人瞳孔一縮,鷹梟般銳利的眼眸四掃,環視一周,只見屋中的擺設極為簡單。
一張床並一張桌椅,甚至連衣櫃都沒有,那床還是極簡單的架子床,褥子齊整,露出空蕩蕩的床底,被子也疊的整整齊齊。
只桌邊兒跌坐着一個姑娘,鬢髮微亂,旁邊一盆熱水,傾斜在地,灑出的熱水氤染了中褲和腳上撒着的繡花鞋,她正驚慌失措的將白生生的腳往褲腿裏頭縮,奈何褲子有些短,怎麼都遮掩不住,便愈發手忙腳亂,瑟瑟發抖起來。
瞧的出,他們敲門時這姑娘該是在洗腳,許是如此,這才耽誤了開門,然後又驚嚇的打翻了洗腳水。
可屋中濃濃的血腥味卻讓領頭人直覺不對,他走了兩步,站在了那姑娘面前,那跌坐的姑娘愈發抖的厲害,慌亂的抬了下頭,露出猙獰的面孔來,接着便受驚般用衣袖擋着臉企圖跪下,誰知腿軟,努力了兩下終是跌坐在那裏,顫抖着聲音,蚊蠅般叫了聲,“大人。”
瞧着此景,領頭人卻眯起了眼眸,道:“何故如此害怕?嗯?”
顧卿晚坐在濕地上,渾身難受,心裏將那妖孽罵了個狗血淋頭,面上卻愈發謙恭膽怯,抖着唇半響才道:“罪女……罪女攝於大人威儀,不敢造次。”
那領頭人原本覺得太是可疑,就算是尋常百姓害怕見官,可也不該驚嚇成這個模樣才對,原本還以為其中有問題。如今聽顧卿晚口呼罪女,這才瞭然。
原來是家中有人觸犯過律法,有官差上前,在領頭人耳邊低語了幾句,卻是將顧弦勇處得知的,顧卿晚等人乃是罪臣家眷的事兒稟了。
既是大戶小姐,又曾經遭受過抄家,此番表現的如斯膽怯害怕,便也順理成章了。
“大人,這裏有一盆血水,裏頭好似放的是胞衣。”
又有負責搜尋屋子的官差稟道,一時屋中的血腥味也有了解釋。
那領頭人心中疑惑懷疑消去,不覺微蹙了下眉,目光盯向顧卿晚。
顧卿晚抖了抖才道:“罪女的小侄子剛剛出生,胞衣……胞衣還沒來得及埋……”
“頭兒,上房確實有個剛出生的嬰孩,屋中有血腥味,那邊胞衣還有些溫熱。”
夏日雖說散熱慢,可胞衣既還是溫熱的,那便說明這家添丁不會超過一炷香時候,穩婆等人難免來來往往的,這般熱鬧,並不是適合藏匿人的地方。
更何況,這一家子人都如此怯懦,也不像敢哄騙官差的,若然真有什麼事兒,此刻早該露出端倪了才是。
雖然這樣想着,可那領頭人卻仍舊不肯忘掉自己剛衝進院子時那股本能的懷疑感,干他們這行的,觸覺的敏銳有時候比眼睛看到的更為重要。
他未曾說話,一步步走向了床榻處,觸手摸了下床,褥子微涼,並沒有被人躺過的痕迹。
難道真的是他多心了?
領頭人直起身來,正要轉身,忽而見被褥間一點暗沉,分明就是沾染了血跡,且看那顏色,萬不會超過今夜!
領頭人目光一縮,銳利盯向地上坐着的顧卿晚,道:“床上怎會有血!”
“說!”立馬便有官差抽出了腰間的長刀,寒光一閃,架在了顧卿晚的脖頸上。
顧卿晚渾身發抖,身子愈發搖搖欲墜,卻做不敢欺瞞的樣子,哭着道:“民女……民女來了月……月事,未及處置嫂嫂便發動了,嗚嗚,大人饒命。”
她說著似是害怕那架在脖頸上的刀光,滾爬了兩下,剛好露出沾染了血色的中褲,臉上淚水橫流,似羞似怕,可憐萬狀。
領頭人盯着顧卿晚又看了兩眼,擺了擺手,“走!”
說罷,帶頭出屋去了,屋中人跟着呼啦啦地退了出去,匯合后並無發現,很快院裏也安靜了下來。
“你這死丫頭沒做什麼吧?”顧弦勇進了屋,目光盯着顧卿晚有些狐疑。
先時他剛得了兒子,正高興,並沒留意廂房動靜,可這會子想想,好像方才廂房有些動靜,而且方才他喊着讓顧卿晚去開門,怎麼好似聽見這丫頭往灶房去了?
顧卿晚站起身來,一面撿起地上洗腳盆,一面往外走,道:“大晚上的,我能做什麼,二哥這話真真奇怪。”
言罷,人已往灶房去了,顧弦勇見此便也搖了搖頭,跟了出去,自回上房了。
顧卿晚放好了盆,再回廂房時就見床上已躺好了人,那妖孽男人坐在床邊兒,聞聲看了過去,挑了挑唇,沖顧卿晚道:“你還不算一無是處。”
聞言顧卿晚一口氣憋在胸中,恨不能撲上去咬死眼前人!
瞄的,她費心費力,又是演戲又是搬東西,來來回回折騰了一身臭汗不說,這會子心肝還嚇的一跳一跳的,好容易憑藉著自身過硬的心理素質,超強的演戲功底,過人的聰明才智,這才把人騙走了,到了他這兒不感激感謝也就罷了,就一個不、算、一、無、是、處!
他以為做這些很容易嗎?他以為是個人都能做到這些嗎?
簡直是可忍姐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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