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那天吃完早飯,蕭世接了個電話匆匆離開了。
潘文紹留了蕭世的電話號碼,可是並沒有急着找他,他想要看看蕭世是個什麼態度。可是接連兩天,蕭世都並沒有找過潘文紹。
潘文紹知道欲擒故縱這一招行不通,於是在第三天晚上就播了蕭世的電話。
蕭世接電話的時候像是刻意壓低了聲音,語氣也不是太穩,聽起來像是喝了酒。
潘文紹一個人在家洗完了澡,穿着浴袍把手機夾在耳朵邊上,一邊剪腳趾甲一邊跟他說道:“在喝酒?”
蕭世說:“在陪曉露應酬。”
潘文紹動作停頓一下,然後用矬子努力將自己的腳趾甲磨得圓潤一些,說:“等會兒有什麼打算?”
蕭世告訴他:“我要先送曉露回家。”
劉曉露是蕭世的劉遇的獨生女,劉遇這兩年有心把事業移交給自己女兒,蕭世算是劉遇為女兒培養的人脈,同時,劉遇也要求蕭世平時向他彙報劉曉露的事情,主要是工作上面的決定,他對於女兒依然不是那麼放心。
夾在中間的蕭世,自然不是那麼討劉曉露的喜歡。
潘文紹說道:“你不是喝了酒嗎?”
蕭世告訴他:“我跟司機一起送她回去。”
潘文紹把指甲剪放在一邊,問道:“在哪裏?”
一個人的夜晚太長太寂寞,潘文紹覺得得給自己找點什麼事情做才好。
他打開衣櫃,找出一件銀灰色的襯衣,腿上裹着深藍色緊身褲,然後又選了半天,最後找出一件桃紅色的休閑西裝來套在身上。
換好衣服,潘文紹去吹了吹頭髮,噴了點香水。他的香水是女士香水,香味甜膩。
把自己收拾好了,他才開車出門,打算直接去蕭世吃飯的地方找他。他把車開到飯店附近,停下車掏出手機給蕭世打電話,然而還沒來得及撥號,他就看到蕭世和劉曉露一起從飯店裏面走了出來。
潘文紹收起手機,打算把車開過去,而這時,他注意到劉曉露正在與蕭世說些什麼,臉色似乎不太好看。
劉曉露疾言厲色,而蕭世卻面色平靜。
到後來,司機將車開到他們面前停下來之後,劉曉露狠狠與蕭世說了一句什麼,之後拉開車門上車,便讓司機開車了。
只留下蕭世一個人站在路邊。
潘文紹伸手輕輕拍了一下方向盤,將車開到蕭世面前停下,按下車窗對他說道:“上車嗎?”
蕭世略有些詫異,看了潘文紹好一會兒才拉開車門坐進來。
潘文紹將車朝前開去,同時問道:“去我家嗎?”
蕭世好像喝得不少,因為他一坐進來,潘文紹就聞到一股濃郁的酒味。
結果沒想到蕭世在安靜了一下之後說道:“回家。”
潘文紹愣了愣,“你想回家?”
蕭世抬起手揉了揉臉,又一次說道:“能送我回家嗎?”
潘文紹聞言,沒有拒絕,只是問他:“你家在哪兒?”
他開車把蕭世送回了家,一路上蕭世都沒有說話,或許是酒精的緣故,整個人都異常地沉默。偶爾潘文紹轉頭看他一眼,發現他眼裏沒什麼神彩,注意力彷彿都渙散了。
潘文紹覺得有點掃興,他可沒打算在蕭世醉成這個樣子的時候把人給強上了。
看一眼時間,潘文紹心想自己只能夠在把蕭世送回去之後一個人回家了。
可是到達小區樓下之後,蕭世坐在汽車裏面遲遲沒有動靜。潘文紹轉過頭去看他,發現他整個人都在發愣。
“到了,”潘文紹伸手在他面前晃晃。
蕭世這才看他一眼,問道:“要上去嗎?”
潘文紹已經沒了興趣,“算了,”他說,雖然寂寞了一點,不過總好過去伺候醉鬼。
蕭世打開車門下車,一條腿先邁出去,然後抬起身體要邁另一條腿的時候,額頭撞在了車門上方。
潘文紹聽他撞得“砰”一聲,然後整個人又坐了回來,悶聲不吭地抬起手捂住頭,嚇了一跳問他道:“沒事吧?”
蕭世仰起頭沒說話。
潘文紹有些無奈,說道:“把門關上,我先去停車場停車。”
他最後還是把蕭世送上了樓,一直到蕭世的家門口,摸出他口袋裏的鑰匙來開門。蕭世其實比他以為的要醉得厲害一些,腳步都是虛浮的,好幾次潘文紹都擔心他會摔倒。
回到家裏,潘文紹也沒忍心就把人扔在沙發上,好心地問他:“要洗澡嗎?”
