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番外之現代茅杉(一)
西河一到梅雨時節總是煙雨蒙蒙,讓人沉湎其中,無法自拔。
“嘶,好痛。”茅杉嘟囔着醒過來,因為被雷擊中,傷筋動骨渾身都痛。
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眼前的女子美麗柔和,在這昏昏暗暗的光線里,像一尊濟世救人的活菩薩。
呆了兩秒,茅杉立刻反應過來。
“嗨,美,美女你好,你好面熟。”
茅杉皺了皺眉,這句話不是在搭訕,而是她真的覺得面前這個女人很面熟,快速把大腦里的美女名單翻出來查了個遍,眼前突然精光一閃,“長魚!哦哈哈!果然是你,好久不見啦!”
長魚看着剛剛醒來的師妹,被她的話搞得有些懵。
“怎麼,你不記得我了?我茅杉啊,我們一個高中的!還一起上過補習班~”茅杉笑着,好像跟面前的人很熟絡似的,“對了,對了,你好像跟我表妹是好朋友是吧?白小典,我是白小典的表姐。”
“你......在說些什麼?我......怎的聽不明白?”長魚起身去給茅杉倒了杯水,面露憂色,拿過茅杉的右手,蔥白的手指搭在她的腕上替她號脈。感受着茅杉的脈象,她的眉頭漸漸因為不解而皺了起來。
脈象正常。
“喂,長魚,你怎麼這身打扮?”Cosplay?拍電影?茅杉腦子裏噼里啪啦繞出一堆問題,轉眼打量着自己所處的屋子,雲氣木雕紋,寬敞明亮,大氣簡潔,不自然地楞了一下,“長魚,這是哪裏,佈景挺,挺別緻啊!”
“師妹,你看着我。”長魚沒有理會茅杉莫名其妙的問題,放下她的手,表情嚴肅且認真。
“師妹,叫我?”茅杉不解,翻身從被子裏伸出了一條腿,百無聊賴地繼續躺着。
不得不說,眼前的女人真的很養眼。縱然是不解,也不妨礙自己看美女。她索性坐了起來,因為動作的變化使得身體各處發出抗議的疼痛,她卻沒有再表露出來,靠在床頭,面帶笑意,懶洋洋地與一臉嚴肅的美人對視。
“你可還記得自己是誰?”
“我?茅杉啊!”音調因為無語而提高了三個音階。
“茅山是鄉親們為紀念師父,給曲山改的名字,可不是你的名字,你叫青杉。”長魚眉頭皺得更緊,看來自己這師妹是高燒燒得糊塗了。
“什麼曲山青山的,都說了我是茅杉。”逐漸適應了身體的不適,茅杉沒好氣地從床上翻身坐起,卻發現自己此刻竟是一身白色的中衣,跟電視古裝劇里那些古人穿着睡覺的衣服差不多。
“這都是什麼鬼?!我的衣服呢?誰脫了我的衣服?”茅杉頓時很不高興。
“是我替你脫的,你已經昏迷了半月了。”長魚把衣架上的白色長袍取下來,遞給茅杉。
再次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美女,茅杉沒有去接她遞過來的長袍,悄無聲息瞟了眼地上。
床邊整齊擺放着一雙黑色布鞋。
以她對古董的眼光,一眼便瞧出這款式十有八.九是在魏晉之前!再看看自己身下,她已經抑制不住想要驚叫了,這可是上好的漢朝雕花楠木大床啊,這種該進博物館的東西怎麼就被自己這麼隨隨便便地躺上了呢!
常年混跡在各種人堆里的茅杉就算再震驚也能讓自己面不改色迅速鎮靜下來。
“我這是在哪兒?”終於問出了這個關鍵的問題,茅杉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表情嚴肅。
剛才一醒來就被眼前的美女給晃了心神,現在才意識到好像有些不對勁,不,是很,不,對,勁!
定定地望着一襲古裝的長魚,美麗恬淡,可是不對,還是不對。疑惑地眼神從上掃到下,又從下掃回上,最後得出了結論:如果不是這個人入戲太深,那一定是她產生了幻覺。
“太守府。”朱唇輕啟,長魚靜靜地吐出三個字,將茅杉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底,只當她是在犯糊塗。
茅杉深吸了口氣,想要大聲說點什麼,卻硬是什麼也說不出來,忍住扶額崩潰的衝動,放緩了語氣一字一頓道:“我是問,這裏是哪裏?哪條街哪條巷門牌號是多少?”
