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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最後的敵人（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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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瓦達索命！”隨着純血巫師的魔杖揮動，一道綠光閃過，納西莎.馬爾福倒了下去。

“啊——”德拉科大叫了一聲，然而叫聲剛出口便猝然中斷，彷彿被人用快刀劃破喉管。他雙眼睜得大大的，盯着母親倒地之處，慢慢地蹲下來，毫無形象地乾嘔起來。

四周一片死寂，紫杉樹的樹影落在納西莎蒼白如凝固石膏般的面孔，淡金色的長發萎頓在泥土中，雙手捂住胸前，彷彿在祈禱什麼。

盧修斯沉默地看着妻子的面孔，夜風吹動着他的食死徒長袍如波浪般起伏，高大的身軀筆直如劍，久久凝立不動。然後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大步走到黑魔王身前，單膝跪下，清晰地說道：“我知錯了，主人。我已經付出了代價，並且知道這代價是如何巨大。”

伏地魔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血紅的眼睛像貓一樣豎起，帶着些冷漠和鄙夷，沒有說話。

“主人。”盧修斯又叫了一聲，揚起了頭。斯內普從背後看到了他臉上的不知所措的惶恐和小心翼翼的討好，以及……以及只有最熟悉了解他的人才能看出的別的東西。那掩藏在剛被重責下的食死徒完美面具下的東西。

納吉尼攀上了黑暗君主的肩頭，伏地魔慢悠悠地撫摸着自己心愛的寵物，一下，兩下，欣賞着金髮巫師眼中越來越濃的恐懼。然後他微笑了，血紅色的眼睛發出詭異的光亮：“希望你真的學到了教訓。”

盧修斯趕緊俯下身去吻他的腳，低聲道：“是的，主人。今後你的意志就是我的行動。”

伏地魔無動於衷地任他繼續趴在地上：“現在斯克林傑已經死了，魔法部長空缺。鄧布利多也死了，無法再對新部長人選施加影響。你知道該怎麼做嗎？”

盧修斯茫然地抬起頭。

伏地魔的眼睛變成了詭異的深紅色，怒火和野心同時在他眼中凝結：“你為預言家時報背叛了我，盧修斯，現在我要你搶回來。”

“我要你成為魔法部部長。”

盧修斯好看的面孔上神情瞬息萬變，最終完美定格成一張空洞的面具，他恭順地垂下頭，一縷金髮隨之垂下，擋住了他的眼睛：“是的，主人，我能做到。”

伏地魔再度微笑了，他垂下手臂，讓納吉尼沿着手臂滑落到草叢中。他慢悠悠地走到高處，昂起頭顱，蜿蜒的脖頸，象一條準備攻擊的眼鏡王蛇。月光下，他慘白的皮膚似乎發出有如珍珠般的冷光。

“我是斯萊特林之王。”他輕輕地說，“我遭遇過無數次背叛，也原諒過你們無數次。但這並不意味着我總是這麼仁慈。”

全體食死徒如海浪般在他面前俯身拜倒。

蒼白如骨的手指輕輕地撫摸着紫衫木魔杖，他冷漠地盯着拜倒在足下的人群，陰影中的人群。

“如果有人自認有超越歐洲之王格林德沃的能力，可以挑戰我。”他一字一句地說。

“如果有人自認有超越霍格沃茲校長鄧布利多的智慧，可以算計我。”

“如果有人自認長袖善舞八面玲瓏，在魔法界的勢力和人脈可以超越盧修斯，可以背叛我。”

陰影在擴大，恐怖在無聲的死寂中升級。食死徒的圈子打了個寒噤。草叢中的納吉尼蜷曲起身體，發出了一聲嘶嘶聲。一個食死徒竟然暈了過去。

伏地魔微笑了一下，結束了他的演講：“如果沒有，那就老老實實地追隨你們的王。你們所獲得的回報，將會比你們夢想中的還要豐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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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所獲得的回報，將會比你們夢想中的還要豐盛。”德拉科喃喃自語，突然間大笑起來，將瓶里的酒倒進杯中。他已經喝了很多酒，醉得連酒瓶都拿不穩，手一抖，大部分酒都灑到了桌上。

他伸手去拿酒杯，卻碰倒了酒瓶，他心慌意亂地去扶酒瓶，然而被酒精熏空的身體把握不住平衡，砰的一聲一頭栽倒，額角頓時滲出血來。

他哼了一聲，身體動了動，卻懶得爬起來，索性趴在地毯上了。

窗外飄着小雨，潮濕而昏暗。羊毛毯的氣息中滲透着酒香和久遠的塵土味道，德拉科把臉在羊毛毯子上蹭了蹭，突然鼻子一酸，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哭的聲音並不大，象一隻受盡委屈的小貓。

燈火突然亮起，所有的蠟燭都在一瞬間被點亮。壁爐里火焰升騰，暖意驅走濕氣，帶來溫度。德拉科下意識地抬起手臂擋住光線。

然而他的手臂被一隻大手撥開，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德拉科。”

