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七章 不入流
如今已經入冬，這河水必定是冰冷，雖有預料，可李薇在入水的一剎那還是被冷得幾乎要結冰。
兩人在船艙後頭跳水，也有眾多護衛護着，刺客沒有及時發現，倒是讓兩人給潛了遠了些，崔成帶着李薇浮了上來，露個頭拚命呼吸。
“不行了，我腳好像抽筋了。”李薇暗恨自個身體太差。
“陛下，您先上岸，靠這邊，快到實地了。”崔成忍着腳上的疼，儘力帶着陛下往前游。
兩人從蘆葦叢中劃過，卻聽得箭矢穿透空氣的聲音慢慢靠近了，崔成連忙帶着她繼續潛游。水流急了些，天空也下起了小雨，兩人不費力跟着水流下游，崔成看到前面激流不妙，“陛下，前方無端出現漩渦流，我們往這邊走。”
“流水變渾濁了。”李薇感覺事情有變，“上游放生了什麼事情？”
“恐怕是暴雨沖了泥石，我們要快些。”
“陛下，抓穩，不要被卷進去。”
李薇只感覺身體被一股力推動，整個人就從漩渦退了出來，
崔成卻被一個漩渦卷了進去。
“陛下，你快走！”
李薇被一陣翻湧的水流衝擊着，完全找不到能抓在手裏的東西，直至被水流沖暈了頭，拚命遊了不知多久，這才到了岸邊上，滿身是污泥。
她咳了幾聲，腦海里還是崔成落入漩渦的情形，她渾身冷得發抖，卻沒有半分力氣，喉嚨里也沙啞地說不出話來。
半天過後，她才起身，抖索着往前走，回頭看看腳印被雨水沖刷掉了，這才又放心了。這樣的情形和她剛來到這個世界時是如此相似，甚至要更慘烈些。
她拚命搓動着手，保持溫度，聽得前面有些車輪壓動的聲音，她推可現在在這個西榷的荒山野嶺，有些讓人絕望。
卿義和崔越主擋刺客，抵抗半刻鐘，有暗衛趕到，將所有刺客全部擊斃，留下了一名問幕後，軟硬兼施刺客依舊沒有開口，崔越一刀結果了。
“我們時間不多，必須儘快找到陛下。”刺客的來路，他想王爺應該清楚，就不必耗費太多時間了。
他們往下游搜，找到了昏迷的崔成，腳上中了一箭。
“阿星你帶他們繼續往下搜索，你們幾人帶着崔成先入城醫治。”
卿義：“陛下估計上岸了，應該不會走得太遠才是。”
李薇是沒有走得太遠，可她又遇到劫持犯了。她本是躲過了一輛破舊的馬車，不料馬車又停了，下來一個大漢，大冬天的穿了一件衣服，偏生又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她躲藏的地方，竟然二話不說直接過來逮人，李薇本就沒有力氣跑，還沒走兩三步，就被人拎了起來，然後給提到了馬車，似乎又怕她喊人，直接給她點穴啞了。
你妹啊，我本來就沒辦法開口，點我啞穴做什麼。李薇瞥了大漢一眼，他也看過來，指着車廂道：
“躺下。”
李薇搖頭，被他瞪了一眼過來，伸手給她定住了。
李薇完全懵了了片刻，大眼不知往哪裏看，卻見人家不理她了，坐在馬車夫位置旁側，留了她一個人在車廂里對着空氣乾瞪眼。
片刻后，又聽得那馬車夫道，“丁達啊，這裏頭的人萬一錯了，我們要咋辦？”
大漢：“不會錯。脖子三顆星。”
馬車夫似乎受驚了，“嘿，那，那咱們得好好招呼啊，你對人家客氣些。”
“定住了，她不肯躺。”
“你、哎你怎麼辦事的？拿着！”馬車夫突然把韁繩給了大漢，進了車廂內，正好對上李薇莫名其妙的視線，立馬雙手合十，“對不住了姑娘，不是，陛，下，是咱們無禮了。”
陛下？他們知道自己的身份？李薇心頭起伏了幾下，不知道兩人究竟是什麼身份。
“我們不是壞人，也不是刺客，是託了少主之名尋找您來着。先給您解開穴道。”馬車夫長得一臉黝黑，眼睛又小，說著靠近了，又不好意思道，“小人長得比較丑，別嚇着了。”
他伸手點了點，李薇能動了，也能說話了，可一開口就是沙啞的聲音，“你們，是誰？”
