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狼軍逞威
戰楓將海鬍子與天草時貞的屍身輕輕地放在小木排上,深深地看了一眼他們倆到死仍然帶着甜蜜的笑容的臉,一咬牙,揮手斬斷了系在船上的韁繩,一葉小舟載着這一雙為天地所不容的愛人,悠悠地飄向那碧波深處。。。。。。
船上所有的天龍幫眾都跪了下來,連拈花大師那早就修鍊至古井無波的心都不免略略震動,臉上現出沉痛之色。
看着小木排逐漸遠去,慢慢地在眾人眼中變成了一個小黑點,戰楓輕聲道:“海兄,時貞,一路走好!”
遙遙的天際,竟隱約傳來兩人燕子呢喃之語。
萬頃煙波,只為情故。
此後三天,戰楓與拈花大師,師洪元等人不停地分析着天龍幫,劍堡下屬與復興社東南沿海分社從各地傳過來的各種消息,戰楓早就讓陳子龍將張博交與自己的復興社令牌去與復興社的人聯繫上了。
當然,這其中還是以天龍幫為主。
天龍幫雖是幫毀人亡,但專們用於刺探情報的魂組卻沒受到什麼損失,在東南一帶,若論情報的收集與分析,仍然無人出其右。
這日午時,天龍幫魂組大統領祖越興沖沖地走了進來,將手中的一張便箋遞給戰楓,道:“戰大俠,大師,堡主,你們看。”
戰楓將那便箋看了一遍,差點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大聲道:“好!”
拈花大師和師洪元驚喜道:“什麼事?”
戰楓將便箋遞給兩人,笑道:“應該就是這個了!”
拈花大師和師洪元同時望向手中的便箋。
霞尾村,近海,屬於落霞鎮管轄範圍內,原本是一個普通的小漁村,村上的漁民都以打魚賣魚為生,但奇怪的是,已經有四五天沒有一個人到鎮子上來賣魚了,導致落霞鎮上的魚價都上升了一成,這是天龍幫在落霞鎮的探子傳來的消息。
這本來是千萬條從各地傳來的普通消息中的一條,但魂組大統領祖越卻甚是精明,且在情報的分析上又有其獨到之處,否則也不會以二十來歲的年紀就做上了天龍幫的魂組統領,成為海鬍子的心腹愛將。
沿海的漁民家無餘物,日常吃用均是靠賣魚換來,斷無四五日不上鎮子賣魚的道理。
戰楓低聲道:“若是情報屬實,霞尾應該是被人控制了!”
在座眾人臉上均是神色一黯。
雖說只是控制,但以倭寇的手段,霞尾只怕已經是死地了,幾百村民,恐怕已經沒有一個活口了。
祖越猛然站起身來道:“我立刻安排兄弟前去霞尾。”
戰楓一揮手道:“萬萬不可!倭賊這次來的是幕府的精銳軍隊,那絕對不可打草驚蛇。普通的兄弟只要一進霞尾,只怕是有死無生。”
祖越急道:“那該如何是好?”
戰楓沉思片刻,道:“我要一份霞尾周圍的詳細地圖,可有擅長這方面的兄弟?”
祖越道:“這個沒問題。”
戰楓眼中驚芒一閃:“好,那這件事就勞煩祖兄了。切記,不要讓兄弟進入霞尾周圍五里之內,否則會有性命之憂!”
祖越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道:“我們天龍幫中尚有幾具用於海上的西洋人常用的千里鏡,這次應該可以派上大用場了!戰大俠,大師,堡主,你們就在此等我的消息吧!”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戰楓對拈花大師和師洪元道:“大師,伯父,若我沒猜錯,霞尾這種偏遠小村連官道都沒有,不利於我騎軍大舉進襲,這就需要我們精選兩三百武林中人來個引蛇出洞了!”
拈花大師和師洪元齊聲道:“引蛇出洞?”
