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那天吃完晚飯,凌易就帶着天天先回去了。
凌旭則沒有陪他們太長時間,見到餐廳里客人越來越多,很快就回去了後面廚房。
開車回去的路上,天天一直在哼歌,翻來覆去的,凌易一個字都沒有聽懂。
晚上直到天天睡覺,凌旭都還沒回來。
天天有些興奮,捨不得睡覺,明明已經很困了,還坐在床上問道:“爸爸怎麼還不回來?”
凌易坐在床邊對他說道:“你先睡吧,他等會兒就回來了。”
“呼呼,”天天發出奇怪的聲音笑了笑。
凌易微笑着問他:“高興什麼?”
天天說:“我想問爸爸是怎麼把我生下來的啊。”
凌易伸手摸他的頭,“就是從肚子裏把你生下來的。”
天天在幼兒園見到過懷孕的阿姨,他學着比了比大肚子,“有這麼大嗎?”
凌易本來想說是的,後來猶豫了一下,說道:“我也不知道,我幫你問問他。”
天天打了個哈欠,顯然有點撐不住了,可還是努力把眼睛睜大,“我也要問他。”
凌易說道:“你先睡覺吧,等你一覺睡醒了,就可以見到爸爸了。”
天天把頭靠在凌易懷裏,“你也是爸爸,爸爸也是爸爸,我叫的時候,你們不會搞不清楚我在叫誰嗎?”
凌易乾脆把他給抱在了懷裏,輕輕晃着他,微笑着說:“不會,不管叫誰都行。”
天天搖搖頭,“我會搞不清楚的……”
凌易問他:“那你自己想想要怎麼叫我,不然還是叫伯伯好了。”
他說話,沒有聽到天天回答,低下頭看到天天靠在他懷裏已經睡著了。
一時間,凌易沒捨得把天天放下來,而是就這麼抱着他看他睡覺,靜靜在床邊坐了十多分鐘,才輕輕把天天放回床上,給他蓋上被子。
離開房間之前,他沒忘記給天天一個晚安吻。
差不多天天剛睡着,凌旭就開門回來了。
明明工作相比蛋糕店並沒有辛苦多少,大概是因為在用餐高峰期比較緊張的緣故,他自己第一天上班就覺得疲憊得不得了。
與凌易打了聲招呼,凌旭先去看天天,然後進衛生間打算洗澡。
腦袋有些停止思考,他本來是打算刷牙的,卻先把衣服褲子給全部脫了,隨後才愣了一下,直接站到洗臉台旁邊拿牙刷刷牙。
突然,凌易從外面把衛生間的門打開了。本來是凌旭自己在房間裏面把睡衣收拾好了放在床上,卻忘了拿進來,凌易看到了幫他送過來,結果一開門便見到他一絲/不掛站在鏡子前面刷牙,於是看着他問道:“要脫光了一邊照鏡子一邊刷牙嗎?”
凌旭的牙刷已經塞進嘴裏了,滿嘴都是牙膏,他覺得尷尬,卻一時間沒辦法解釋什麼。
凌易幫他把衣服掛在門背後,說道:“別著涼了,”然後把門關上離開了。
凌旭鬆一口氣,看了一眼鏡子裏面自己有點憔悴的模樣,低下頭繼續刷牙。
洗完澡吹乾頭髮,凌旭回到房間裏面看到凌易還在看雜誌。
他掀開被子,坐上床去的同時問凌易道:“哥,你是怎麼跟天天說的?”
凌易說道:“我跟天天說,是你生的他。”
凌旭身體僵硬一下,他有些緊張,“天天什麼反應?”
凌易看着他,說道:“天天說,原來你才是他媽媽,他一直以為我是他媽媽。”
這回凌旭的身體更僵硬了,他沒料到天天就這麼跟凌易說了,他真是體會到了那種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給埋了的感覺,“我不是故意的……”
“無意的?”凌易語氣平靜地問道。
凌旭雙手抱了一下頭,“那時候不懂事。”
“說的是,”凌易說道,“那時候你不懂事,現在什麼都記起來了,該懂事了吧,需要給我一個交代嗎?”
凌旭有氣無力地說道:“就是那時候為了好玩兒逗天天的。”
凌易看得出來他很疲倦了,於是說道:“睡覺吧。”
兩個人話說了一半,凌易突然說睡覺,凌旭直覺便是認為他不高興了。
凌易伸手關了燈躺下來。
凌旭很快也躺了下去,不過剛才已經很困了,現在睡意去消散了,他翻了個身面對着凌易,問道:“哥,你生氣了?”