蕭世低着頭坐在沙發上,雙手手肘搭在腿上,手腕無力地下垂着。
至少他不發酒瘋,潘文紹勉強這麼安慰着自己。既然有心要把蕭世弄到手,這麼一點也不肯付出當然是不可能的,他乾脆把蕭世拉去了衛生間,幫他打開淋浴,然後說道:“你自己慢慢洗吧。”
在等待蕭世洗澡的時間裏,潘文紹打量着蕭世的整套房子。
這裏感覺更像是租屋,因為無論裝修還是內部裝飾都非常簡單,沒有什麼生活氣息,就彷彿屋子裏住的人隨時準備要搬走似的。
過了幾分鐘,潘文紹聽到蕭世丟在客廳茶几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當然不準備幫蕭世接電話,他只是打算等蕭世出來的時候告訴他一聲就好。然而那通電話鍥而不捨地一直響着,等到自然掛斷之後,卻又一次撥了過來。
潘文紹拿起手機,乾脆直接打開衛生間的門走了進去,站在玻璃的淋浴房外面敲了一下門。
蕭世並沒有關掉熱水,而是伸手拉開了淋浴房的玻璃門,就那麼赤/裸着將自己袒露在潘文紹面前。
潘文紹晃了晃手機,“你的電話。”
蕭世看一眼手機,只是把頭從淋浴房裏探了出來,他雙手都還是濕的,潘文紹只能夠幫他接通了電話,遞到他耳邊。
“喂,”蕭世的聲音在這水霧瀰漫的狹小房間裏聽起來有些沉悶。
潘文紹並沒有注意他跟電話那邊講了些什麼,他只是打量着蕭世的身體。
蕭世剛剛抹了沐浴露,還沒有完全用水沖乾淨,現在皮膚上看起來反射出柔亮的光澤來,於是潘文紹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上他的胸口。
蕭世一動不動,那或許是通嚴肅的電話。
潘文紹用手指夾住他的乳/頭,輕輕拉扯一下。
蕭世平靜地說道:“我知道,我會儘快過來。好,再見。”
聽到再見兩個字,潘文紹回過神來,“說完了?”
蕭世整個人回到了淋浴下面,抬起頭讓熱水從臉上沖刷過,頂着潘文紹打量他的目光,緩慢地說道:“我弟弟死了。”
“嗯?”潘文紹下意識朝他下/身看去,不過很快便意識到蕭世不是這個意思,他詫異地抬頭看他,“你說什麼?”
蕭世重複了一句:“我親生弟弟吸毒過量,死在了外地的賓館,當地公/安通知我去認領屍體。”
他的語氣太過於平淡,以至於潘文紹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事情的嚴重性,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因為蕭世已經又沖了一會兒水,然後關掉了淋浴。
蕭世的酒好像完全醒了。
潘文紹退開站在一邊,看他用毛巾擦身上的水,接着穿上內褲,站在鏡子前面開始刷牙。
蕭世在告訴潘文紹那麼一個可怕的消息之後就一言不發,讓潘文紹開始覺得處境有些尷尬,他不知道自己該離開跟蕭世告辭離開還是安慰蕭世兩句,他甚至不知道蕭世需不需要安慰。
然而蕭世在刷了牙,又用毛巾擦乾淨臉上的水轉身要出去衛生間的時候,突然摟住了潘文紹的腰吻上他的嘴唇。
潘文紹這時候一點旖旎的心思都沒有,卻依然配合著蕭世的親吻,不過在親吻結束之後,他問道:“你現在應該沒心情做這個吧?”
蕭世說道:“我什麼都不想做,晚上喝得有點多。”
聽他這麼說了,潘文紹說道:“那我先走了。”
蕭世似乎有點詫異,“去哪裏?”
潘文紹說:“回去了啊,既然你什麼都不想做。”
蕭世還與他面對面站着,聞言說道:“留下來吧,很晚了。”
跟一個男人躺在一張床上什麼都不做單純睡覺,對於潘文紹來說還是第一次。說實話他覺得有些彆扭,也一直糾結要應不應該離開。最後選擇留下來,或許還是因為剛才蕭世告訴他的那個可怕的消息。
蕭世太過於冷靜了,以至於潘文紹覺得他有些不正常,他在會不會自己一離開,潘文紹的情緒整個就崩潰了。
然而直到關了燈睡下來,潘文紹才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因為蕭世既沒有要傾訴的意思,也沒有轉過頭去偷偷哭泣。
到了後來,潘文紹翻來覆去睡不着,他努力往床邊挪一點,希望完全不要碰到蕭世,這樣才能讓自己忽略身邊睡了個人的事實。
然而蕭世卻並沒有睡着,突然開口問道:“睡不着?”
潘文紹停下翻身的動作,猶豫一下問他:“你弟弟是怎麼回事?”
蕭世沒有遲疑,說:“吸毒過量,具體怎麼回事可能要去那邊問過警察才知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潘文紹翻個身面對他,“你不難過嗎?”
蕭世這回稍微沉默片刻,應道:“我弟弟剛出生不久,我爸媽就去世了,之後他被親戚收養,我被送去福利院,之後一直沒見過面,直到前年他找到了我,說跟撫養他長大的那家親戚斷了關係,想向我借錢。我借了兩萬塊給他,之後又斷了聯繫。”
潘文紹沒料到蕭世和他弟弟之間的關係那麼複雜,更沒想到蕭世會是個孤兒,他有些發愣,在黑暗中睜着眼睛,卻什麼都看不到。
蕭世又說一句:“所以也不覺得有多難過,他自己的選擇吧。”
潘文紹很輕地嘆了口氣。
蕭世突然在黑暗中伸出手來,摸索着碰到他的手。
潘文紹下意識便想要躲開,他並不喜歡這種溫情脈脈的氣氛。
蕭世卻沒有放開他,而是問道:“你想安慰我?”
潘文紹說:“我看你並不需要安慰。”
蕭世無聲地笑了笑,在黑暗中潘文紹自然看不到,他接著說道:“是啊,經歷過一些事情,自然就不會輕易被傷到心了。”
他這句話讓潘文紹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反手握住他的手,輕輕拍了一下,“睡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