長魚依舊淡淡地注視着正處在崩潰邊緣的茅杉,把長袍披在了她的身上,“先把外衣穿好,別著了涼。”熟練而溫柔的動作完全不像是在演戲。
茅杉看了眼身上的白色長袍,居然還是件道袍!一層不可思議夾雜着幾分恐懼開始往眼裏蔓延。
這張清俊的臉被不解映出了點點紅暈。
這姑娘一定是腦子出了問題,多好一美女啊,可惜了。算了算了,先遛為妙,再跟這種人待下去,保不準自己腦子也出問題了。
茅杉胡亂扒下對方披在自己身上的長袍,下床穿鞋的瞬間愣住了。腳頓在那雙古董布鞋的上方,久久沒有下一步動作。
“......我的鞋呢?”
“這就是你的鞋。”
“......”
低頭望着床前那一雙布鞋,明顯是一雙被人穿過的鞋。不過,古董嘛,是雙舊鞋也正常,但關鍵是,這怎麼就成自己的鞋了呢?
不過眼下的首要問題是:趕快離開這裏。
所以,穿?還是不穿?
我茅杉家大業大,不就區區一雙古董鞋,有什麼穿不起的?
可我家大業大,有頭有臉的,什麼時候淪落到穿別人穿過的鞋?
茅杉坐回了床上,滿心的不樂意,可是又有氣無處發,看着眼前溫柔美麗的女子,實在沒有辦法沖她發火,而她,似乎對自己很是熟悉。
心中隱隱升騰起一個想法,而這個想法着實讓自己嚇了一跳。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茅杉靠在床邊沉默着。她又仔細看了眼這個房間,房間裏的陳設很簡單,一個深色實木桌子,上面擺着文房四寶,桌角放着一個杏色陶瓷花瓶,裏面插了兩支很短的青竹,床上面潔白的被褥把房間襯得又透亮了一些。牆上掛着兩幅字畫,畫幅不大,卻是恰到好處的和諧。
整個房間瀰漫著一種清雅的氣息,茅杉深呼吸了一口氣,心裏自嘲了一下,這與自己之前紙醉金迷的生活,完全是兩個世界了。
她終究還是下了床,光腳走到門邊,門外是靜靜的長廊和四方的大院子,低飛的鳥鳴落入院中,落入茅杉無限放大的驚訝中。
兩個丫鬟打扮的女子走過,齊聲恭敬道:“青杉道長。”
......
心中的想法得到了印證,她這才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她,確,實,是,穿,越,了。
忽然她趕緊下意識扯開領口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又跑去盆子裏映照了一下自己的臉,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長魚不說話,靜靜地坐在床前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
茅杉慢慢走回去躺下,心裏一時還是有些梗塞,也沒有同長魚說話,默默轉身背對着長魚。
而她自己說不上來心裏這種感覺,欣喜又害怕,期待又緊張。
長魚替茅杉檢查了一下筋骨,掩上房門出去了。
眯了一會兒,漸漸睡着過去,夢裏,又回到了那個屬於她的世界。那裏的喧囂,浮華,似乎都在向她招手,微笑着引誘着她,忽然畫面一轉,那些金燦燦的生活,像是一個張牙舞爪的妖獸,就要撕扯即將狂奔過去的她。嚇得她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摸了摸自己額頭上的汗,也不知該去哪裏沐浴。茅杉躺在床上發獃了兩柱香的時間,倒也想通了許多。既來之則安之,及時行樂的做人準則讓她不再糾結於這件事情,反而考慮起今後的生活怎麼過才舒坦,她走到哪裏都是一個瀟洒享樂之人。
