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蛋撻
第二天一大早，荊天宇就趕緊跑去上班了，路過麵包店的時候買了一個三文治做早餐，忽然想起顧小清，又買了五個蛋撻。昨天答應請人家吃飯，結果卻讓顧小清請了，今天正好還個人情。他擠上公共汽車，一路小心呵護，好不容易才把蛋撻帶到公司。荊天宇來到前台，顧小清卻不見人影，果然來得太早了。
顧小清不在，卻轉出來一個李陽平。
他臉色黑得好像鍋底一樣，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你這傢伙，還真是不死心！還拿着什麼東西？西施蛋糕房，這種街邊不知名小店賣的東西，你也好意思送給顧小姐？人家才不會吃這麼低檔的東西。邢天宇啊邢天宇，癩蛤蟆我見得多了，你這麼死皮賴臉的，真是頭一回。我就說應屆大學生不能要，眼高手低，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信不信我就讓你見識見識職場有多殘酷？”
“李主任好。”荊天宇說，“李主任這麼早就來了？”
“沒你早。”李陽平諷刺說，“可是來得再早，又有什麼用。”
“對，李主任說得對，來得早一點用都沒有，以後我一定按着點來，絕對不佔公司一分鐘的便宜。”荊天宇說。
“你！”李陽平惡狠狠地瞪着荊天宇，“你給我等着！”
“是，李主任有什麼吩咐，我一定馬上辦。”荊天宇說。
他之所以這麼討厭李陽平，當然不是因為李陽平坑公司的錢，荊天宇對瀚海的忠誠還沒有這麼深厚。他這麼做，是因為李陽平整天都針對他。客戶但凡有一點小小的抱怨，甚至都沒抱怨，李陽平找茬就扣荊天宇的工資。
以前荊天宇還認為李陽平可能是對公司太認真太負責，雖然不滿，也沒有對李陽平本人有什麼意見，只是努力提高自己的技術，提升服務品質，還自己買螺絲刀套裝。可是昨天荊天宇明明白白的看到了李陽平和胡經理一起坑公司錢的影像，打碎了他得最後一絲幻想，這李陽平就是在找茬！還整天癩蛤蟆癩蛤蟆的叫，所以也不能怪荊天宇頂撞他。
頂撞的後果，其實也沒什麼。李陽平是維修部的主任不錯，但一向都不把自己當維修部的人，辦公室都留在行政部，根本不下來辦公。有什麼事，也是直接找人上去說，一個月都不一定下來幾次。直接管事的，其實是幾個副主任，而且這些副主任都有業務部的背景，和行政部過來的李陽平不是一路人。
一個領導，制約手下的手段，無非是職業前途，工資獎金和停職開除三樣。荊天宇剛入職，又不認識人沒有關係，升職加薪什麼的，這幾年都不會有荊天宇的份。等荊天宇混幾年成了老油條，有資格升職的時候，李陽平肯定已經不在主任的位置上了。還有工資獎金什麼的，荊天宇本來就拿着最低的死工資，一分錢獎金都沒有，李陽平想扣都沒得扣。
至於說給荊天宇穿小鞋，那也是不可能的——荊天宇在維修部裏面，本來就是拿着最低工資做着最辛苦的活，比小鞋更小鞋。本來就已經最低了，根本沒法子更低，除非李陽平把荊天宇炒魷魚。不過要炒魷魚，得人事部門去維修部考察過才行。幾個副主任和李陽平本來就不對路子，肯定不會幫李陽平說話。其他員工更不用說，炒了荊天宇，那些臟活累活難道要他們幹嗎？
“阿宇！”顧小清從門口進來，看到荊天宇，很高興的打招呼。
“顧小姐。”李陽平大聲說。
“李主任也在啊。”顧小清看了他一眼，卻並不在意，盯着荊天宇手裏的點心盒子，“這是給我的嗎？”
“額……是啊。”荊天宇打開盒子，一看裏頭有個蛋撻不知道什麼時候擠壞了，臉上一紅。
“啊，是蛋撻！還是熱的呢。”顧小清一點都沒介意，“阿宇你真是太好了。”
“顧小姐！”李陽平一聽不對，連忙插嘴，“這什麼西施蛋糕房，都不知道是什麼街邊的小店，出品一點保證都沒有。對身體不好，吃壞了肚子可就糟了，要是萬一有毒的話，那可怎麼辦？”
“沒有啊，西施蛋糕房我知道，挺出名的，他們做蛋糕還是用真正的奶油呢，都不用反式脂肪。”顧小清說著翻開那個點心盒子，給李陽平看上面的成分表，“用的是真正的奶油，價錢貴一些，但是比植物奶油健康。大家是同事，阿宇怎麼會買那些來路不明的東西給我們吃呢。”
