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58.碎裂
?我呆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不願去想剛才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自己在人家大廳枯坐了多久,直到一個保安走過來說他們要關‘門’了。我木木地點頭,走出了大廳。
外面天‘色’已暗,路燈發出昏黃的光,細如針尖的雨在燈光中‘露’出飄搖。
情深深雨濛濛,我眼前突然浮現出一個畫面——細雨敲窗,搖曳的燭光,飄香的牛排,眉梢眼角曖昧流轉……多麼‘浪’漫的夜晚啊!
我笑了——你們還真是一對佳偶呢!
可程笛你之前說的那些都算什麼?你那些溫柔繾綣是我會錯了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當著我的面選擇了那個男人,將我置於何地!還是你根本就恨我多年,故意接近,設套讓我鑽進去,此時將我一刀斃命?
呵呵,程笛,你才是最殘忍的劊子手,如果說當年被迫分開給我造成了沉痛的打擊,此刻來自你的謊言和背叛才真正讓我吞下了一顆毒‘葯’,劇毒鑽心。
雨漸漸大起來,淋濕了我的衣衫,雨水順着我的面頰流入脖頸,我渾身冰涼。周圍沒有什麼可避雨的地方,我也無心避雨。我反而在心裏祈求它再下大一點,最好來一場雷鳴閃電劈開我的世界和那包裹着我的無邊痛苦。
我的衣服漸漸濕透,雙‘腿’灌了鉛,好不容易才挪到一棵大樹下,無力地靠着它。頭上的雨小了,我卻完全陷入了大樹的‘陰’影中。
我‘摸’出手機,顫抖着打出一行字——“如果你的目的是報復我,那你做到了。”
我盯着那藍盈盈的光,按了發送鍵,把我的恨也一併打包發送出去。什麼過去,現在,未來,我都管不了了。我只知道我會在此死去,永不復生。
我甚至閉上了眼睛,等待上天的裁決……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將我從黑暗的世界拖回來。
“喂……”我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蕭寧你在哪裏?下雨了,有沒有帶傘?我剛下班,要不要順道送你……”
他還說了什麼我聽不清楚了,因為天邊想起了滾滾雷聲。
我的頭昏昏沉沉,答了好。我殘存的意識告訴我我得離開這裏去一個安全的地方,但我渾身的‘精’氣神都被‘抽’走了,只能一副不聽使喚的軀殼。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着急的聲音將我叫醒:“蕭寧,你怎麼在這裏,我找了你好久!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蕭寧?蕭寧?”
等我睜開眼,我被四周的白‘色’刺痛了眼。
這是哪裏?
我動動了手,卻發現手背很痛,原來我扯動了針頭。
我的頭還有些昏,不過我還是看清了自己的處境——我竟然住院了。
我苦笑一聲——我不久前才住了院,這又進來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拔了針頭,掀開被褥正要下‘床’,‘門’開了。邵振東提着一個袋子走進來,瞧見我的動作,跨步過來按住我,“你還沒好就要走?”
“我已經好了,振東,謝謝你。”
他按住我胳膊,有些生氣,“醫生說你不久前得過肺炎,要住院觀察看有沒有複發,醫生沒發話你哪兒也不能去!”
我有些訝異地看着他,心裏也有點火氣,“我真的好了,我自己身體我自己清楚。”
“你還清楚?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找到你時你在一顆樹下昏倒了,手裏還拿着手機。當時正在打雷,你說要是雷劈到你怎麼辦!”
我努力想了想,想起是有那麼回事,沒想到我後來竟然暈倒了。
“我這不是好好的嘛,身上一個零件沒少。”我擠出一個笑容。
“蕭寧你這是怎麼了,你知不知道你曉得很難看!”他有些恨鐵不成鋼,“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這麼失魂落魄的?”
我搖搖頭,“沒什麼,是我自己一時身體虛,多謝你照顧了。”那鮮血淋漓的傷口,我根本不敢看一眼,遑論去撕開給外人看。
“我知道我不該多管閑事,不過你也太不拿自己的命當回事了。你要是出什麼事兒你爸媽怎麼辦!”
邵振東的話就像昨夜的驚雷劈醒了我——是啊,要是我昨天真的不小心被雷劈中,我爸媽怎麼辦?我打了個寒戰,我才後知後覺開始害怕——天知道我在極度痛苦之下竟然有了求死之心,所以才放任自己坐在雷雨夜的樹下。雖然後來是真的身體虛弱昏倒了,但之前的自傷行為也是自己做出的。
我呆在那裏,像是靈魂出竅看着陌生的自己——蕭寧啊蕭寧,你竟然成了愛情的奴隸,作踐自己至此!
不,沒有人可以這樣對你,你自己也不行!如果別人要傷害你,無論他是誰!
