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鬼言鬼語(二)
那個時候還比較小,錢道空也沒有任何經驗。
錢道空自從在家裏看到這個看不清面容的小女孩之後,一直感覺自己渾身特別難受,這種感覺無法用語言形容,但是卻如影隨形,無法擺脫,就好像是被一陣陰森森的寒氣一直所籠罩。
當時的錢道空雖然早就已經開了陰陽眼,對惡鬼鬼怪倒是早就習以為常,但因為在人氣比較足的地方,這些惡鬼雖然存在,但數量極少,也很難遇到,除非一些冤鬼,怨鬼會經常出現在它們生前刻骨銘心的地方,因執念而無法超生。
但錢道空這次遇到的這個小女孩卻與之前他遇到過的惡鬼鬼怪不同,這個女孩身上,似乎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既不像鬼,也不像人。
一天晚自習后,錢道空來到學校的圖書館看出,看着看着他又莫名其妙地昏睡過去,直到僅剩下他一個人。這種情況在他遇到小女孩后的這段時間裏經常出現,總是莫名其妙地犯困,想睡覺。
正在他昏睡的時候,突然一陣冷風吹來,圖書館的窗子被緩緩地打開,緊接着一道紅影,一閃而入。
紅影靜靜的立在窗邊,冷冷的看着趴在桌子上熟睡的錢道空,默不做聲。
隨着紅影的進入,屋內的空氣驟然下降,趴在桌子上的錢道空也感覺到了氣溫的轉變,將自己的衣服朝自己攏了攏,朦朧間,她恍恍惚惚的看到自己面前坐了個紅衣女孩,看不清面容,只是臉色蒼白得嚇人。那時的錢道空的膽子還很小,這個女人的突然出現,着實讓他嚇了一跳。
錢道空猛的睜大了眼睛,“蹭”的一下坐了起來,顫聲問道:“你是誰?”
那女孩沒有說話,只是傾下身來看他,慢慢的向他靠近,越來越近,錢道空嚇得忙向後縮。而那短髮女孩慘白而猙獰的臉上漸漸長出一根根白毛,白毛越來越多,一片片佈滿全臉,那臉龐也越變越瘦,眼睛越來越圓,耳朵越來越尖。
錢道空定眼一看,這竟赫然是一張貓臉,突然,那張貓臉突然目露凶光,揚起乾枯尖銳的爪子朝錢道空猛地了撲來,錢道空嚇得尖叫起來,本能地捂住了臉,閉上了眼睛。
“啊……”
然而,這個貓臉妖怪的利爪卻遲遲沒有揮下。
幾乎貓臉妖怪撲過來的同時,錢道空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嘿嘿,你終於出現了,這下看你往哪跑?”
錢道空睜開眼睛一看,竟然是郭雨寒,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外面沖了進來。
“啊……可惡,竟然會被一個小孩!”
貓臉妖怪的身上被郭雨寒貼上了一枚符咒,渾身上下開始冒起滾滾黑煙,猙獰的貓臉變得更加扭曲,最後徹底僵住了。
錢道空用手摸了摸滿頭大汗的額頭,卻發現身上的衣服竟也被汗水濕透了,好半天才說道:
“真是嚇死我了,你怎麼來了?”
郭雨寒笑了笑說:
“嘻嘻,那天其實我就已經看到它了,只不過它跑得太快而且十分狡猾,所以我才假裝不知道,然後一直偷偷跟着你,今天終於讓我等到這個傢伙動手了!”