戰楓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冷酷無比:“這次,我要以強弓利箭將倭賊大舉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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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一帆,伯龍等人帶着八百狼軍兄弟靜靜地潛伏在離霞尾村約莫六,七里地的一片略為空闊的草地后的叢林中,因為東南的地形並不象漠北一般一馬平川,並不適合於騎兵的列隊衝殺,所以八百狼軍均是連座下馬匹都沒有帶過來。
狼軍的身後,是師洪元與師少平,陳子龍率領的兩千東南武林人士和千餘民團,這一次,劍堡的力量可以說是傾巢而出了。
師洪元從天龍幫借來的千里鏡中看得分明,六七外的霞尾村完全已經是一片死氣沉沉,完全沒有普通村子的活力了,看來幾人的所料沒有錯。
戰楓和拈花大師帶着南少林的六十來名弟子和從東南群豪中精挑細選的百多名武功較精的好漢大搖大擺地向霞尾村走去,一直走到了村口還沒見到什麼動靜。
突然,一聲尖利的哨聲響起。
無數的黑衣武士從村子裏,村外的草從中蜂擁而出,瞬間將戰楓和拈花大師等兩百魚人圍住。
黑衣武士每個人腰中都插了兩把刀,一長一短。
領頭的卻是一個身穿白色和服,腳踩木屐的英俊中年人。
這中年人看起來只有三十來歲,面目英俊到沒有一絲瑕疵,雙目中卻射出一道冷冷的光,如貓看着老鼠一樣看着眼前這群打扮五花八門的中原武林人士。
戰楓心中卻清楚的知道,眼前這看起來只有三十來歲的中年人應該就是東瀛德川幕府的首席大目付柳生宗矩了,從他成名的日子來算,此人最少在六十歲以上,只是衰老的特徵,在他們這種先天氣功已經臻至化境的人身上往往失去了作用。
戰楓和南少林的弟子臉上都流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
而跟在後面的東南群豪則是根本不用做作,早就已經是亂成一團了。
拈花大師突然上錢一步,用東瀛話對柳生宗矩道:“這不是幕府的柳生十兵衛大人嗎?你怎麼會在此地?”說這話時,拈花大師臉上完全是一副驚疑不定的樣子。
戰楓心中暗暗好笑,這來自凈念禪宗的絕頂高手做起戲來倒也是惟妙惟肖,將“無妄語”一戒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柳生宗矩也冷冷地用東瀛話道:“原來是拈花大師啊?可惜,我不能與你再敘別來之情了!只怪你們運氣不好吧,我不能放走你們一個人,免得你們到時向官府稟告我們的行蹤!上,不留活口!”
最後一句話一出口,柳生宗矩的雙刀已經出鞘!
拈花大師大聲吼道:“兄弟們快撤,我們中計了!”
早就拔出兵刃在手的東南群豪哪裏還按耐地了,一窩蜂般轉身殺向圍在自己身後的黑衣武士!
混戰,毫無朕兆地轉瞬間爆發了!
一片五化八門的顏色和那一片黑雲般的黑色瞬間混做了一塊。
若論每一個人的單獨戰力,這批精選的高手絕對在東瀛的黑衣武士之上,剛一接戰,東瀛的黑衣武士就傷亡了數十人。
但但這批東瀛武士都是幕府的精英,若論在戰場上配合無間,東南群豪當真是拍馬也趕不上。在一陣慌亂之後,東瀛武士逐漸穩住了陣腳,不但擋住了東南群豪的攻勢,還逐漸開始反擊起來。
戰楓見雙方開始僵執,而東瀛武士已經越圍越多,心中暗叫不好,若是讓東瀛人都圍了上來,只怕引蛇出洞不成,自己這兩百餘人誘餌卻被人一口吞了下去。
拈花大師也獨力一人將柳生宗矩這個敵方最強的高手給拖住了。
拈花大師的一身僧袍在一片黑色的洪流中盡情遊走,偶爾擊出一掌便有一個黑衣武士應聲倒地,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任何傷痕,只是五臟六腑卻全被拈花大師那種渾厚無匹的內勁震成粉碎。
而拈花大師的腳步更是從不沾地一般,一掌擊出,身形早就遠遁,絕不在原地停留片刻,就如魚兒在水中一般自由自在,動作更是如名家做畫般暢快寫意,每一筆每一劃都是信手拈來,渾然天成,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柳生宗矩卻沒有半分不耐煩的感覺,對於手下武士的傷亡幾乎視若無睹,只是不緊不慢地跟在拈花大師身後,似乎只是兒童之間在做一個你逃我追的遊戲一般。
戰楓信手一拳將擋在自己一名黑衣武士的頭顱擊成粉碎,然後在他屍身倒下之前劈手將他手中的倭刀搶了過來。
這時,東南群豪已經完全與東瀛武士戰成一團,傷亡也越來越大了。
戰楓狂吼一句:“兄弟們隨我來!”
