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123言情獨發
文/烏雲冉冉
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夏雪不喜歡這樣的氣氛,每次被朋友拉着去酒吧玩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唯獨第一次的情形她至今都記得。
她還記得那是大二那年的事情。她當時有個舍友叫劉莉莉,人長得漂亮又聰明,夏雪一度很想和她成為朋友,但是後來才發現她倆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那天劉莉莉特別主動地邀請她參加一個和電子系的聯誼活動,還怕她覺得酒吧那種地方消費太高,特意告訴她不用花一分錢,所有開銷都是電子系的男生請客。
其實她對那些聯誼不感興趣,但是有人願意帶着她一起玩,這多少讓她有點受寵若驚。她想合群,所以即便自己不太想去,也還是答應了下來。
夏雪記得那天到場的女同學每一個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光彩照人,唯獨夏雪顯得有些不入流。
她們的精心準備讓她覺得更不自在。
趁人不注意時她偷偷看自己的腳,今天運氣不太好,不但沒想到要打扮打扮自己,竟然還把這雙開了膠的運動鞋穿了出來。
去酒吧的路上,她一直提着一顆心,生怕有人注意到她的鞋。還好很快就到了酒吧,那裏光線不太好,讓她懸了一路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劉莉莉跟電子系的一個男生聊得火熱,沒工夫理會她。其他幾個女同學與她更沒什麼交情。沒人搭理她,她尷尬地坐了一會,趁着劉莉莉停下來喝口水的空當,她小聲跟劉莉莉說,“要不我先回去了,還有作業沒寫完。”
劉莉莉頓時不高興了,瞪她一眼說,“你不想來早幹嘛去了?你不知道這家酒吧除了酒水錢還有人頭費嗎?一個人三十塊錢呢!你好意思坐一會兒就走,我可不好意思。”
這麼一說夏雪也覺得挺不好意思的,但她實在不想待在這,像個傻子一樣杵在他們之間,卻偏偏這麼格格不入。
她對劉莉莉說,“那我不走,我去趟廁所。”
“去吧去吧。”劉莉莉極不耐煩地說。
夏雪起身去找衛生間,沒想到卻在衛生間門口被一個陌生女人拉住。
那女人塞了十塊錢給她,口氣不太客氣,托她去買包衛生巾。可是為什麼是她呢?
半小時后夏雪拿着衛生巾和找的零錢回到酒吧,女人接過東西依舊不客氣。夏雪也不在意,只是擔心出來時間太長了劉莉莉他們會找她。
她從衛生間出來,一出門幾乎與進來的一個人撞個滿懷。
她退後一步看清來人,不由得愣住了。對面拎着黑色垃圾袋的保潔阿姨看到夏雪也愣了一下,然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夏雪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又看看阿姨的工作服,恍然大悟那女人為什麼會找上她。撞衫總是尷尬的,但是在酒吧跟人家的保潔撞衫則是無法言表的尷尬。
她離開了衛生間回到卡座,卻發現劉莉莉他們竟已不知去向。
夏雪回到寢室時,劉莉莉已經洗好澡躺在床上,見她回來,劉莉莉懶洋洋地問她後來去哪了。她把買衛生巾的事情講了一遍,沒想到包括劉莉莉在內的幾個舍友一個個都笑的前仰後合。夏雪也跟着笑了笑,拿着臉盆去水房洗漱。
再回到寢室時卻在門外聽到舍友們在議論她,劉莉莉添油加醋地對其他幾個人描述着這天晚上沒見過世面的夏雪有多麼窮酸,多麼給她丟臉,而她又是多麼後悔把她帶了去。
夏雪嘆了口氣,靠在走廊的牆壁上默默等了一會,等到裏面的人換了話題,她才施施然推門進去。
她清晰地記得那一晚,等舍友都睡著了,她的眼淚也像是絕了堤的洪水,泛濫不可收拾。
兩年來她能做的都做了,幫她們簽到、做作業,甚至考試時冒着拿不到學位的風險幫她們作弊;平日裏她也是能讓就讓,誰要佔用她的桌子柜子都沒關係,宿舍衛生她常年包攬也沒關係……她沒有做錯過任何事,也不比她們哪裏差,只是一個卑微的出身讓她成了異類。
她第一次覺得那麼委屈,那麼想找個人傾訴。可是除了旭東沒人能聽她傾訴。那是第一次,她語無倫次地給他寫了那麼長的一封信。
寫到最後,她問他,“難道我真的那麼討人厭?”
後來旭東回復說,“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不討我厭。其實你不用難過,畢竟有些人就是沒有緣分成為朋友。”
突然感到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是常義,“雪兒!勞駕再叫一打啤酒。”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開始親切地稱呼她為“雪兒”,雖然還不適應,但是無所謂,她挺喜歡這個稱呼。
她看了下眾人,發現除了坐的較遠的陳文錚,就算她比較清醒了。
她試圖勸常義,“基本上都喝倒了,還喝嗎?”
“誰……誰倒了?我怎麼沒看見?”
“要不算了,明天還上班呢。”
“NO!NO!NO!我們的宗旨就是豎著進來橫着出去!”