他們兩個之間有些缺乏溝通。
其實從小到大,大多時候就是凌旭單方面在和凌易溝通,他那時候並不覺得介意,因為他能夠感覺得出來凌易對他的疼愛。
可是凌易就是那麼一個人,一旦他關閉了對凌易溝通的那道門,凌易就不會主動去打開它,他明明是知道的,卻還是做出了那個決定,跟凌易分開了那麼多年。
不好說后不後悔,因為是自己做下的決定。在那種環境那種心態之下,他在想如果自己不做那樣的決定,是不是會背負更大的壓力讓自己喘不過氣來,勉強在一起了,會是什麼結果誰都不知道。所以給自己時間冷靜下來,去思考去經歷,現在他才能夠再一次對自己做出一個決定。
只是中間沒有意料到有天天這個意外。
凌易本來平躺着閉上眼睛準備睡覺,他聽到凌旭的問題,又在黑暗中睜開眼睛,說:“為什麼會生氣?”
凌旭伸出手去抱住了凌易的腰,他說:“我跟天天說你是他媽媽。”
凌易竟然微微笑了笑,說道:“有什麼關係?”
凌旭聞言鬆一口氣,心說沒生氣就好。
凌易接下來卻握住了他的手,對他說:“今天天天問我,你是怎麼把他生下來的?”
凌旭愣了愣,說:“那麼久的事情,就別提了。”他不想提,因為總覺得有些尷尬。
“我也不能說?”凌易問道。
“也不是不能說,”凌旭想了想,“就是沒什麼可說的。”
凌易輕聲道:“很辛苦嗎?”
凌旭沉默一下,說:“不辛苦。”
他不是很想提起那時候的事,轉了話題說道:“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跟天天說的。”
凌易說道:“我就告訴他,他是我們兩個的孩子,不過不能叫媽媽。他現在認為我們都是爸爸,這孩子現在糾結着該喊我什麼才不會把我們兩個弄混。”
凌旭靠在凌易身邊,忍不住嘴角微微翹起,他突然有了一種像是在做夢一樣的幸福感覺。
“等他以後慢慢長大,或許會更加明白。”
凌旭想着長大的天天,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憂慮,不過那也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現在並沒有必要想那麼多。
“你呢?”凌易問他,“今天工作怎麼樣?”
凌旭說:“有點累,不過也挺值得。你說得對,我確實應該從那個環境走出來,多接觸一些,多學習一些。”
“慢慢來,”凌易說道。
凌旭感覺到凌易用他的拇指抵住了自己的拇指,輕輕蹭了蹭,他能夠感覺到凌易手指的紋路,在自己的指腹畫著圈磨蹭着。
都說十指連心,凌旭也產生了一種被撓在心尖上的錯覺。
在一片黑暗中,兩個人都沒說話,彼此勾着心頭那一點曖昧纏綿,直到入睡。
第二天,凌旭把天天叫醒,他睜開眼睛第一句話就是:“爸爸,媽媽?爸爸?”
“爸爸!”凌旭嚴肅地糾正他,他才不要天天在外面喊他媽媽。
天天整個人化身十萬個為什麼,穿衣服洗臉刷牙吃早飯到上學的路上,一直在問凌旭問題,他說:“爸爸,你生的我嗎?那伯伯呢?你跟伯伯結婚了嗎?我要喊伯伯爸爸嗎?弄混了怎麼辦?”
凌旭還是第一次聽到天天那麼多話。
在開車去幼兒園的路上,他說:“你昨晚是不是充滿電了?今天精神這麼好?”
聽他開了一個玩笑,天天覺得有意思極了,笑得根本停不下來。
在到了幼兒園快下車的時候,天天突然對凌旭說道:“我叫伯伯爸比好不好?”
他最近看一檔親子綜藝節目,裏面有個小孩子就總是奶聲奶氣地這麼叫他爸爸,小孩子都覺得有意思,喜歡跟着學。
凌旭跟他說:“好啊,他是爸b,我是爸a。”
他這個冷笑話天天沒聽明白,一臉懵懂地看着他。
凌旭把車停下來,拉開車門下車,然後把天天給抱下去,送他朝幼兒園裏面走。
一邊走,天天還一邊問道:“什麼是爸a?”
凌旭說:“就是abcd那個a。”
天天說:“我知道abcdefg!”不過凌旭那個冷笑話,他還是沒有聽明白意思。
那天下午,凌易來接天天放學的時候,天天告訴他:“爸爸說你是爸b,他是爸a!”
凌易聞言,沉默了半晌,對天天說道:“以後他跟你說什麼,你都要告訴我,不能隨便相信他的話,知道了嗎?”
平時在家裏,大部分事情都是凌旭聽凌易的,天天很容易就能分辨出誰的話更有權威,他立即點了點頭。
凌易對他說:“你知道爸爸的英文怎麼說嗎?”
天天搖頭。
凌易教他:“daddy。”
天天跟着念了一遍。
凌易微笑道:“嗯,以後可以這麼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