他連忙拿了水過來遞給她，“我們是少主的人。”
少主？李薇想了想，接過水瓶，“盧蕭大哥？”
“誒，對對對，就是這名字，我們可不能隨意喊。先喝口水，您這聲音損了。”黝黑車夫在一旁有些不自在，左看右看的，也不知要問什麼話。
喝了幾口水，李薇嗓門終於舒服了些，“你們如何得知我是誰，又怎麼知道我在此？”
聽着姑娘柔弱的聲音，又以我自稱，車夫緊張感漸漸退了些，“少主一直知道您的位置，我們是依照尋蹤鳥跟隨過來的，丁達又看到了您脖子上的印記，就，就猜測是了。方才對不住，丁達他性子太莽撞，又不大會說話。”
李薇這才算徹底鬆了口氣，“沒事，朕得多謝你們相救才是。”雖然她對那大漢是記下了帳，但好歹人家本意是在做好事。
“陛下言重了，這都是小事，小事。”車夫搓搓手，又不自在起來，“我，我出去盯着馬車去，陛下您，歇息歇息。”
李薇沒放他出去，“你叫什麼名字？”
“丁北，回陛下，小人叫丁北。”陛下能親自問他的名字了，丁北感覺榮幸過頭了。
李薇：“我們現在馬車去哪裏？距離金宮還有多遠？”
“陛下放心，不到日落，就能進城了。”
“借一套你們額的衣服給我。”李薇早就對自己這身濕透半乾的小廝服不耐煩了，見兩人都有包袱，必定是有帶衣物的。
丁北臉色有些囧，“陛，下，小人的衣服太——”
“不是乾淨的嗎？乾爽就行，拿來。”李薇這會兒也就藉著官威要求他遞過來包袱，丁北似乎不大好意思，自己打開了包袱，挑了一件他自認為比較乾淨得體的遞給她，“就這件比較好。”
李薇點頭接過，“謝謝了，你出去一會兒，我換衣服。”
“誒誒，是是！”丁北立馬掀開帘子回到車夫的位置，還用手攥緊了車簾，以眼神示意丁達不要進去偷看。
進城需要盤查，李薇本想裝病，丁達贊同，卻直接給她化了妝，變了臉，躺在車廂里，外頭由兩兄弟搞定。
說是兩兄弟，可長相和性格相差甚大，李薇搖頭笑笑，還好遇到了這兩人，不然這一趟路她要怎麼走？盧蕭大哥的尋蹤鳥倒是個好東西。
進城后，三人放棄了馬車，入住了客棧。
李薇累極，自是吃完就休息去了。翌日出門吃早餐時，這才了解到京都里一些流言竟然隱隱讓她不安起來。
丁達和丁北也聽到百姓們的談話，知道陛下可能要稍微停留一會兒，於是陪在旁側，聽着百姓來來往往地閑聊。
“翊王殿下不是不聽旨嗎？怎麼還有婚約一說？”
“那是皇後娘娘下的懿旨，翊王作為晚輩，也不能直接說不不是嗎？”
“看那蓮公主和翊王殿下，倒是男才女貌，登對兒啊，只可惜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聽說翊王殿下並不是那麼喜歡蓮公主，這次回國是為了要退親的。”
“你這是哪得來的消息？”
“北辰國那邊都有傳言，說他們的攝政王大人和北辰國陛下才是一對兒，且翊王殿下在宮宴上對蓮公主甚是冷漠，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做不了假。”
“那就可惜咯，蓮公主美貌堪稱咱西榷第一，翊王這位英雄倒是沒有福氣了。”
“呵，那倒不見得，聽說北辰國陛下樣貌更勝一籌。”
“老兄有見過？”
“我是沒見過，可人家舉行了鑒證會啊，北辰百姓真是太有眼福了，把北辰皇族都看了個遍，就咱們西榷皇室里的人總是遮遮掩掩的，皇族幾人，就縱承王性子跳了些，也很少能看得到，咱們的太子殿下就更難見了，聽說王後娘娘根本就不讓他出宮來。”
“自然不能出宮，丟人現眼不成？”
“噓——老弟你小聲些。”
“怕什麼，聽說綏族人都到了金宮裏頭了，王上正忙着接待呢，這時候才沒有衛兵來巡邏挑事。”
“那可不是普通的綏族人，而是綏族的族長啊！聽說是與翊王殿下一起回來的，這層意思沒有人不明白吧？”
“可翊王殿下卻又是北辰國攝政王，怎麼可能又當選我國太子？”