我的腦袋裏浮現出一個人影,臉上笑意盈盈,眼裏卻冷若冰霜。我眨了下眼,把那個人影從腦海里甩出去。
“對不起振東,麻煩到你了。昨天如果不是你趕到,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我無比真誠地道謝,“不過這會兒我真的感覺沒什麼了,你幫我拿點頭昏的‘葯’,我回家去休息,這醫院‘葯’味重我聞不慣。”
邵振東面有難‘色’,按着我的肩,阻止我的動作。
“我要是真的不舒服,再住院也來得及。”我也很堅持,因為爸媽現在時不時查崗,要是知道我在醫院,肯定會很擔心。我的感情已經讓他們夠‘操’心了,不能再多添一筆。
他看了我一會兒,才無奈地點頭。
邵振東幫我取了‘葯’,載我回了我的小窩時,已經快凌晨。我很過意不去,他笑笑說沒什麼,還去廚房幫我燒水沖‘葯’。
我坐在沙發上,聽着外面的雨聲,心裏在糾結自己是不是該留他在我這裏住一夜。雖然我把他當朋友,但我很感‘激’和感動他對我的照顧。而且我覺得很孤單——已經有好一段時間了,除了朋友,沒有人可以讓我溫暖和安心。雖然有點不妥,但有個人留在這裏卻可以阻止我自己胡思‘亂’想陷入痛苦的世界。
正猶豫着,邵振東從廚房出來,手裏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葯’。“我嘗了下,不是很苦,你把它喝了吧。”
他遞到我面前,不容我推卻。我端起來一口喝盡了,他才滿意地‘露’出一個笑容。
不過沒過一秒他又調侃我說:“你真是不讓人省心啊,怪不得你媽着急把你嫁出去。”
“我媽想把我嫁出去和這個事兒有什麼關係?”
“要是沒人看着你,你會把自己‘弄’成什麼樣很難說。”他裝出一副鄙夷的樣子,那白眼翻得我想笑。
“好了好了,看你還能笑出來我就放心了。”他注視着我,目光里的溫柔讓我的笑容慢慢凝結。
“你今晚陪我折騰了一晚,我都沒什麼好招待你的,我給你泡點茶喝吧。”說完我要站起身來脫離這詭異的氣氛。
他按住我的胳膊,“你還是別動了,我自己去。”
他拿起茶几上一個瓷杯,“用這個行嗎?”
我看見上面印着的藍‘色’貓咪,皺了皺眉——那不是我跑了幾個超市才給程笛買到的杯子嗎她其實還不知道我已經找到了和當年一模一樣的杯子,更沒有用過一次。只是沒想到我的努力,竟換來這樣的結局……
“咦,這好像是情侶杯……”他拿起旁邊另一個印着黃‘色’小貓的杯子看了看,又瞧着我。
“不是什麼情侶杯啦,是我自己喜歡收藏杯子!”
我忙從他手上接過兩個杯子放好,然後拿起一個玻璃杯,“還是我給你泡茶吧。”
“你一個病號還是照顧好自己吧。”他又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從我手上奪過杯子去了廚房。
等茶泡好,牆上指針已經走到十二點了。邵振東看我瞧了一眼時間,笑道:“怎麼?還怕我賴在你這裏不走?”
“不是,你今天上了一天班還要麻煩你,我過意不去,不過我一個人住……”我本是想留他住一晚,但總覺得不妥,而且他今天對我的態度感覺已經超過了一個好朋友,於是我的語氣也猶疑起來。
“放心,”他手一拍我肩膀,“我不會打劫一個病號的,不過我也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能告訴我你今天怎麼回事嗎?我記得你之前說你有一個喜歡的人但你爸媽不同意,今天你這樣是因為這個人嗎?”
他陡然問起這個讓我十分不快,此時此刻我絕對不想聊任何與程笛有關的話題。
“我和她……”我艱難地吐出三個字,“分手了。”
在邵振東開口之前,我又補了一句,“我不想談這個話題。”
氣氛瞬間轉冷,邵振東還想說什麼又沒說,最後只說了一句:“那好吧,你先休息吧。我回去了,你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我點頭,目送他離開。
偌大的屋子,只剩我一個人,除了牆上的鐘聲,沒有其它任何聲音。
然而剛才的對話卻又將我拉回苦海,那句話在我腦海里反覆重播——“我和她……分手了。”這話像一把鈍刀,一刀一刀割着我的心,
“今天你真要和這個男的走了,我們,也就完了。”
“蕭寧,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蕭寧,你太讓我失望了。”
程笛,什麼叫我太讓你失望了,是你將我推入萬丈深淵,是你讓我萬劫不復,是你,讓我放開你的。
我看着那兩個杯子,霍地一推,它們雙雙跌在地上,變成碎片。而我看着地上的碎片,眼淚一滴一滴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