德拉科費力地眨眨眼睛，透過朦朧的淚眼，他看到了父親的身影。“爸爸……”他叫了一聲，想掙扎着起來，可是身體軟得象灘爛泥，完全站不起來。

“爸爸……”他又訥訥地叫了一聲，他知道自己很丟馬爾福家的臉，可是他現在真的無法顧忌形象。

然而父親並沒有生氣，也沒有叫他起來，反而在他身邊坐下。德拉科注意到他手上也拿着一瓶酒。

“你的母親……”父親剛說出這句話，德拉科便再也忍不住了，熱淚奪眶而出：“都是我的錯，我知道！”

德拉科叫道：“如果我不是聽了貝拉阿姨的話，去招惹波特那個怪物，主人就不會……後面所有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啪的一記耳光響亮清脆地落在他面頰上，純血巫師淡灰色的眼睛裏飽含着罕見的情緒，父親盯着他，冷冷地說道：“他是黑暗君主，可以是你的君王，但不是你的主人。記住，德拉科，除了你自己，沒人能做你的主人。”

德拉科捂住臉，愕然看着父親。由於太震驚，他連反駁說為什麼你一直稱呼他為主人都忘了。然而金髮巫師顯然已經看透了他的心思，眼裏閃過一絲羞窘，淡淡地說：“稱呼只是個稱呼，並不代表什麼。”

他吸了一口氣，漠漠地說：“不，做錯事的不是你，而是我。我不該把馬爾福家帶進這個漩渦。”

他停頓下來，德拉科注意到他眼角晶瑩，似乎有淚，但他立刻轉過頭去，揮動魔杖點燃了壁爐。熱量在房間裏堆積，卻不能讓德拉科溫暖半分。他蜷縮起來，試圖從面前那個高大的身影里獲得安慰：“爸爸……”

他可憐兮兮地叫了一聲，並不敢伸手去碰觸父親。

盧修斯回過身來，他已經恢復了自製，嘆了口氣，揉了揉德拉科本來已經亂成一團的金髮：“你還只是個孩子呢，德拉科。能負什麼責？”

德拉科象得到了允許的小狗，整個人都依偎上來，低聲又叫了一聲：“爸爸……為什麼會這樣？以後會怎麼樣？”

“為什麼會這樣？”盧修斯苦笑了一下，“為什麼不是這樣？我早該知道，權力從來就不允許分享，不允許質疑。那條路註定只會越走越窄。如果你覺得他有可能容下你，那只是因為你還沒有真正威脅到他。黑暗君主需要的從來不是幫手，只是奴隸。”

他喑啞地笑起來，乾澀而沉痛：“我只是想重振家業而已。誰知道當初自以為聰明的決定，才是最愚蠢的決定。西弗勒斯……那時，你就是這樣的感受吧。”他笑着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首喝下，喝得那樣急，以致於有點點酒跡濺到了衣袍上，象殷紅的血。

德拉科害怕地看着有些失控的父親，拉住了他的手臂。盧修斯只是微笑，淡灰色的眼睛裏有血絲，但眼神仍算清亮：“別怕，德拉科，這不是世紀末日。有我在就不是。”

他摟緊了兒子，眼中愛憐橫溢：“只是一天而已。今夜我允許你失態，今夜我會陪你共醉……但是明天，德拉科，我要你忘記這一切，不再回頭。”

他輕聲訴說，像是在告訴德拉科，又像是在告訴自己：“馬爾福總是活在當下的，馬爾福從不後悔。”

“可是你後悔了。”

這句簡單的陳述令盧修斯英俊的面孔扭曲了一下，像是喝了一劑很苦的葯。“你長大了，德拉科。”他最後說道。

“有一點我不明白。”德拉科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來,“沒有黑暗君主在的時候，我們也很好。如果我們表現得更合作一些，應該會更好。為什麼我們要付出那麼大的代價去……這很冒險。”

盧修斯沒有說話，只是苦笑了一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一隻蒼白的手伸過來，掩住了酒杯，德拉科凝視着父親，輕聲說道：“您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理性主義者。”

盧修斯沉默了一會兒，再度微笑：“是啊，我不是。”

他舉起了酒杯：“這就是問題所在。”

燭光下艷紅色的酒盛在高腳水晶杯里，光影浮動，有如幻影。老馬爾福淡如水色的眼睛隱在酒杯之後，直直地看向德拉科：“可是沒有什麼理想值得犧牲家庭去完成。永遠沒有。”

他取下自己的袖扣，精緻的墨綠色的暗紋圍繞着一隻小蛇，外面刻着一行銘文：“Familyaboveall.”（家族至上）

“記住這句話。”盧修斯鄭重地說，指尖挑起德拉科前額傷口處滲出的一滴血，抹在那行銘文上，將袖扣別到德拉科身上，“戴上它，永永遠遠，不要遺失。”

【第三十二章】最後的敵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