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洪州的女伎與文官
楊宗保舞劍之後,風雲雷動,一時之間,場內數萬人的聲勢都隨之漲幅,直到楊宗保舞完最後一式,躬身向官家施禮,眾人才反應過來。
劉皇后破例在這樣的場合先於官家發言道:“楊卿家真是全無大臣風範,你那跳脫性子真是仿若頑童,皇上,是不是應該給點正經事歷練一下他,也壓壓他的玩心。”
官家笑道:“還是不要太過壓抑得好,當年朕的兩個近臣,就是壓抑的太狠,錢惟演那廝這麼些年窩在翰林院的史籍館裏,多過窩在自己府上的秀榻之上。今天也不知是衝著誰的面子,總算出了翰林院,肯在這裏看點歌舞。”眾人想不到官家會在此時,說話如此輕浮,盡皆笑了起來,只有翰林院中的一個中年文官笑得有些靦腆,想來,他就是與楊延昭一起從小跟隨當今官家的錢惟演。
官家接著說道:“另一個,延昭鎮守邊關,倒是圓了他的年少夢想,只是他一條筋的固執脾氣,這麼多年,也不曾改變。如今,宗保與晏殊是我留給受益的人才。”聽到這裏,今次負責會場安排的晏殊連忙躬身一禮。
官家指着他笑道:“你看看,晏殊這小子才多大的年紀,就被他老頭子教成了一個小老頭子,宗保,還是保持他的天性為好。”
官家一陣說笑,就將皇後為楊宗保謀求實權官職的意頭壓下,楊宗保倒是不曾指望靠一次表演,就謀求升官發財,可從官家的應對,也看出了真宗內斂的智慧和對自己的一絲觀望與壓制。
起先凌波仙子的天外飛仙,加上仙音妙曲的琴簫合鳴,以及最後楊宗保的笑傲江湖,劍指蒼穹,使得隨之而來,禮部安排的舞姬的舞蹈顯得了無生趣。
歌舞演罷,洪州郭家的使節,也是當今官家的前任大舅哥郭克傑起身笑道:“官家,為了今年的端午祭,我大哥特地叫我帶領一隊獨特的藝伎入京,希望官家喜歡。”
隨着郭克傑的輕拍掌聲,百餘女子進入廣場中心。一百多個女伎,穿棉襖,着絲鞋,各跨雕鞍花韉驢子,“花裝”成男子模樣,分為兩隊,手拿塗金銀圍的彩畫球杖,直奔場地上立着的一個彩結小球門。
一直以來,楊宗保一直認為唐宋以來流傳下來的男子馬球,體現的是兩軍對壘的力與美,如今見到百餘女伎的驢球表演蔚為壯觀,不失為另一重境界。
四個月前的元宵之夜,青樓之內,楊宗保所做的那一首詠蒼生的詩,所描繪的就是端午盛事,驢球嬉戲的美景,此時親眼得見,所受震撼自然更強。
此時的女子,所着的還是男子長褲,顧盼瀟洒間儘是豪爽風範。這樣的美態,在程朱理學興起之後,元明清三朝已經永難復見,所以說,這算是古代女性最後的開放時代。
經過一番追逐嬉鬧之後,她們開始了難度更大的表演。女伎中的一半人躍馬飛射,用闊於常鏃的矢鏃射斷那隨風飄擺的細柳枝,又射那另一半疾奔的馬拖曳着的滿地滾動的繡球。此兩項是騎射中難度最大的,最難駕馭的。
這些女子有射中后的歡笑,有差之毫厘時的惋惜,有失之東隅時的嗔怪,有屢射不中之後的彼此調笑,在南方酸儒們看來,有些放肆的舉動,真是這群北地女子的真性情。
再看郭克傑的一臉得色,和官家的歡喜摸樣,就知道郭氏一族果然善於揣摩上意。郭家上代家主郭從義當年就曾在太祖面前表演驢球,博得太祖的稱讚,還特意頒佈聖諭,令郭家將驢球發揚光大。
只看如今這百餘女子的靈活身手,配合默契,可見郭家沒有少花心思。何況就算肯花心思,也要人才濟濟方能成事。
西北之地,連女子都如此精於騎射,可見石家經營幾十年,手上的軍隊恐怕勇悍異常,自己今次對石家家將石清狠下殺手,也就接下了莫大的梁子。
楊宗保心裏還在想着與石家所結的仇怨,斷沒想到對方的反擊如此迅速。從郭石兩家的席上,站起一位看官服品級頗高的一位官員在女伎們表演完騎射,還未下場之時。就站起來對真宗說道:“官家,臣在西北多年,近日返京。臣在西北對這些女伎的表演格外驚佩,只是聽聞數月之前,汴京女伎朗口吟誦《秋水》,天波府楊公子最後竟然誦出了宋白宋大家當年吟詠驢球美姬的詩篇,在下頗感好奇。”
楊宗保當初一時不察,將宮廷詩人宋白的一首詩隨意念出,當時已經被官家頗多忌諱,沒想到如今還是餘波未息,只是這件事有必要換來此人如此大的敵意嗎?
郭克傑此時站起來,貌似打圓場的說道:“楊公子可能不識,這位就是西北滄州知州葉秋葉大人。”
楊宗保腦內靈光一閃,奇道:“莫非是‘一葉落而天下知秋’的葉秋葉大人?”同時心內只能暗嘆冤家路窄。
北宋一朝,設立登聞鼓院,臣民敲擊登聞鼓以告御狀成為定式。在北宋年初的數十年間,進京趕考的舉子共有兩次敲擊登聞鼓,而這兩次告御狀都對朝廷格局有了極大地影響。
宋太祖年間,考生擊打登聞鼓,控訴貢院考試舞弊,宋太祖親自接見考察當年的狀元--洛陽宋准。一見之下,兩人結成忘年好友。不但趙匡胤從此設立官家殿試親選狀元的先例,更是在隨後痛失花蕊夫人之後,將宋準的妹妹迎為皇后,從而直接導致了洛陽第一豪門宋家入主汴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