話音剛落,三名黑衣武士倒是應聲而來,擋在戰楓面前。
戰楓眼中閃過一絲冷酷之色,手中的倭刀毫無花俏地一刀橫揮。
三名東瀛武士不約而同的舉刀格擋。
刀光一閃間,三把倭刀沒有發出半點刀刃相交之聲便已經斷成兩截,而三顆東瀛武士的頭顱卻是隨着刀光高高飛起三尺,屍身尚未倒下,頸間的血霧卻是噴出幾尺,早空中交織出一片詭異而美麗的風景。
這一刀簡潔明了,純粹以力勝意,實在是已經達到了古往今來戰場刀法的極至!
戰楓出聲吼叫的時候,東南群豪已經是聞聲向這邊看來,卻看到這樣一幕讓人終生難忘的畫面,不由都興奮地嘶吼出來。本來快要崩潰的軍心竟然奇迹般地暴漲了起來!
反之,看到這一幕的東瀛武士卻只覺得手腳發軟,向來彪悍絕倫的東瀛武士何曾見過比自己更加勇悍嗜血的敵人?一時之間,士氣大落!
“隨我來!”戰楓再次吼了出來,隨後向東瀛武士的包圍圈最薄弱的地方殺去。
此漲彼消之下,百餘東南武林人士都緊緊跟在戰楓身後,象一把尖刀一樣瞬間破出重圍。
柳生宗矩終於停下腳步,面帶微笑地看着戰楓與拈花大師帶着東南群豪狂奔而去,竟彷彿一個小孩看到了心愛的玩具一樣,道:“有趣,真是有趣!”
一名看起來地位似乎僅僅只在柳生宗矩之下的黑衣武士看了看地上雙方留下的百來具屍身,走到柳生宗矩面前,道:“怎麼辦?大人?”
柳生宗矩微笑道:“如若讓他們走了,只怕明日就有明朝官府的大隊人馬前來了,你說該怎麼辦?難道我們有兩千精銳在此還能讓他們區區幾百毫無章法的中原武人逃掉嗎?”
那黑衣武士點了點頭,大聲喝道:“追上去,不要讓他們走了!一個不留!”
一片黑壓壓的黑雲如鋪天蓋地的蝗蟲一樣向戰楓他們追去!
張一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上千的黑衣武士在戰楓和拈花大師帶領的東南群豪身後約莫半箭之地的地方狂追而來,慢慢地抬起了右手。
“放!”
隨着張一帆右手的重重斬下,八百支箭頭鑲銅,遠遠重於普通箭支的利箭帶着一片呼嘯之聲飛了出去!
僅僅在一瞬間,上百名東瀛黑衣武士就哭號着摔倒在地。
但勇悍的東瀛武士反而更加兇猛地撲了上來!
這時,戰楓和拈花大師已經帶着己方的武林人士衝進了自己的陣營。
張一帆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嘴中冷冷地吐出兩個字:“殺絕!”
八百狼軍兄弟的第二箭卻已經完全變成了直射!
一般的箭手均是對天而射,以保證箭只能射得更遠,但這樣不但大失準頭,也使敵人更容易格擋!
