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1//家/
從網絡上搜索出的林永城過往的資料來看，的確是天才般的人物。卻也如流星一般，一閃而逝，從首部作品到成名大熱，不過一個月的時間，比起鄭美嘉也不遑多讓。同年，他又創作了一部大熱作品，在圈中口碑極好，收視率也算是拔尖，但未能像美嘉一般登頂。
她之前的猜測並沒錯，看了林永城之前的兩部作品，他的創作的確有很濃重的私人化標籤，個人風格也相當明顯，敘事冷靜，不少“□□”相當少見地採用冷處理，擅長在瑣碎生活中醞釀情緒，靜水深流。所以他的作品中，很少見到非常極端情緒的場面，溫暖都不動聲色，憤怒與悲苦成了暗涌，堪稱潤物細無聲的典範。
所以，鄭美嘉覺得，這樣的劇本，絕不是寫給旁人看的，大概只是寫給林永城自己的看的，或許是他的實驗作品。
因為大多數電視劇，包括她，都不可能這樣去寫，其實她覺得林永城這種風格更適合寫電影劇本，寫電視劇本，怎麼都覺得屈才了。
不過，他也是相當厲害，這樣的劇本，在當時還能贏得那麼好的口碑和收視率，簡直就是奇迹。原因大抵是他身邊始終有個好導演在幫助他，兩部作品的導演都是同一人，兩人的合作簡直就是天衣無縫。
林永城的第一部作品《春風吹》講述的是高中少年小樹因為家庭和來自自身的壓力，迫切地想要逃離學校，因為一場意外的車禍，他如願以償地休學將近一年的時間，被工作忙碌的父母送到鄉下讓爺爺奶奶照顧。
電視劇里的小樹也不過是個普通的青春期少年，雖然總是抱怨着升學的壓力，卻也不是沒有努力過，只是屢屢失敗，最後站在高考的獨木橋面前的時候萌生了一瞬間逃離的想法。可如果沒有那場車禍，小樹大概會咬緊牙關努力下去。
但這場車禍，卻讓他人生的軌跡中途拐了個彎。
小樹的父母和爺爺奶奶的關係其實並不好，小樹也從來去過鄉下，而小樹的爺爺，卻是對子孫相當嚴格要求的老人，脾氣有些固執，不生氣的時候，也是相當風趣的老人，但一旦碰上原則問題，就會變得相當可怕。
並不了解爺爺的小樹經常踩到爺爺的雷點，也不明白爺爺奶奶和父母為何關係僵硬，也不習慣鄉下的生活，陌生的環境讓人恐慌。但小樹並不是軟弱的人，大多時候，他還是願意積極努力地面對一切。
夏天的時候，小樹剛剛來到鄉下，看着院前的花草，從月季開到桂花，再開到紅梅，最後到滿樹灼灼桃花。他跟着爺爺也學會了如何給花草修剪枝椏、鬆土、移栽，在這個陌生的小鎮上，他漸漸認識到以前從未了解的事情，無論是鄰里各樣的人生，或殘酷，或無奈的，還是飯桌上每每與爺爺的漫長的聊天，每一件平常事情都會被小樹爺爺拆解開，教給他道理，聽他說著自己的想法，還有，爺爺的過去。
爺爺也是有些寂寞的老人。
小樹以前從不知道自己的爺爺畫地一手好畫，書法也寫地相當漂亮，甚至還會拉幾首小提琴曲，他無意中翻出爺爺年輕時自己裝訂的手寫曲譜，摘錄著那個年代的經典歌曲，每一首都書寫地相當精緻，還會配上一副應景的插圖，意趣盎然。
沒辦法把這樣有才華的老人和這樣平淡的鄉間生活聯繫在一起，只有柴米油鹽，花草樹木，以及，對子女的思念和遺憾。
整部劇從頭到尾的節奏都是無比舒緩，細水長流，情緒始終綿長溫柔，哪怕後來爺爺和小樹爸媽和解的過程，也做了一定的冷處理，但在氛圍和人物上都做了細節的調整，前後的差別，依然清晰可見。
其實整個故事從開始到結尾，都是在講述小樹的成長，林永城用無比耐心的筆觸來敘述他的成長，穿插在其中的悲歡離合，無論是通過小樹的眼睛看到的，還是他聽到的，敘述簡單，卻讓觀眾的心，怦然一動，像是一滴雨水忽地砸落在心上，片刻便無聲，無法遺忘的是那一瞬的感覺。
讓整個故事都顯出一種克制的溫柔氣質，或許他在下筆的時候是冷靜的，但越是冷靜地下筆，越容易帶出本質的情感色彩。
故事的結尾，別出心裁。
結束休學的小樹回到了學校，繼續未完的奮鬥，但這並不是真正的結束，時間的轉軸轉啊轉，一下子便到了十年後。有幾分瘦弱的懵懂少年已經抽長成能肩負起責任的男人。