李薇三人正聽得入神，卻聽得小二高聲喊了一聲：“莫論國事，莫論皇族啊，眾位客人儘管吃喝，咱們小店生意可經不起折騰啊。”
這話一出，三人就聽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了。不過，丁北稍後又打聽到了，如今官千翊已經不住在宮外行宮，而是入了宮裏頭住了。
“二位大俠，聽得盧蕭大哥經常提及他的朋友，技藝者眾多，對西榷國京都也比較熟悉，不知道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幫助我混入金宮？”
兩兄弟對視一眼，丁北尷尬道，“有是有，但法子比較不入流。”
“能進去就行，還管它入不入流，走。”
李薇如今是着急得沒有辦法思前想後了，反正她身份擺在那，被抓了大不了亮身份，若一個不小心死了，也是她命不好了。當然，她也是了解到了兩兄弟的能耐才說出口的。丁北是大哥，擅長觀察和隱匿，丁達長得牛高馬大的，化妝術是一絕，逃跑輕功卻也是不錯，至少能帶她逃。
盧蕭也曾說過，金宮內也有他的眼線，丁達和丁北也是認識的。
丁北說的不入流的方法其實是翻牆外加鑽狗洞。金宮雖說不能養狗，但還是被盧蕭的眼線開了比較多的隱匿位置洞口，以供這些江湖人士行走。
當丁達帶着李薇翻入兩道宮牆而不被護衛發覺時，李薇不知是感嘆丁達武功太好還是金宮的護衛防衛能力太差了。
最後一道障礙在一片長藤遮蔽的宮牆，底下有一處被茂盛的叢林遮住的小洞口，三人依次爬了進去，隨後又把洞口遮掩恢復原樣。
李薇進來時就換了一身金宮的太監服，爬了進宮來，另外兩人在暗處隱蔽了，她這才低眉順眼地學着太監走路，她不認得路，只能依照兩人給她講解的路線往前走。
金宮的太監和宮女比北辰皇宮多了許多，她不得不小心謹慎，邊走邊躲，好不容易出了一座宮殿，又不知東南西北了。
她走走停停，摸着一道沒有人守着的門檻進了去。
裏頭有人玩鬧的聲音，她剛要進入大院子，卻突然迎面走來一位宮女，李薇趕緊低頭，卻被宮女叫住了。
“誒，你哪個宮裏的？”
“小的，是隔壁的隔壁的宮殿裏頭的，這裏——”
李薇還沒說完，那宮女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帕，“行了行了，看你閑晃的模樣也沒有甚大大事，你就去御膳房催一下，太子殿下要的點心怎麼還沒送過來，快去幫忙催一催，殿下這離了人不得，我得在這守着。”
李薇巴不得走回頭路，剛邁步離開，卻又給另外一人喊停，“誒，那個小太監，你過來這，和我一起玩蹴鞠。”
李薇聽到這聲音，莫名就知道了出聲人的身份。
那宮女卻勸道，“誒喲我的殿下，那是別的宮的小太監，不能留下來的。方才阿里出去了還沒有回來呢，等他回來了再陪你玩蹴鞠好不好？”
“不要，阿里都不好玩，每次都輸掉。”
“那就讓阿靜陪殿下如何？”
“不好，他不認真，老喜歡開小差。哼，所以我才討厭他，不想讓他跟着。”那太子殿下模樣與成人無異，長得也高大，只是一臉幼稚的模樣，就直直看着李薇，“我就讓他來玩，我都沒見過他呢！”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李薇被他‘沒見過他’一句給嚇着了。
宮女似乎無奈了，“行了，你叫什麼名字，若沒什麼急事就先陪殿下玩一會兒吧。”
李薇道：“奴才小薇子。”
“小薇子三字太長了，就小薇吧，加個子多了多少娘氣。得了，你和殿下進入大院玩去，奴婢在這幫忙看着，”言罷，宮女還給李薇遞了個眼色，李薇沒看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