但狼軍兄弟手這拿的卻是足足有五石之力的強弓,射程達三百步之遙,與普通的射程只有百來步的弓箭大不相同,而此刻東瀛武士距離己方陣營也不過兩百來步了。
八百支鑲銅的箭支沿着絕對的直線,帶着一陣尖利的破空之聲向敵人疾飛而去,接下來的是一片“噗噗”的箭頭破入血肉之軀的聲音和不絕於耳的慘號聲!
緊緊跟在八百狼軍身後的東南武林群豪更是駭然,狼軍兄弟手中的箭支飛了出去的瞬間,每個人的耳邊仍然是弓弦顫動的嗡嗡之聲。
這樣的軍隊,這樣的箭手,這樣的騎兵,恐怕只有在蒙古人盛極一時的時候才能有如此驍勇而善於騎射的軍隊能與之媲美吧?
漠北兒郎的騎射之術,絕非普通的中原武林中人可以想像得到的。
有人甚至在想,如果自己在空闊之地遇上了這麼一支人馬該如何是好,想來想去,都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轉身而逃,有多遠走多遠,如果不能近身,這樣的一支軍隊將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噩夢,他們是無敵的!
要知大明軍中,能力開五石強弓的人,最少也能做個把總了。
但在狼軍之中,卻是人人能開五石的強弓,委實讓人心寒!
第二波箭雨讓超過五百的東瀛黑衣武士倒在地上。
但勇悍的東瀛武士仍然是悍不畏死地沖了上來,事到如今,也容不得他們後退了,在八百狼軍兄弟的箭陣之下,他們若是想退回去,恐怕還沒退到安全地帶已經是全軍覆滅了。
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往前沖,如果能與狼軍近身相搏或許還有一絲生機!
倭賊的指揮者顯然很明白這一點,所以仍然指揮着大群的黑衣武士徑直向前衝去。
唯一面不改色的是柳生宗矩,一襲白衣的柳生十兵衛在箭雨之中仍然如閑庭漫步般悠閑自得。看似慢悠悠的身形其實用樣人肉眼無法置信的速度迅速向狼軍兄弟靠近着。
手下人的慘重傷亡似乎完全無法打動這名列東瀛三大宗師之一的高手的心靈。
生又何妨,死又何妨,無論是他人的生死或是自己的生死,又有何妨?
眾東瀛武士猙獰的面容似乎已經清晰可見了,八百狼軍戰士又發出了第三輪箭雨。
同樣地傷亡慘重,同樣地哀鴻遍野,但剩餘的不到一千的東瀛武士仍然毫無畏懼地沖了上來。
柳生宗矩的身形突然出現在狼軍的最前沿。
刀光突然如閃電般劃過,幾名站在最前面的狼軍戰士幾乎在同一時間捂着喉嚨倒了下去。
站在狼軍身後的兩千餘名東南武林群豪終於按耐不住,同時抽出兵刃,沖了上去,不到一刻時間,便已經和東瀛的武士大軍戰成一團!
張一帆暗中嘆了口氣,本來還能射出一輪箭,可以讓東瀛人折損四分之三的人手,但現在,這第四輪箭已經無法再射出去了!
“出擊!”
張一帆將豎豎插在背上的兩支長矛執在手中,一馬當先地沖了出去!
而戰楓卻如鷹鷲般地盯着柳生宗矩。
這個白衣飄飄的東瀛絕代刀法大家在千軍萬馬中仍然是那麼飄逸絕塵,只是在片刻間最少已經有數十名狼軍兄弟死在他的短刀之下。
戰楓看得分明,一般的武士均是以長刀殺敵,短刀用以切腹自殺,而柳生宗矩卻不同,長刀用來格開敵人的兵刃,而短刀每一刀劃出,就必定要割開一個咽喉,只是那白森森的刀鋒上卻始終沾不上一滴血。
戰楓心中一陣興奮,終於到了與這絕代刀法大家短兵相接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