春風吹。
昔年桃樹，今已亭亭如蓋矣。
……
劇中最後的畫面隱喻着爺爺的離世，用的是“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的典故，正好是高中課本里的課文，而這段光陰，也是小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成長時光。
看完整部電視劇，鄭美嘉感想只有，這個林永城，真的很強，說他是天才，一點都不為過。如果他當年能夠堅持下來，現在未必不會有更高的成就，但有些事情，就是命，上帝給了你無上的才華，總是會拿走你的什麼東西。
《春風吹》中完全瞧不出任何新編劇的毛病，甚至無比內斂冷靜，但完全不損整體的氣質，這部劇拍得真的很美，很有韻味，是可以拿出來重新翻看無數遍品味的電視劇。
據說這部劇帶有林永城本人的影子，鄭美嘉還是相信這個說法的。不過一個男人有這樣的風格也着實讓人有些意外，細膩地讓她都自嘆弗如，如果說林永城擅長的是暗器殺人，不動聲色，那麼她大概就是既能夠駕馭大開大合的劍招，也能做到拈花無聲的內蘊，只是這種內蘊比起林永城又多了幾分浪漫天真。
哪怕是這樣，鄭美嘉也有了些棋逢對手的興奮感，越是優秀的人越容易激發對手想要比試的願望，雖然她和林永城的風格並不相同，但她也很期待這次他拿出的劇本。時隔兩年，怎麼得都有些感悟和進步。
這次的競爭激烈的同時，應該也會相當精彩。鄭美嘉摸着下巴想着，眼中閃爍着難見的神采。
但前提是，她得先把自己劇本給寫出來。遺憾的是，她還一個字都沒動呢！
“誒……”
“嘆什麼氣呢？趕緊換衣服，咱們可以出門了！”丁婉心已經換上淺灰色的連衣裙催着鄭美嘉趕緊換衣服出門去聽小提琴演奏會。
“沒什麼，我馬上就換！”鄭美嘉迅速從椅子上起身，從衣櫃裏抽出一件白襯衫搭配淺色印花半裙，穿好再換上單鞋，綰上長發，眨眼間便完成了換裝，可以出門了。
“……你速度也是夠快的。”丁婉心目瞪口呆地說，環顧四周瞧見盧莉莉和沈蓮心兩人也都收拾好了，大手一揮，便攬着着眾人出了宿舍。
從首都大學到演奏會現場的車程大概要半個小時，她們提前一個半小時就出門了，就怕路上堵車。
路上的確堵車堵了十五分鐘，好在並沒有耽誤太多的時間，最後四人還是準時到達音樂會現場，距離開場還剩十分鐘。
現場一直維持着相當安靜的狀態，在這種場合，美嘉都忍不住嚴肅起來。
演奏會正式開場，主角鄭雅和微笑着出現在觀眾們的面前。
已經四十五歲的鄭雅和穿着一襲墨綠色魚尾晚禮裙出場，依舊優雅動人，氣質溫潤，眼神絲毫不見老態，歲月賜予這個女人的是從容自若的風采和永遠可親溫柔的笑容，只是這樣看着她，就會覺得滿心的舒暢。
鄭美嘉對小提琴圈的事情其實不太了解，被丁婉心勾着要去看演奏會之後特地去補了她偶像鄭雅和的資料，鄭雅和是當代非常著名的小提琴演奏家，同時也是一名作曲家，作曲數量並不少，她不只出古典小提琴專輯，因為經常給一些電影和紀錄片做配樂，也積累了不少的曲目。
今晚演奏會的第一個曲目是《花魁鳥》，是鄭雅和的原創曲目。
因為時間的關係，鄭美嘉來不及在網上聽完她所有的演奏曲目，不過，在現場的試聽感受一定會更好。在演奏即將開始之前，她分明瞧見丁婉心眼中的興奮之色，能放在第一位演奏的，肯定是相當出彩的曲目。
這首《花魁鳥》的確算是鄭雅和的代表作品。
前奏的鋼琴聲響起的時候，純凈通透，從慢到快，緊接着，便是婉轉悠揚的小提琴，瞬間就抓住了鄭美嘉的耳朵，明亮輕快的曲調之外還兼具東方式的婉約之美，小提琴的優雅美妙，在不斷跳躍出的音符之上，清晰可見。讓人相信太陽照常升起，永遠有光，所謂音樂的魅力，即是如此。
或許是因為太過享受的緣故，曲子很快便演奏結束，觀眾們回過神的時候，還有些意猶未盡。現場的視聽感受和在家裏聽錄製的還是有些不一樣，哪怕是氛圍，就完全不同，對於第一次聽小提琴演奏會的鄭美嘉來說，衝擊有些強大，甚至，她還收穫了一些意外之喜……