荊天宇很是慚愧，他之所以去西施蛋糕房，只是因為順路。反式脂肪他雖然聽說過，但從來都沒在意，年輕人，尤其是年輕的窮人，並不會那麼注重自己的身體。“其實……”不過荊天宇也沒那麼誠實，“我就是覺得這蛋撻挺好吃。”
“我來試試。”顧小清拿起那個破了的，吃了一小口，“真挺好吃的呢。”
“你喜歡就好。”荊天宇說。
“不過是收快遞這麼點小事。”顧小清說。
荊天宇差點想去掩住她的嘴，上班時間收私人快遞這可是違反公司規矩的，雖然說平時壓根沒人會管，可荊天宇剛剛才頂撞了李陽平呢。要是李陽平藉此發作，那還真不好收拾。可是很奇怪，李陽平居然什麼表示都沒有，只是盯着荊天宇，“吃也吃完了，你還不快趕緊幹活？公司請你來是吃早餐的嗎！”
這麼一說，荊天宇反應過來，其實帶早餐來吃也是違反公司規定的。雖然公司裏面有食堂，不過早餐不開，中午才開，早上必須吃完早餐才能進公司——這是一項很古老的規定，現在早沒人管了。
城市越來越大，人口越來越多，住得越來越分散，交通越來越擁擠，不是人人都有那個資格可以好好吃一頓早餐。在路上匆匆忙忙買了早餐來公司吃的人不在少數。就算各部門的主管，也有很多帶早餐來辦公室。
雖然如此，可是禁令並沒有廢除，有時候行政部還會抓幾個倒霉蛋來刷存在感，李陽平以前在行政部的時候也抓過，今天卻是完全不提這一茬，是什麼意思？看着顧小清，荊天宇忽然明白了，這傢伙還真想追求她，不是嘴裏說說那種，而是很認真的想要追求。顧小清吃了蛋撻，他就什麼都不說。
“是，我立即去幹活。”荊天宇笑了笑說，這時候也沒法子問顧小清螺絲刀的事情，“你吃吧，我先下去了。”
“你自己不吃嗎？”顧小清拿起一個蛋撻問。
“我吃過了。”荊天宇說，“先去幹活了。”
“等等，昨天你漏了一份文件在我家裏。”顧小清拿出一疊打滿了字裝訂好的打印紙給荊天宇。
“這個啊。”荊天宇接過來一看，這份文件是《關於在公司各部門間開展衛生評比活動的通知》，當然是一點用都沒有的東西，他只是用反面來當稿紙畫圖計算罷了，不過人家專程拿過來，也不能不謝謝，“原來掉在你家了啊，謝謝你幫我撿回來。”
“沒什麼，下次小心點啊，掉在我家沒事，掉外頭了怎麼辦。”顧小清說。
掉外頭就另外找一疊紙做稿紙唄，反正公司裏面這些沒用的文件到處都是，荊天宇又感謝一回，這才下去維修部。李陽平一路跟着荊天宇下到維修部，咬牙切齒的問：“你昨天去小清家裏了？”
“是啊。”荊天宇輕描淡寫的說。
“你去幹什麼了！”李陽平又急又氣。
“去修電腦。”荊天宇說。
“哼，我就說嘛，除了修電腦，還能有什麼事。”李陽平說。
“她還親自下廚做飯請我吃來着。”荊天宇說。
“你……胡說八道！小清怎麼可能請你吃飯，還親自下廚，你是在做夢吧。”李陽平說。
“也許是做夢也說不定。”荊天宇說，“這幾天休息真不太好，李主任，能不能請兩天假，上星期天趕工程我都沒休息。”
“休你個頭！”李陽平氣得爆出青筋來，“我這就去問小清究竟是怎麼回事。看定時你耍了不知道什麼陰謀詭計，想要騙小清。我要揭穿你的真面目，小清怎麼可能會做飯給你吃，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其實荊天宇也覺得很不可思議，顧小清這麼一個大美女居然會做飯給他吃。更不可思議的事，她居然還做得很不錯。尤其是蒸蛋，很平整很嫩滑，看上去就好像布丁一樣。淋上醬油和蔥花，受熱激發出的香氣和雞蛋混在一起，真是一盤完美的蒸蛋，用來下飯最好不過。
可惜以後吃不到了……回味了一會兒，荊天宇就去幹活了。幹了一個多小時，吳興文又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阿宇，李陽平幹嘛呢，怎麼對你發這麼大火。”
“誰知道。”荊天宇也不想多說。
“昨天吳總的機器怎麼了？”吳興文問。
“燒了主板。”昨天荊天宇已經判斷出來了，“換個主板就行了。”
“聽說吳總不太好打交道，昨天吳總沒說什麼嗎？”吳興文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