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笑話
?第二天我起了個早,收拾了下就出門往家走,在小區外的水果店買了些水果。老闆說最好的就是澳橙,35元一斤。我牙一咬,稱了七斤。
“還專門買水果回家啊?真是孝順!”守大門的胡大爺跟我打招呼。
我笑笑,“胡大爺早。”
“你還是要多回來看看你爸媽,我聽你大娘說,不知道咋回事,你媽最近舞也不跳了,街不逛了。”
我有些尷尬,“謝謝胡大爺,我這就回去看看。”
看來我媽真的氣得不輕。我瞅瞅沉沉的袋子,心道:但願你們能讓我媽消點火氣。
但越靠近家門,腳步卻越沉重,一步一個台階爬得艱難。
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站在家門口,我調整好呼吸,抬手按門鈴。
“誰?”
“是我,爸。”
一陣腳步聲靠近門邊,我媽的聲音卻猛然穿透鐵門,“別給她開門,我沒這個女兒!”
“彆氣了,也許她是回來給你認錯的呢?”
門開了,我爸朝我使眼色,我點點頭進了屋,把手裏的的橙子遞給我爸。
還沒等我換好拖鞋,我媽霍地站起,“你還有臉回來?”
“媽……”我定在那裏,一陣難堪。
“坐好坐好,你看,寧寧給你買橙子回來了。”我爸忙回去安撫。
坐在一旁的奶奶邊拉她邊責備我,“寧寧快來給你媽認個錯,你媽這兩天吃不好睡不好的,都是因為你。”
“我吃不好睡不好關她什麼事,我沒生過這個女兒!”我媽扭過身無視我。
記憶中我媽發過幾次大火脾氣,但都不是沖我來的。這次親身杵在她的槍口前,我不敢進又不能退。
“媽,是我不好,惹你生氣了。你要打要罵都可以,彆氣壞了身子。”
我挪過去在她旁邊坐下,拿刀切了橙子,“你嘗嘗這橙子怎麼樣?味道好的話我再給你買去。”
我把橙子遞到了她眼前,她看都不看一眼。
“這是寧寧的一點心意,你就別擰着了。”我爸在我的求助下幫腔。
“老蕭,我沒聽錯的話,她剛才說她不對是吧?”我媽只看我爸。
我爸點頭。
我媽終於轉過身來正眼看我,“你承認你做錯了?”
在我媽的逼視下,我放棄了辯解的權利。
我媽一拍茶几,“好!你既然承認你錯了,那就得改回來!我小學同學,正好你陸阿姨打電話給我,說她兒子也拖着沒結婚,讓我給他介紹,我看你就正合適!我馬上給她回電話,約個地點你們見面!”
“啊!”我像被一根棒子敲了頭,反應不過來。
“你不同意?”
“媽,這個……”
我媽盯住了我,眼裏迸出火來。我扭頭看了看我爸,希望他幫我說說,誰知我爸這次卻說:“你就去看看吧,你媽也是為你好。”
奶奶也在一旁附和,“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寧寧你就看去看看,說不定能成呢,啊!”
我媽咄咄逼人,爸爸和奶奶的態度雖然緩和,卻還是一樣的想法。
我心裏一陣悲涼,這是我最親的人啊,卻想把我送上一條他們自以為通往幸福的道路,而無視我真正在意的感情……
我沉默半晌,抬頭迎上我媽的目光,說:“媽,這個我不能答應。”
我媽雙眼一瞪,怒火暴漲,“你說什麼!”
“我不答應。”我重複了一遍。
我媽氣極,指着我爸又指着我,“老蕭,你看你養的好女兒!還說是來認錯的!我看是死不悔改!滾,你給我滾!”
我爸嘆了口氣,瞪着我,“寧寧,你怎麼回事!你媽都氣成這樣了,你就答應你媽不行嗎?難道你還真能和程笛過一輩子?”
原來我爸也沒有理解過我,原來一切都是我的痴心妄想……
我心頭像被針扎,站起來說道:“爸,媽,你們不要別逼我了,我這輩子是不會和男人結婚的。只有和程笛在一起,我才會開心。你們是我爸媽,成全我不行嗎?”我幾乎想跪在地上哀求他們了。
“成全?成全什麼!讓你跟一個女的在一起鬼混?搞同性戀?你丟不丟人!我沒生你這麼個變態的女兒”我媽指着我的鼻子,神色極其鄙夷。
我媽的話和神色深深割痛了我的心。曾經我想像過這樣的場景,我是那樣的害怕所以選擇了放棄,卻沒想到今天還是真實再現了。我最親的人,我最不想被傷害的人,指着我的鼻子罵我變態……
時間倒回到七年前,那則新聞剛播完,我爸開口說:“這女孩子怎麼了?是不是吃錯藥了!”我媽說:“不是吃錯藥,是變態……”那麼鄙夷的神情,像似見到了怪物一般……而我的世界黑雲壓頂驚雷陣陣,我四處逃竄,尋找躲避的地方,更在惶恐中再也不曾有絲毫勇氣坦白自己的感情。
我閉上眼,淚水從眼角滴下,再睜開。
“爸,媽,沒錯,我是同性戀,我是變態,可我也有權利喜歡別人。你們同意也好,反對也好,都不會改變我的決定!”