壓抑下心中的喜悅和腦海中不斷湧現的想法，她試圖抓住那一根毛線球的最開始的那段的線頭。
《花魁鳥》結束之後，鄭雅和又陸續演奏了一些小提琴經典曲目以及原創曲目，穿□□行，每一曲都動人心魄，即是音樂本身與演奏者結合產生的無窮魅力，音樂是可以令人的心醉的，這話一點都不假。
兩個小時的音樂會轉瞬即逝，大概就是在影院看兩個小時的電影的時間，但音樂會和電影還是不同的，至少，鄭美嘉還是挺想繼續聽下去。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鄭雅和在謝幕之後，便離開了，觀眾們也陸續退場，直到走出音樂會現場，丁婉心才敢大聲和其他三人說話：“怎麼樣，鄭雅和很厲害吧？！可惜我不能專業學小提琴，不然我也想成為像她一樣的小提琴演奏家呢！”
“比我想像地要精彩多了，說實話，我以前對古典音樂沒什麼興趣，但現場的感受很不一樣。”沈蓮心思索道。
“的確。現場非常精彩，以後有機會的話，我想再多參加幾次這樣的音樂會。”美嘉微微一笑道，事實上，她的話語並不像她的真實情緒那麼高昂，因為她大多心思都分散在如何在腦海里抽絲剝繭找出那一絲靈感。
“下次有消息我一定來找你！”
丁婉心歡喜地挽着美嘉的胳膊，四人說說笑笑地就越走越遠，難得出來一次，幾人自然沒有忘記說好逛街吃飯的事情，聽音樂會逛街吃飯三件事情連起來才是最美妙的事情。只是今天音樂會結束后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來不及好好逛街，四人在一家餐廳吃了晚餐兼夜宵就打的回寢室去。
“雖然玩地很開心，但是真夠累的！”
一回到寢室，丁婉心和盧莉莉就癱倒在了床上，鄭美嘉進衛生間洗漱了一把，出來就瞧見兩個“死人”一動不動地眯眼躺在床上，差點就睡著了，催了她們起來先去洗漱，兩人才慢吞吞地起來，步履蹣跚地走向洗手間。
“真怕有一天她們就這麼摔死了。”沈蓮心吐槽。
“應該不會有那種事情，不過的確是該注意點。”美嘉坐下，翻開本子一邊說道，她正準備整理一下自己今天被觸發的靈感，看看有什麼能夠切實提取的題材。
另外就是……
她是不是應該去認識一下這位她剛剛喜歡上的女小提琴演奏家？
想着，美嘉就順手在筆記本上隨意地塗畫著，發散思維，尋找着自己想要的那個主題，聽音樂時那種迸發的情緒和靈感，這些都需要她在這幾天有狀態的時候，迅速決定好的。
沈蓮心她們到沒有好奇美嘉每天總是在寫東西是做什麼，有些好奇是要不得的，這也是對彼此生活的尊重。
但最後知道真相的她們。
眼淚掉下來qaq
在經過一天一夜的挑燈夜戰之後，美嘉總算是把大體的思路給整理出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動手寫具體的劇本，豐富情節，畢竟，十二月就可以交劇本了，她也算給焦急了好幾個月的蘇叔叔一個交待。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美嘉幾乎是泡在寫劇本的事情里，上課偶爾寫，在寢室里寫，或者蹲到工作室在首都的分部寫，分部是之前剛剛找好的地方，前陣子裝修之後，已經陸陸續續搬進去一些員工。
“終於寫完了……”
美嘉感慨了一聲，瞬間就倒在了椅背上，自己給自己定下一個星期寫完前十集的目標終於按時完成，趁着熱情還充沛的時候抓緊時間寫完，是個明智的選擇，日後也能余留出一些時間修改。
此時寢室里只有鄭美嘉一個人，完成前十集的劇本之後，她立馬給蘇復打了個電話，告訴他這個好消息。蘇復接到電話知曉鄭美嘉已經完成了前十集的劇本之後，強烈要求明天就去工作室幫她看看劇本，美嘉自然是欣然答應，她也想聽聽蘇復的意見。
翌日，兩人皆準時到達工作室，蘇復明顯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劇本，這可是他盼了將近三個月的劇本啊！以前從來都沒有這麼難熬過，尤其林永城的劇本早出來了，讓他替美嘉覺得壓力太大，真心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蘇叔叔，淡定，你先看看。”鄭美嘉把劇本遞給他。