後來,錢道空從郭雨寒的口中了解到,這個攻擊自己的妖怪叫做“貓僵”,是死人的身體在頭七之間被貓爬過,貓的陽氣竄到了死屍身上,死屍詐屍吞噬了貓的陽氣,才形成的殭屍。這種殭屍比普通殭屍要弱很多,卻又十分固執,一旦瞄上了想要謀害的凡人,就會一直跟蹤很久,找到合適的機會下手。
而錢道空遇到的這個貓僵就是很久之前,他們宿舍樓那間儲物室里,一個被奸.殺的小女孩死後變成的,因為盯上了錢道空,卻一直沒有機會在他獨自一人的時候下手,所以才跟隨他很久,最後卻沒想到被郭雨寒給降服。
“貓僵?呵呵……”老頭笑了笑,用手電照向了下水道的深處。
因為這裏有很多暗井,兩個人雖然一邊講着鬼故事,但卻又不得不注意腳下,所以速度並不快,離他們要到的地方還有很長一段路程。
而隨着錢道空第二個故事講完,本來就十分潮冷的下水道里,竟然更寒了幾分。
“怎麼?大師你也聽過貓僵?”錢道空見剛才老頭重複了一遍,不由問道。
老頭沒有回答,警惕地看了看手電筒掃過的地方,若有所思道:
“沒有,好了,該我講最後一個鬼故事了,既然你提到了一個真實的故事,那我也講一個真實的故事好了,而且這個故事還是跟我師父那個老頭子有關。”
算命老頭頓了頓,開始講起這個最後一個鬼故事:
因為算命老頭自稱也叫做“郭雨寒”,故事中他就用小郭稱呼自己。
這個故事發生的時候,老頭正值風華正茂的青年時期,他的老家在Y市,當時他在那裏從事推銷工作。六月的Y市,是非常炎熱的,這對於從事推銷工作的小郭來講,自然十分不好常受。
他從四十二路車被猛擠下來,落到天河休育中心車站地上。
那一天,他要向這裏的商鋪和個體戶推銷他們廠出品的“洗髮水。
小郭拿着裝滿樣品的旅行袋,正沿着天河大道走着,前面路上,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伯正帶着一個小孩過馬路。
不知為什麼,小郭望着那個拖着老頭的小孩,覺得有點奇怪。
那小孩望了過來,奇怪,小郭覺得自己好像看見那小孩雙眼、臉上全是血紅血紅的鮮血,還張開瀉.出鮮血的小口,面無表情地向自己望過來。
小郭不由得全身一顫,連忙不由自主地閉上雙眼,倒退幾步,一下子撞在身後一個人身後。
立即,一聲尖叫:“喂,你想幹什麼,耍流氓啊。”
小郭轉身一看,原來自己撞在一個胖女人身上。
“對不起,對不起。”小郭一邊說,一邊後退。就在這時,他身後傳來一聲巨響,接着響起一片尖叫聲,那胖女人的臉上,也露出了驚愕的神色,望向小郭身後馬路。
小郭轉身一看,天啊!他看見一輛大卡車車輪壓着一個人,一個血淋淋的人,從他衣服一下便認出,是剛才那個橫過馬路的白髮老人,他頭部已被車輪輾着,恐怕早已壓成肉漿,車輪四周地上,鮮血正如水流般向四周瀉去,四周的人紛紛走上去圍觀。
這時,小郭突然看到,在卡車車頂上,那個小孩正奇怪地站在車頂上,望着身下人群。突然,他轉個頭,望向小郭。小孩的臉蒼白如紙,陰陰地笑了一下,然後,一下子在車頂上消失了。
小郭連忙揉了揉眼,仔細一看,車頂上的確什麼也沒有。
一個賣報紙檔攤的阿伯正望着出事現場嘖嘖驚嘆,小郭連忙走過去,問:“大叔,剛才車禍過程你是否看見全過程?”
這阿伯帶着驚嘆語氣說:“當然了,太可怕了,我看見那白髮老頭一個人傻乎乎地走到馬路中,在一輛紅色卡車衝到時突然把頭伸出,當場被車壓死。太奇怪了,這老傢伙明明看到這車來,怎麼就不等一會兒,偏要等車衝到臉前時才突然衝出,伸頭出來,不死才怪,這傢伙可能是自殺。”
“不是有個小孩扶着他嗎?難道你沒看見?”小郭問。
那阿伯轉過臉來,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注視着小郭:“小兄弟,我可沒看見有什麼小孩。”
“不對啊,阿伯,我明明看到有一個小孩扶着他過馬路的,剛才我還看見那個小孩站在車頂,晃是一下就不見了。”小郭急促地說。
“我在跟你說話之前一直望着這輛車,我可沒看見有什麼小孩站在車頂,看來你神經不正常。”那阿伯一邊說一邊回頭觀看出事現場。
圍觀人已越來越多,隨着呼嘯的警笛聲,一輛警車已嗖地來到出事現場處理。
小郭狼狽走出人群,一邊走,一邊想:“剛才那些可能是幻覺吧!”