活了二十六年,為了愛情,我終於選擇忤逆了自己的雙親,可這過程卻是那樣的痛!
而他們亦然。
奶奶嘆氣,我爸向來和氣的臉上也有了怒氣。我媽指着我說不出話來,“你!你!”
被深深刺痛的我再也不管不顧,“如果你們覺得恥辱,就當沒生過我這個女兒!”轉身走人。
春寒料峭,我沿着馬路走着,心裏十分難受。我傷害了我最親的人,也同樣傷害了自己,而我除此以外別無它法。
我漫無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該去哪裏,終於我還是短訊程笛,問她空不空。
很快她回了短訊,說在公司加班。
收好手機,我終於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地——我今天一定要見到程笛,思念也好,痛苦也好,只有見到她才能緩解。
就這樣走了一個多小時,我來到了程笛所在的大廈樓下,再一看錶,才十點半。於是我找了對面一個咖啡店邊喝咖啡邊等着。
咖啡沒喝多少,我只是握着杯身,感受着那一點溫暖,靜靜看着窗外,等着我想等的那個人。我已經有半個月不曾見過她,心裏的思念彷彿雜草般瘋長,而痛苦變成滋養思念的養分,讓它長得更茂盛。
我翻出手機,看着她的照片,心裏得到了一點慰藉。
程笛,你看,我這次真的做到了,我不再屈服於世俗的壓力,沒有向你父親低頭,也沒有向我爸媽低頭,你如果知道了,是不是會徹底原諒我七年前的懦弱?是不是會欣賞我的勇敢,對我們的未來多一份信心?
我對着照片笑了笑,不管它是燦爛還是苦澀。
就這麼等了快兩小時,終於看到了程笛的身影。她站在大門外,駝色的呢衣罩着她的曲線,白皙的脖頸掩在雪色高領里,長發挽在腦後,整個人利落高挑,清雅脫俗,我聽見了自己心裏花開的聲音。那一切的痛苦都遠去了,只剩下那美麗的身影,深深刻在我心上。
我丟下了手上的咖啡,迅速朝門外走去。此刻一個馬路的距離我都嫌寬了,恨不得立刻變身到她面前擁住她,告訴全世界她是我的!
我剛跨出門一步,卻僵住了。一個男子從大門口停着的寶馬里走出來,程笛也朝他走過去,粉面含笑。
那男子大概三十左右,穿着西裝,挺拔帥氣,看着程笛笑意溫柔。
兩人說了幾句什麼,程笛笑容璀璨,是我都很少見到過的。很快男子為她拉開了車門,她上了車,那男子還親自為她繫上了安全帶,兩人幾乎貼上了。而程笛臉上沒有絲毫不快,反而朝他莞爾一笑。
車在我面前呼嘯而過,好像在嘲笑我什麼。
我拿起手機,程笛的照片佔據了整個屏幕。照片中她逆光站在一個噴泉邊,背後是一棟寫字樓。她的長發微微捲曲散落兩肩,風情嫵媚。
我舉起手機對準對面,那裏就是和照片中一模一樣的噴泉。
我恍然大悟般苦笑——這照片分別是別人為她拍的,而那個人,不是別人,就是剛才接她的那個男人,因為她剛才的笑容和照片中的笑容,一模一樣。
虧我還對着照片睹物思人,卻不曾想,她在拍這張照片時想的是不是我?
我手指划動,照片刪除了,再把手機朝挎包里一扔,快步離開了這裏。
走了幾步我又定住了。我摸出手機兩下撥了出去,鈴響過後程笛接了。
我調整好自己的聲音,說:“還在加班嗎?我們一起吃午飯怎麼樣?”
短暫的沉默后,我聽見她說:“今天都不空呢,我這會兒還在公司參加一個hr培訓,可能要下午四五點才結束。”
*!我在心裏罵了句髒話,然後異常冷靜地回道:“那你忙吧,空了再說。”
掛了電話,我心裏最後那簇小火苗也被一盆冰水澆滅了,只覺得冰冷入骨。
頂着冷風,我問了自己一個問題——我是不是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笑話?
答案是——yes.