蘇復扶了扶眼鏡，有些忐忑又激動地接過，劇本的名字清楚地印在封面上：《月光小提琴》
“月光小提琴，音樂題材的？”
“沒錯，就是音樂題材的，前陣子去聽了一場小提琴演奏，就有了些想法，我很喜歡那位演奏家，如果可能的話，希望能請到她來做配樂。”鄭美嘉的眼角眉梢都是希冀，分明已經有了清晰的打算。
“題材倒是不錯，音樂題材雖然不算新鮮，但也並不多。能拍好的話，還是有可能出經典的。”
“蘇叔叔你先看一會兒，要吃點什麼嗎？”鄭美嘉起身問道。
“不用，我喝茶就可以了，你坐着吧。”蘇復抬了一下頭，目光就又落回了劇本上。
十集的劇本有些長，但蘇複閱覽的速度還是挺快的，翻完最後一頁，他長吁一口氣，抬頭欣慰道：“劇本很不錯，和前面幾部也都不太一樣。怎麼說呢，你們小姑娘寫劇本真的是不太一樣。”
“和林永城的反差很大對吧。”美嘉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
“你看了他的電視劇？”
“蘇叔叔你和我說了之後我就去看了，真的是看得我自愧弗如啊……”美嘉佯裝苦惱憂鬱道。轉瞬卻有換了神情，吐了吐舌頭，“開玩笑的，我沒那麼妄自菲薄，只是林永城實在不愧當初的天才之名，雖然我們寫的是兩種的風格，我比他可要外放多了，他內斂地實在太厲害，有沒有想過寫電影劇本？”
“我當初也是這麼覺得的，但這並不是容易的事情。首先，他自己得願意，何況電影投資大，風險也大，他的創作風格還是偏門了一些，並不是市場主流，他又只是個編劇，你好歹還能自己投資，所以……並不被太看好。”蘇復說完，猛然又想起現在的情況，無奈道：
“怎麼覺得你對林永城越來越感興趣了？我告訴你啊，他可是早就把劇本完成就等着交了，你也得抓緊點。他這兩年隱退的時間肯定也做了不少的努力，實力一定比當初更甚，他原本的水平你也清楚，現在再提高，你想，會如何？”
“絕對是個非常強勁的對手！”
“……別這麼興奮，棋逢對手值得高興，但機會只有一個，不是你就是他，這個答案是唯一性的，當然，失敗的概率也很大。”
“我明白，蘇叔叔。”
“明白就好。”
“咚咚——”
“進來。”美嘉抬頭道。
開門走進來的是丁曉雨，鄭美嘉最近一直待在首都，也把她帶到首都這邊的工作室，主管這邊的事情，東海市那邊仍舊由李助理負責。
“什麼事？”
丁小雨手中拿着一疊薄薄的信封，走到鄭美嘉身前，雙手遞給她：“老闆，是百花獎組委會給您發的邀請函。”
鄭美嘉眉梢一挑，喜色溢上眼底，結果邀請函，拆開看了起來：“現在也的確到了發放邀請函的時候，還是十二月底啊，就是這定的天氣實在冷了點。”
“老闆，你今年要不要走紅地毯？”丁曉雨興緻勃勃地問，如果走的話，她就可以去給老闆準備晚禮服了，想想都有點小激動呢！
美嘉眉心一跳，嘟囔着：“我剛說十二月底的天氣最冷了，你就問我走不走紅地毯，再說吧……”
丁曉雨默默撇開臉，老闆別這樣，你居然怕冷，她怎麼不太知道這個，但是大冷天穿着禮服走紅地毯，旁人看着就覺得冷啊。
蘇復扶額，他該說些什麼呢。
“或許在頒獎典禮之後，你需要一場新聞發佈會，或者一些採訪。”蘇復攤手道。
“……蘇叔叔你是不是知道什麼？”美嘉微微眯眼問。
蘇復聳肩：“也沒什麼，只是，你今年拿獎的可能性很大，再不拿實在沒道理。最好準備一下獲獎感言，要麼你可以臨場發揮的話就臨場。不過，我擔心的是你的身份曝光之後，眾人的反應，你最好讓方銘睿幫你準備一下公關方面的事情。如果你獲獎，還會有一大波採訪找你。”
“你說的好像很可怕的樣子→_→”
“娛樂圈本來就很可怕，只是你是個奇葩，啊不，奇才。”
“啊，風好大，我什麼都沒聽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