她索性走到了桌子旁邊,拿過了毛筆,左手捏起一片竹簡,用自己高中時期練過的小篆書法,一筆一劃寫下了“長”“魚”兩個字。然後自己舉起來欣賞了一會兒,滿意地放下了筆。
她依然沒有穿鞋,冰涼的地面刺激着腳掌的每一條神經,涼得她越發的清醒。
茅杉打開門走了出去,坐在門口的迴廊上,看着偶爾路過的丫鬟下人,有人匆忙,有人悠閑,路過她面前的,會微笑着叫一聲青杉道長。
從來都活蹦亂跳的茅杉,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竟然在這迴廊上一坐就是一個下午。直到府里一個最小的丫鬟來叫她吃飯。
小丫鬟很可愛,約莫十三四歲,圓圓的臉蛋,穿着一身白裙子,別著一根木釵,跑過來拉她的手,“青杉道長,青杉道長,該用晚膳了。”
小丫鬟粉嫩嫩的小手拉着茅杉的手腕,柔柔的觸感軟進了茅杉的心裏,忍不住抓住那隻柔軟粉嫩的小手摩挲了兩下,脫口而出的話讓小丫鬟一愣。
“過來姐姐親一口。”
小丫鬟圓睜着一雙大眼睛,有些沒明白茅杉的意思。
茅杉才沒管那麼多,抓着她的手把她拉近了些,另一隻手挑起她的下巴,“這麼標誌的臉蛋,來讓姐姐親一口吧。”
小丫鬟掙開茅杉的手,略帶驚恐地望着茅杉。因為她在府里年齡最小,雖然只是個丫鬟,但青杉道長平日裏素來把她當妹妹,最疼她最寶貝她了,何曾有過這等輕浮的舉動?小丫鬟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道......道長,走吧......用......用晚膳去。”
茅杉看着小丫鬟的樣子,才忽然想起來自己是在大漢朝,而不是在文風開放的現代,當下覺得有點尷尬,可是話已出口,想收回來是不可能,算了不管了吃飯去。
夜裏的太守府寧靜而微涼。茅杉雖然感覺周圍黑漆漆的古建築讓自己手心冒汗,可是大氣凜然的氣勢是不容置疑的,她盡量安慰着自己,儘快地適應下來。
穿過中庭,路過小樹林,茅杉開始喜歡起這個地方。
長魚每日都會出去,有時早,有時晚,回府的時間也不確定。茅杉閑來無事,只要長魚一回到府里,她就跟着她轉悠,長魚好脾氣也不着惱,任由她去。
“長魚,你背這麼大一筐是什麼?”
“都是藥材,早上上山採的,”長魚轉頭看她,“師妹,你該叫我師姐,而不是直呼我的名諱。”
茅杉閉了嘴,站在原地看着長魚獨自去了後院。雖然穿越到這邊也有幾天時間了,可她就是不願意開口叫長魚一聲師姐。
長魚把框裏的藥材拿出來,一顆一顆小心地曬在後院,眼睛盯着一顆藥材不由開始出神,師妹現在的情況讓她不解,擔憂,卻是無計可施。
茅杉閑得實在是無聊,晃晃悠悠的去了花園,閑坐在亭子裏,看着雲捲雲舒,聽着燕語鶯啼,時不時品口茶,讓她恍然覺得,寧靜的日子原來也可以很美好。
可這樣的日子茅杉自然堅持不了多久,她開始一日日出現在市集。變着法兒的帶好玩兒的東西回去給長魚,可是長魚卻不想看一眼。
為什麼師妹有了如此的變化?
閑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月,茅杉的躁動已經完全暴露了出來。
這日,茅杉纏着長魚讓她陪自己喝些酒。兩個纖薄的身影坐在廂房的花園裏,傍晚的餘輝灑落下來,整個太守府變得柔和而曖昧。
長魚不勝酒力,喝了兩口便上了臉。茅杉看着雙頰泛着紅暈的美人,心開始不聽使喚的亂跳。
過去那麼多年,茅杉還從未空窗過如此長的時間,要不是這個長魚平淡如水,她早就按捺不住內心的躁動了。
“長魚,你有愛過人嗎?”