夏雪無奈,叫服務生來點酒。但叫了幾次一直不見有人來招呼,她只好自己去吧枱拿。
十二瓶啤酒整整齊齊地碼在一個大托盤上。忙着調酒的小夥子有點擔憂地問她拿不拿得了,夏雪朝對方比了個“OK”的手勢,豪邁地端起那盤酒。
她在國外端過兩年的盤子,店裏最忙的時候她那兩條纖細的手臂上能堆上六七個9寸的盤子,這區區12瓶啤酒真不在話下。
她單手托着托盤往卡座的方向去,遠遠地就看到陳文錚低着頭擺弄手機。女同事Linda湊上去敬酒,他冷淡疏離地與對方碰了一下杯,二話不說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把酒杯倒過來向Linda示意酒已喝乾。
喝的那麼乾脆,還真像是怕被人接機糾纏,急着喝完了事。
Linda似乎還想跟他說點什麼,但見他沒太大興緻與她聊天,也不得不喝掉酒默默地退了開,討了個沒趣。
這人還真是不給任何人機會。
正在這時,夏雪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她立刻失去了平衡,超前俯衝了過去。她心裏暗叫不好!
對面的陳文錚抬起眼來看着她,只見他眉頭漸漸緊鎖,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她整個人外加那一打啤酒都結結實實地砸在了他身上。接着就聽到“嘩啦啦”的玻璃碰撞后碎裂的聲音。
這突發情況讓夏雪有些恍惚,她摸着飛濺到臉上的酒沫不知所措,突然聽一個聲音說,“你能起來點嗎?”
她怔了一下立刻爬了起來,看到自己的傑作有些難為情。
“不好意思!你有沒有受傷?”
陳文錚不接話,皺着眉頭扒拉着身上的碎酒瓶渣子。夏雪想去幫忙,伸出的手卻被他一把撥開。
一桌人都酒醒了一半,關切地看過來,常義更是緊張,跳到陳文錚面前左看右看,“沒受傷吧?”
陳文錚朝他擺擺手,“我去趟衛生間。”
夏雪特別的愧疚,一路跟着陳文錚到衛生間門口。見他進了衛生間,她只好在門外等他。
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兩下,是王蕾的短訊,問她幾點回去。王蕾那人一向大大咧咧的,兩人雖然住在一起但也一直互不干涉,眼下這短訊明擺着是李明華授意的,是怕她回去晚了開門的聲音吵到他。
她飛快地回信,“馬上。”
等了一會兒,陳文錚從衛生間裏出來了。身上的酒漬已經被清理得差不多,他看到夏雪有點意外,“你怎麼還在這?”
衛生間外的過道非常狹窄,還不時有人從他們身邊經過。陳文錚站的位置有些礙事,他朝夏雪的方向移了移,夏雪後退一步就已經抵住了牆壁。
這站位還真是讓人浮想聯翩。
夏雪耳根子發熱,“剛才真是抱歉。”
“我沒事,出去吧。”
說話間有什麼東西“吧嗒”滴在了夏雪□□的腳背上,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腳,又看看陳文錚垂着的手臂。
“你流血了?”
陳文錚像是才發現自己受了傷,抬起手臂檢查,還好只是不大的傷口。
夏雪見他表情鎮定,不由得替他着急,“去醫院清理一下吧?”
“叫救護車。”這句話一出,夏雪立刻明白了,這人並非他面上表現出來得那麼鎮定。
夏雪還是平生第一次坐救護車。她坐在陳文錚對面,望着面前男人慘白的臉色猜他應該是被那半寸長的傷口嚇壞了。
車上的兩個護士也沒見過一個大男人因為一點點皮肉傷就叫救護車的,但因平時訓練有素,只是安靜地替陳文錚包紮傷口。
過了一會兒,一個護士奇怪道,“呦,這血怎麼止不住啊?”
夏雪和另外一個護士都探頭去看,這時候“怕死”的陳文錚卻異常平靜,靠在車窗上閉目養神。
護士換了幾次紗布,可陳文錚的傷口依舊血流不止。他的臉色越來越白。夏雪也開始着急起來,想不到他體質這麼差,還好叫了救護車。
到了醫院,護士一刻不敢怠慢地護着陳文錚匆匆忙忙往急診室去。
到了急診室門口,陳文錚突然停下腳步,對正打算跟着進去的夏雪說,“今天謝謝你,你早點回去吧。”
夏雪怔了一下,還想再說點什麼,陳文錚已經在護士的陪同下,消失在了急診室門內。
夏雪只能坐在大廳的長椅上等待。她漫無目的地望向窗外,沒想到外面竟然是一片死靜。
這家離酒吧最近的醫院可是深處鬧市的知名大醫院。白天的時候,這附近車水馬龍,病人、親屬、黃牛、小販將這裏圍得水泄不通,車子從這條街經過時都要堵上好一陣子。而此時,時值半夜兩點鐘,玻璃門外卻是一片望不到頭的黑暗,這與玻璃門裏蒼涼的素白色燈光共同營造出了死一般的寂寥。
牆上的掛鐘記錄著時間一點點地流逝。過了將近一個小時,急診室的門才再度開啟。
陳文錚從裏面走了出來,手臂上的傷口被包紮的嚴嚴實實的。
他似乎沒想到夏雪還在,腳步停頓了一瞬,超她走過去,“怎麼還沒回家?”
夏雪笑了笑,看着他的傷口問,“你沒事吧?”
“一點小傷。走吧,送你回去。”
說著他朝醫院大門走去,走出幾米遠,發現夏雪還沒跟上來。他回過頭問她,“怎麼了?”
夏雪看了下牆上的掛鐘,快三點了,這個時間回去,尿頻尿急尿不盡外加神經衰弱的李明華還不知道要怎麼發作她。
她面露難色,“其實……我忘帶鑰匙了。”
陳文錚看着幾米遠外的夏雪,腦子飛速地轉着,揣測着她今晚的用意到底是什麼。是真的沒辦法回家要他收留?還是別有意圖?
末了,他嘆了口氣。實在懶得去琢磨了。看在她今天護送他來醫院的份上,哪怕引狼入室也好,他就當回好人吧。
“那……酒店?還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