推銷工作是一份十分艱辛的活兒,小郭工作了足足半天,只有一戶商鋪肯訂貨,夜幕已經降臨,他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家了。
他的家在越秀山附近一帶老城區中,他走入自己不知走了多少次的巷子,平日巷子總是人來人往,不知為什麼,今天巷子靜悄悄,小郭一個人也見不到。
再轉一個彎就到家了,小郭連忙快步走。突然,他聽到身後響起了一聲隱隱約約的小孩叫聲。
“玉哥哥……玉哥哥……”
聲音十分陰森,好像帶有雙重音。小郭不由全身一陣毛骨悚然,他急忙一個轉身一看,立時嚇得他目瞪口呆。他看見一個小孩,站在巷子右邊一棵榕樹樹頂上向他招手,就是他今天上午所見的那個小孩。
這時,在月光照射下,站在樹頂上小孩白色臉部更顯陰森,他身上的綠色衣服十分古怪,就像唐裝一樣。
那小孩發出一陣陰森笑聲后,用一種威脅語氣說:“聽着,你不要多管閑事!”一講完,突然晃地一下消失了,消失於無形的黑夜中,樹頂上又變得空無一物了。
小郭望着空樹頂,久久不能說話,不知自己看見這小孩究竟是不是幻覺?還是自己真的見了鬼。他心臟猛烈地跳動,他感到一種冰冷恐怖感已洗遍他全身,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當天晚上,他害怕得不敢關燈睡覺,但他仍然很快睡着,進入了夢鄉,並做了個奇怪的夢。
他夢見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一個波如平鏡的深綠色的湖邊,湖對岸樹林中,傳來陣陣笑聲,有三、四個穿着校服的小學生正在挖泥。挖呀挖呀,挖出一個血紅色的小瓦瓶,小瓦瓶中貼着一張奇怪符紙,那些小孩笑着,舉起瓦瓶,用力向地上一扔。
“嘭”地一聲,瓶子慢動作地裂成碎片,向四周濺去。
緊接着,一陣狂風颳起,颳起一片片樹葉,四處飛揚,那些瓦瓶殘骸中飛出一個綠色小紙人,在狂風吹刮下迅速飛上了天空,並向小郭這邊飄來。
小郭定神一看,可嚇了一跳,這個紙紮人似乎跟那個他今天連續見了兩次的小孩一模一樣,同樣的臉孔,同樣的綠色小衣服。
小郭不由膽戰心驚,連忙轉身想走,這時,他身後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玉仔……玉仔……”
他轉頭一看,發現身後已變成一片山墳,在山墳中,有一個老人正在向他打招呼。這老人是小郭已逝世多年的爺爺。
“玉仔,你有血光之災,快點去三瑤山區明德觀找一個姓王的法師,他是我生前的好友,他自然會幫你,快點去……快點……”小郭的爺爺說完,身形變得越來越模糊。
突然,小郭身後響起一陣陰森森的呼吸聲,他轉身一看,天啊,那個紙人已惡狠狠地張開一張尖牙口,直撲過來……
“啊!”
