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流年

第九十四章 流年

可還是艱難的開口道,“不要,為,老……不尊!”

他咬牙切齒着,嘴唇開始泛青。

門口唐汨垂下的臉始終未抬起,她無法目睹林望那副認真的模樣,他永遠替她着想那顆已經傷痕纍纍的心,亦讓她愧對自己。

“林望,不要這樣……”她在心裏吶喊,卻依舊沒有注意到此刻林望已漸變蒼白的臉色。

“為老不尊?真是可笑,對於傷害我兒子的人,我還有必要尊重嗎?”徐母絲毫沒有退步的打算。

“你……”林望有些虛喘,皺着眉頭按了按胸口。

“徐阿姨,我都說了,我願意為此負責任,該我做的我不會躲逃。”一瞬間,唐汨抬起頭,掠過林望擋在了他的面前。“並且,我不會勾搭你的兒子,所以請你放心!”

遂后似是怕她受到言語攻擊,林望再次拉開她,他的手在觸碰到她手臂的時候,一陣冰冷感傳遞而來。

他的手蒼白消瘦,手骨節分明,她咬住唇忍住了痛。

回眸的一瞬,她彷彿聽不到徐母縱然再偏刺的話語,下一刻看到林望筆直瘦削的脊背狠狠一震,人遽然倒下去。

唐汨頓然心神大亂,她扶住他的身體,才發現,他已經虛弱的沒有了太多力氣,卻依然站在這裏為她辯言。

便攙扶着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蘇迎,快叫醫生!”她大驚失措。

林望劇烈的咳嗽起來,他死死地咬着唇,整個人痛得不斷發顫,額頭的冷汗不斷滴落下來。

病情發作得厲害,他半是昏茫半是清醒,將額頭抵在唐汨的肩上痛苦地喘氣,在蘇迎走過身旁的時候,他用力抓住她的手腕,低低喚了一聲,“不用叫醫生……”

他的聲音喑啞,弱不可聞。

“林望,你還逞什麼能?”蘇迎無可奈何的斥責。

虛汗濕透了林望的衣服,唐汨淚眼滾落,盡量保持聲音的平穩,“是不是吃了葯就會緩解?”

林望微微點了點頭,便沒再發出聲音。

……

服藥過後,林望的癥狀減緩不少,直到他的身體逐漸恢復過來,徐母才低低的說道,“出去解決你們的事情,我們棟兒需要靜養……”

許是徐父剛剛的勸解,才暫時讓她有所收斂。

病房外的走廊上,林望的眸子逐漸變得清明如許,他清朗的面容微微一笑,帶了些許鬱郁的開懷。

就這樣默默地看着唐汨。

看着她眼淚蓄滿眼眶,繼而終於落下。

她哭得沒有聲音,只有眼淚不斷滴落,悄無聲息地落在地板上。

林望的聲音鎮定的沒有了起伏,他說,“一切都會好起來。”

是的,一切都會好起來……但是那已然破碎的愛情呢,他們沒有誤會,更沒有所謂的背叛,只是在兩個人永遠過多的考慮和着想中,是否還能夠完整地拼湊起來?

沒有誰能替彼此做出決定,也,沒有人能預知未來……

一天之內,彷彿全世界的不幸統統降臨在唐汨的身上,她似乎成了這世上最讓人憐憫之人。

而次日醫院的另一個沉痛打擊,讓已經身在淵海的她彷彿束縛手腳一般墜入湖底。

事故當時,共有兩處車禍,徐成棟的車撞上護欄的同時,對面迎來的那輛貨車也因司機的分神慌張,不小心撞上了側面而來的一個男孩。

而那個男孩,不是別人,就是易仰,被唐汨一直當做小屁孩,卻想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他不是的易仰!

貨車的力量相比一般的私家車,只會有增無減,所以,年滿十九歲的易仰被當場撞出十幾米外。

貨車司機按律給了賠償,醫生在第一時間通知了易仰的姐姐,他不常聯繫的姐姐,儘管略感生疏,可還是在第一時間趕到了臨川。

趕到這個已經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弟弟身邊,哭着,喊着,她終是明白什麼叫做後悔已於事無補……

唐汨知道真相的時候,是在走廊時意外撞上易仰的姐姐,她當時正提着醫院的保溫瓶無力的走着,唐汨有過一刻的猶豫,但是看到了對方手臂上明顯被燒傷過而留下的傷疤,於是更加決定了此人的身份。

她叫易晴,當初易仰給她看過她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笑容燦爛,她的左手臂有一塊很明顯的疤痕,很引人注目,卻不加遮掩,由此可見她並不因為這樣的傷疤而自卑。

易晴很漂亮,他們姐弟果真長得很相似,都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眸,那樣清澈。

所以,唐汨拉住了她,輕輕問了句,“請問是易晴姐嗎?”