“師妹,我說了很多次了,你該叫我師姐。”長魚的聲音淡淡如煙,飄灑在院子裏。
“什麼師姐不師姐的。”茅杉聲音不大,卻有些不耐煩。她靠着柱子,雙眼略帶迷離地看着面前的人。
長魚的眼睛同樣迷離,望着茅杉。一樣的眉眼,一樣的嘴角,一樣的大方和俊秀,可是為什麼就是不像自己熟悉的師妹呢。
茅杉看着若有所思的長魚,嘴角不自覺上揚了起來。
她靠了過去。
長魚沒有看她,逕自閉上了眼睛,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憊和孤獨。
似乎流雲從耳邊滑過,一股馨香浸入鼻息,伴着夜晚獨有的溫柔。
茅杉的唇緊緊貼上了長魚的唇瓣。
混着酒香的濕熱氣息噴洒在臉上,嘴唇被茅杉輕咬着,說不出來的感覺,有些癢。長魚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睜大了眼睛,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酒真的是個好東西,酒精的催化加速了體內不安分因子的躁動,放大了夜的美好。茅杉強勢而又霸道的攻勢讓長魚禁不住半眯了雙眼,就在茅杉的手環上她的腰的時候,理智阻止了她的迷離,她睜開眼睛,猛地推開茅杉。
“師妹,請自重。”
茅杉輕哼了一聲,並不理會長魚的拒絕,再一次靠近了她。這一次更用力地咬住長魚的嘴唇,使勁吮吸着她的美好。
茅杉一隻手捧着長魚的臉,另一隻手將她的雙手鉗制在身後。
“師妹,你瘋了嗎。”長魚想要掙脫,可之前攝入的酒精讓她使不出力氣,茅杉的霸道也容不得她躲閃。
茅杉的舌頭得到機會,像一條靈巧的小蛇快速鑽入了長魚的嘴中。一隻手從長魚的臉上往下滑,捏住她的脖頸,碾上她的鎖骨,指腹勾勒過腰線,然後從裙擺探了進去。
“啪——”
長魚總算掙脫出一隻手,一個巴掌甩在茅杉的臉上。力量不大,卻總算讓茅杉停止了動作。
茅杉鬆開長魚的嘴,一言不發地看着她,眼裏是佔有,滿足,貪婪,還有煩躁。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離開了太守府。
那晚之後,茅杉很少再回到府里,整日流連在賭場,和青樓里。
“押大押小?我說這位爺,您倒是快點。”莊家熟練地把骰盅搖得嘩啦嘩啦響,他不耐煩地瞅了一眼一身男裝的茅杉。
“急什麼,爺還沒想好。”茅杉嘴上一邊叫着勁,心裏一邊詫異,這幾日下來,她已經輸了不少錢,自己那百試百靈茅家親傳的本事,怎麼就不管用了?難道,果真是因為換了身體的緣故?
之前感覺身體的恢復能力不如以前,果然也是因為身體換了。
正當茅杉在這邊猶豫着,旁邊一個白凈書生模樣的男子甩出一袋錢,“快點開快點開,別管那些磨磨蹭蹭的人了!”
茅杉正欲發作,想着自己在這裏人生地不熟,還是別惹事了,一聲不吭看着這個人,她倒要看看這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誰知這個白凈的男子看也不看茅杉,自顧自玩得很盡興。
茅杉心中一陣窩火。
不過這個白凈的男子手氣似乎很好,幾乎把把都贏。茅杉逐漸轉不爽為佩服,暗嘆之餘,一直跟着他後面滿場轉悠。
茅杉看得正起勁,賭坊忽然衝進來三個牛高馬大的黑衣大漢,轉頭,那個白凈男子已經一溜煙從窗戶跳了出去。她想也沒想就跟着抬腿往外跳,誰知道這青杉的身體縱跳能力這麼好,輕輕一躍竟然跳出了好幾米遠,收勢不及直接撞到了街上小販的推車,膝蓋跟車輪親密接觸,反彈力讓茅杉向後跌坐在了地上。
爬起來之後,那個白凈的男子已經混進了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再也找不到蹤影。
三個大漢追了過來,其中一個抓住茅杉的領子就開始問:“人呢?你同夥呢?”
“你問我,那老子問誰,我還找他來着!”茅杉沒好氣道,本來還想找那人討教幾招贏錢的招數,誰知道就這樣被打斷了,還白白摔了一跤,正是一股悶氣沒處發。
可那這些人又豈是吃素的,立刻把茅杉架起來,仍上了一輛馬車。
“喂喂喂,我不認識他啊!你們抓我干什......”話還沒說完,茅杉就看見了坐在車裏衣飾華貴的女人。
“夫人,屬下無能,沒有抓到公主,但是抓到了這個跟公主在一起的人。”馬車外說話的正是剛才抓茅杉領子問話的人。
眼前的女人面無表情地看着茅杉,“你說,我放你一條生路,你不說,那就永遠也別想下車。”
茅杉愣住了,這個女人是誰?公主?剛剛那個白凈的男人是公主?難怪那麼清秀嬌嫩......等等,如果她是公主,那眼前這個女人又是誰?
薄姬?不對,薄姬生的是兒子......那個人是平陽公主?也不對,之前長魚說現在是多少年來着?
茅杉看着眼前的女人,心思早已趟過百轉千回,這時她不敢再貿然開口了,生怕一個不留神,就死在了這遙遠的異國他鄉。
“我回來了。”公主不耐煩的語氣在車廂外響起。
車裏的女人輕輕撩開了窗帘,看了一眼外面站着的“白凈男子”,把茅杉扔了出去,冷冰冰甩出兩個字,“回宮。”
公主看了一眼地上的茅杉,把她拉起來,“城西十里亭等我。”說完跳上馬車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