小郭發出一聲慘叫,從惡夢中驚醒過來,他睜大眼睛,發現自己睡在床上,已全身濕透。
他望了望牆上的大鐘,半夜十二點,他感到有一種莫名其妙衝動,他要立即去三瑤山區明德觀。
小郭連忙衝出門外,騎上自行車,閃電般飛騎出去,很快便駛入燈光暗淡的環市路,速速向東面天河區駛去,在他記憶中,在十年前,他曾和爺爺去過那村。
靜悄悄的馬路上空無一人,只有馬路兩邊照明燈冷冷地照着,把整條馬路照成一片紅色,令人毛骨悚然。足足騎了大半個小時,小郭駛入了一條更加昏暗的小路,他已騎車到了郊區,小路兩旁是大片甘蔗林。
前面路燈照出一大片房屋,已是三瑤村,但是房屋的燈光幾乎已全部熄滅,村民已早早入睡,這時,小郭看見村口有一座廟,仍大放光明,廟門口左右各掛着兩盞藍色的大燈籠,照亮了廟門上大牌——明德觀,廟門內仍隱隱可見燈光。
謝天謝地,還能找到這裏。
小郭邊想邊已下車,飛身跑到觀門前,走入廟內。
昏暗的廟內正中坐着巨大的老子塑像,塑像下桌上供奉着各式供品,還點着兩枝蠟燭,蠟燭旁坐着一個穿着黑唐裝的小老人,戴着一幅墨鏡,顯得很精明。
“玉仔,你終於來了。”這小老人說話了,“我已等候多時了。”
“你怎麼知道我要來,”
“剛才你阿爺託夢給我,要我幫你。”小老人一邊笑一邊說,“你剛才是不是夢見到有幾個小孩正在湖邊挖一個紙人,這紙人和你今天見到可怕小孩一模一樣。”
“是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小老人嘆了口氣:“那個紙人是紙魔,是一隻凶靈和一個紙紮人相結合而成形的,我曾用瓦瓶鎖住它,把它埋在湖邊,想不到給一班學生放了它出來。我告訴你,你是有陰陽眼的人,可以看見陰間和陽間,所以,紙魔逃不過你的眼睛,你可以看見它,而其他人看不到它,所以,它不會放過你。”
“它只是紙體,十分軟弱,所以,它每天都殺一個人,吸取被殺人的靈魂。它已經殺了六個人,吸了六個被殺人的靈魂,只要再吸多一個靈魂,它就可以脫離紙體,變成一隻來無影去無蹤的超色青鬼,到時候,十個法師也不是它的對手。”小老人一邊說一邊打手勢。
“那它為什麼剛才不殺我?”小郭不解。
小老人笑道:“它只是紙體,在正常情況下,每個人頭頂、肩兩邊共有三把火,你有三把火在身上,它目前當然近不了你,更不用說殺你,但今晚是凶夜,到了今晚三點,你身上三把火會熄滅一個時辰,這時,紙魔就會來殺你,吸你的靈魂,所以,在今晚三點到四點這一個小時內,我要教你怎樣對付紙魔,被它殺六個人,都是時運低,幹了不好的事,三把火最弱的人。”
“那我怎樣對付它。”小郭又問。
小老人指了指牆壁上掛着一枝塑料水槍,道:“水槍裏面裝的是黑狗血,記住,紙魔一接近你,你要出其不意用黑狗血射它,到時,它就會露出原形,然後,你再點火燒它,就可以消滅它,現在你快點回家,做好準備,快,時間不多了。”
“多謝大師。”小郭一邊說,一邊到牆邊拿起水槍,放入衣內,然後迅速騎上自行車,駛離黑沉沉的三瑤村,向天河區馬路駛去。
很快,小郭已駛入到天河大道中,他騎着騎着,一個不小心撞在一塊尖大石頭上,立即連人帶車,跌在地上。當小郭爬回起身,準備再騎時,才發現車輪已變形得無法再騎了。
“今天太倒霉了。”小郭一邊說一邊狠狠地踢了一下自行車。
這時,一輛綠色的士,從後面駛來,小郭連忙衝到路邊,揮手截車。
綠色的士開到他面前停下,從窗口露出一個小鬍子臉孔的司機。
他大聲地叫:“兄弟,想去那裏?”
“去越秀山旁的小北路。”小郭邊講邊上了的士,拋下破自行車。
很快,綠色的士開動了,小郭在車內不知不覺竟睡著了。
不知什麼時侯,小郭猛地醒來,看了看錶,天啊,已經是三點了,怎麼這車還在走,他望了望前座,小鬍子仍在駕駛,這司機已過了不知多少路了,他一定是想多走路賺錢。
“大哥,有沒有搞錯?去小北路來到這裏,賺錢也不能昧着良心。”小郭不由大怒。
誰知那小鬍子司機看也不看他,突然發出一陣陰森森的大笑。聽得小郭毛骨悚然,幾乎昏倒。
那小鬍子一邊笑,一邊變成一種小孩子聲音說:“大哥哥,你看看我是誰!”
小鬍子司機一邊說,一邊轉頭,那小鬍子臉孔已變成了那個穿綠衣的小孩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