易晴回眸望來,她的眼睛已經哭腫,紅的如同滲入了血。

帶着深深的疑惑,她冷冷的開口問,“你是誰?”

“我是易仰的朋友,我叫唐汨……”看到易晴此刻的冰冷表情,有一種怯意油然而生,她輕聲回答。

“呵,原來就是你,能讓我弟弟奮不顧身趕到臨川……還為此快沒了命!”易晴的表情依舊冷漠,看來並不打算藉此勒索她一筆,或是新舊賬一次性算算清楚。

“什麼意思?易晴姐你是說……小仰他,他……”

“對,沒錯,就是出事了,他出車禍命都快沒了,你也夠可以的啊,事到如今還小仰小仰的叫,他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卻毫不知情,你知不知道他這只是為了來見你一面!”她的聲音終於起了一絲波瀾。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唐汨這時如同失去了靈魂之人,只微啟着嘴唇輕喚着。

走廊上頓時圍上了許多圍觀者,片刻即被護士分散,二人並被提醒道,“這裏是醫院,請不要大聲喧嘩!”

易晴便不再理會她,扶了扶手上的保溫瓶,轉頭向另一方而去。

而唐汨也始終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後。

當被易晴無情的關在病房門外,她只能透過門窗處看到病床上蒼白,並且呼吸憫弱的易仰。

或許是醫院已經下了病危通知,就連那小小的一個氧氣罩,也可悲的不再需要了。

於是,又一個生命正在凋零……

唐汨躲在牆角里,暗自哭泣,淚水滑落至唇齒間,苦澀至極,那一種滋味,就如同她命運多舛的人生。易仰就如她的弟弟,在黎城只他一人,稱得上是她的朋友,而這唯一,也為了她…被送上鬼門關……

何況,她亦不能看望他。

****************

********

一周以後。

天氣轉涼,炎夏總是輕而易舉便一逝而過,空蕩蕩的病房裏,早已沒了熟悉的人影。

兩天前,徐成棟蘇醒並且前去美國治療,在他威逼利誘的脅迫下,徐母終於答應不再為難唐汨。

而易仰……卻果然沒能逃過這道劫,在他姐姐最後兩日的悉心照顧中,他似乎心滿意足,臉上掛着淡淡的微笑離去了……

“他走的很安樂,但我知道…他不可否認的牽挂着你……”

這是易晴告訴唐汨的話,沒能讓她見上易仰最後一面,她似乎是有意。

易晴選擇將易仰的屍體火化,然後打算將它帶到老家的小木屋裏,他曾經的房間裏,佈滿了他的音樂夢想。

所以,但願來世……他能如願以償。

徐成棟去了美國之後,便失去了聯繫,唐汨沒有他的情況,所以,始終無法安心。

即使是……她身邊的林望,也沒能讓她安心……

兜兜轉轉中,其實他們都已經知道,如今的自己已經不同往日,他們發生了太多的改變,縱然是初心未變,可是都已經回不去了。

那些從來都分分合合的戀人,又有幾對能夠幸福到最後?

所以,古話“執子之手,與之偕老”,確實是一件很難了卻的心愿。

愛,卻無法成全。

當一眾事情暫時告一段落,唐汨終於可以回到家,好好的休息一個晚上,她開着昏暗的燈光,躺在床上卻是思考了一個晚上。

想起白日裏林望對她說的話,“唐汨,記得要好好過……”

頭腦中的影像愈漸清晰。

唐汨似乎看到年少時的他,硬秀清雋的面容,她想縱然再過去二十年,他依然會久久沉溺於她的記憶之中。

回憶浮浮沉沉,沒有了開始和結束。

想起來他們的這些年,又何曾真正的分開過。

她愛他,毋庸置疑,只是分別之後,他們之間隔着太多的人和事。

如今林望身體弱,唐汨固然看得心疼。

她一度試圖離開他,可是忍不了那種錐心刺骨的挂念。

事情總有個終點,她也曾這樣想過。

……

易晴離開臨川的次日,醫院便通知唐汨有一個好消息,說是RH陰性血適配的心臟源已經找到。

當她匆忙趕到內科診室時,醫生只給了她一張折起來的紙條。

她不解的看着醫生,緩緩接過。

上面寫着兩個字,“汨姐!”

看的出是很虛弱的筆跡,唐汨頓然明白了所有的真相。

易晴的冷漠態度,她開始不再介懷,原來……他們姐弟早有準備。

易仰在離世之前簽下了器官捐贈協議,而竟然,他的姐姐,沒有阻止。

所以,林望有得到完全救治的可能了。驚喜之餘,她的心頭突然染上

一陣

淡淡的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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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轉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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